第十一章 生死官道 第十九節 西門洞眼
阿三沒有留下行路標記,意味着什麼?
除去阿三出現意外這個情況,極有可能是兩種情況之一。
其一,尤兵三人故意與車隊發出糾葛,身在車隊之內的阿三認爲尤兵等人已經知曉他的行蹤,從而沒有必要再留下行路標記。
其二,阿三在車隊之內,現實環境不允許他留下行路標記。
上述情況無論屬於哪一種,其前提條件都是——阿三就在車隊之內。
如果這個推論成立的話……
尤兵雙眼一眯——那麼,阿三會處於車隊的什麼位置?
車廂內?棺槨內?車轅上?還是……
尤兵笑了。他微笑着對身邊的歐陽雪說:“咱們速度再快一些。在前方二十里左右找個住店的場所,去守株待兔等候車隊的到來。”
“等候車隊?”
行走了這麼長時間,歐陽雪的臉上依然泛着紅暈。看到尤兵臉上洋溢起微笑,顯然歐陽雪的心思沒有放在尤兵的話語上,她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
“當然。預計黑胖子駕馭的那輛馬車在二十里地之後會斷掉車樑。”
“尤公子,你剛纔被毛驢甩到棺槨之上後,對馬車暗中做了手腳?”
“做手腳談不上。只不過我無意中發現那輛車在棺槨的重壓之下,車樑出現了裂縫。我只是將裂縫擴大了一些。”
看到歐陽冰驚詫的表情,尤兵笑意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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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外。老王旅店。
老王旅店是方圓數十里內唯一一家旅店,簡陋不用說,價格高的離譜。用店老闆老王的話來說,“咱這家旅店屬於奇貨可居。如果客官嫌貴嫌簡陋,就往前走五十里。五十里以外,或許有物美價廉的居住場所。”
五十里?
不管店老闆老王此話是真是假,在炎炎夏日,大多數旅客也不會因爲居住環境差些、居住價錢昂貴些,貪黑貪熱再走上數十里。
尤兵來到老王旅店時,滿臉橫絲肉的店老闆老王正在旅店門口磨刀。他邊磨邊訓斥着身旁站立的一個愁眉苦臉的小夥計。
“小三子,咱們這家旅店雖然處在荒郊野外,但周圍的野獸並不多。記住,無論任何人問起,都要說咱們旅店治安良好,從未發生過意外。”
“老闆,昨天我真的聽到了野獸的吼叫。而且,今天上午有個獨行的客官就此消失了,他的房間內還出現了一個……”
“不要亂說!”店老闆老王將手中的砍刀猛地向地上一戳,一字一頓地說道,“那個獨行客官也許是沒有錢,偷偷溜走了。退一萬步說,周圍真的有野獸出沒,有我在,你怕什麼?”
“是,有老闆在,我不怕……我不怕……”
尤兵、歐陽雪和歐陽冰三個人就是在店老闆老王和小夥計對話時,來到老王旅店的。
見到尤兵三人到來,店老闆老王瞪了小夥計一眼,示意小夥計不要在談論此事,然後笑容可掬地迎了過去。
對於旅店簡陋的陳設和昂貴的價格,尤兵並未在意。他先讓歐陽雪在旅店內轉了一圈,發現旅店是兩層院落,每一層都有二十多間屋子的樣子。由於這裡是洗兵城與弩兵城來往的畢竟之地,旅店內居住的旅客還不少,入住率在百分之六十以上。
“店老闆,你過來。”
由於腳傷原因,尤兵進入旅店大院後,坐在驢背上並沒有下來,待歐陽雪告知了旅店內的情況,他才向店老闆老王勾了勾手指。
來者都是客。店老闆老王見尤兵和歐陽姐妹身穿土布衣料,判定三人爲農家子弟,他起初並未過於在意,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三位客官,我們旅店的價位分爲高中低三個檔次。最便宜的是茅草房內的大通鋪,每人十文錢。”
十文錢是個什麼概念?在常日市場,能夠買十個大火燒,或者一隻香噴噴的燒雞。十文錢,對於富足人家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對於住大通鋪的人來說顯然有“訛詐”的嫌疑了。
尤兵笑了,將店老闆叫到自己面前,隨即將右手握成拳頭狀伸了過去。
“客官,你這是什麼意思?”店老闆沒有明白尤兵的意思,遲疑地問道。
尤兵手心朝上,將拳頭慢慢展開,他手心處赫然放着兩枚黃金葉,“店老闆,我不喜歡被人打擾,打算包下後面那層院子。”
黃金葉,而且是兩枚!
“客官,後院已經住了一些人,如果讓他們搬到前院,恐怕……”店老闆不自覺地嚥着口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尤兵手中的黃金葉。
“我們三個人只住一宿,第二天立刻啓程。當然,店老闆如果感覺房費太少的話……”尤兵說着,左手從衣兜內又掏出兩枚黃金葉,放在了右手手心中,“四枚如何?”
“公道合理!公道合理!”
店老闆的眼睛都直了。在他經營旅店十數年中,從未見過出手如此闊綽之人,而且是一個穿着土裡土氣的毛頭小夥子。這哪裡是住店的客官,分明就是財神爺!
“小三子,趕緊把後院的客人都請到前院。今晚,咱們殺牛宰羊,好好伺候小公子。”
“是,老闆。”旁邊站立的小夥計倒也機靈,聽到店老闆的吩咐,趕忙向後院走去。
“店老闆,還有一件事。”
“小公子您吩咐。”
“從現在開始,旅店前院不許再入住新的客人。而我們三個人僅僅住在後院最僻靜的兩個房間內。”
“這……”
店老闆有些不解地看着尤兵。他剛想說什麼,尤兵冷冷地說道,“如果這件事無法做到,對不起,我們將不住在這裡。”
見到尤兵一臉嚴肅,店老闆哪捨得即將到手的黃金葉,他呵呵一笑,“小公子,我們這裡尊崇的經營理念是客官至上。既然小公子有這等需求,我自當遵從!”
“好,就這麼定了。”
尤兵沒有再搭理店老闆,手中繮繩一抖,跨下之驢“嗚哇”一聲亂叫,穿過前院去往了後院。
在店老闆的親自指引下,尤兵和歐陽姐妹三人來到了後院東北角一處兩室一廳內。所謂“兩室一廳”,“兩室”爲兩間臥室,東西排列。“一廳”就是一個客廳,加在兩間臥室中間。
對於店老闆的安排,尤兵比較滿意。一方面,所處位置較爲僻靜,不容易引人注意。另一方面,以客廳爲間隔,將兩個臥室隔開,能避些男女之嫌。當然,裡面的陳設還算順眼。儘管傢俱陳舊,但沒有破爛;儘管被褥掉色,但沒有異味。
見尤兵點頭同意,店老闆又開始張羅起晚飯來。這個店老闆儘管五大三粗,滿臉橫絲肉,心思還算細膩,詢問尤兵對晚飯的要求。
尤兵說自己無所謂,只要招呼好隨行的姐妹就行,之後他坐在牀榻之上,目光透過窗戶,向院內看去。
旅店的後院整體呈一個扁平的盒子形狀。東西長,南北窄,後院的住房一字排開,均是坐北朝南。也許是爲了停車方便,後院的院子內很平整,沒有放置雜七雜八的閒物,只有幾棵枝幹粗大的洋槐。由於此時正值夏秋交季,洋槐枝繁葉茂,鬱鬱蔥蔥,爲炎熱的空氣增添了些許清涼。
尤兵目光一轉,向後院的西側看去。西側是一道院牆,院牆正中間開了兩扇大門。大門爲木質結構,讓人奇怪的是,木門的右下方居然有個臉盆大小的窟窿。
難道是狗洞?
在農戶人家,常有這樣一種習慣。爲了方便自家土狗進出覓食,會在門旁開鑿一個洞眼,專供土狗進出。當然,洞眼不會太大,以小孩無法鑽進爲宜。
當然,如果是狗洞的話,洞眼應該開在大門旁邊的院牆上,而不是在木門上直接開鑿。在木門上開鑿,多有暴殄天物之嫌。
尤兵眯縫着眼仔細觀瞧。他意外地發現,門上那個大洞居然是個新洞。邊緣露出嶄新的木茬,輪廓參差不齊,且多有毛刺。
有意思!
尤兵收回目光,見店老闆已經出去忙活其他事務。他剛想讓身邊的歐陽雪去看個究竟,這時在旅店門前遇到的那個小夥計正提着一壺熱水從前院走來。
尤兵將他喚住,問道:“夥計,西門通往何處?”
小夥計本打算將熱水倒在盆裡,供尤兵幾人洗臉淨面。聽到尤兵的問話,他雙手一哆嗦,熱水灑在了雙腳之上。小夥計“啊”地一聲尖叫,身子躥起半尺高,之後一屁股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毛躁!”
歐陽雪低低了說一聲,趕忙過小夥計手中的暖壺,將壺內剩餘的熱水倒在盆內,“我二弟問你,院內那道西門通往何處?”
歐陽雪本是一句有口無心的問話,但當她擡頭看向小夥計時,發覺小夥計的臉色微微一變,目光如同觸電般遊離開來。
“回客官的話,西門外面是一條人工鋪就的小路,小路通往旅店的後面。”
“旅店的後面有什麼?”尤兵問道。
“旅店的後面是一塘池水。”
什麼?
尤兵和歐陽雪聽完小夥計的話,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均現出不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