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和楚元策住同一個病房,但只要楚承或者楚依不在,她就會偷偷的去看他。
當然,她還記着自己的身體狀況,也不會跑很多趟,只每次去看他,都會呆久一些。
從楚元策發生車禍到現在,楚承不曾見過她,甚至不曾問過她腹中的孩子。晚晚明白,她在楚承這裡爭取來的分,被這一次給扣了個乾淨。
楚依那句話也像針一樣刺着她,楚元策還沒有醒過來,等他醒來,楚承會怎麼對待他們兩人?
這像一顆定時炸彈,讓人惶然不安。但即便如此,她也還是希望楚元策能儘快好轉。
楚元策轉入普通病房的第十天,離中秋節只剩半個月,天邊只一彎新月,晚晚躺在病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她臥牀半個多月,醫生說恢復得還算良好,只要稍加註意一些,現在辦理出院手續也是可以的。
晚晚沒有出院,出院之後要再來看楚元策會比較困難。
她躺不下去,索性爬了起來。便就是這個時候,小腹處傳來輕微的動靜。
她起牀的動作稍稍停頓,盯着腹部看。
看,自然是看不出什麼來的,倒是裡面的小傢伙,估計是躺累了,伸了伸拳頭。這一次,比方纔更明顯。
她嘴角揚起笑,這樣的時刻,自然希望楚元策能夠與她一同感受。
她往楚元策的病房去。
還沒到病房,便聽得一陣忙亂。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都往那邊去。
晚晚隨手抓了一名護士,護士說:“1518病房的患者醒了。”
一股喜悅衝上來,晚晚加快了腳步。
許是動作有些突然且劇烈,頭暈了一下,她扶了牆站了片刻,才壓制住內心的喜悅,控制住腳速往楚元策病房去。
1518病房裡頭,醫生護士都在忙碌。
他能醒過來是件好事,但在功醒之初,也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來確定他的身體狀況。
晚晚站在門口,徐洋一回身就看見她,將她請了進來,對醫生道:“這是楚太太,楚先生的情況,可以直接告知她。”
醫生點頭道:“方纔的檢查結果,綜合之前的檢查過程來看,楚先生的身體狀況已無大礙,但他頭部的瘀血還未散盡,恐怕會有後遺症。”
“什麼後遺症?”
“頭暈、嘔吐、低燒等等情況都有可能出現,另外,要避免過度勞累。”醫生囑咐,晚晚一一記在心裡。
醫生又對楚元策加以叮囑,楚元策纔剛剛甦醒,精神狀態不算好,只默默的聽着。
徐洋送醫生離開,晚晚三步並作兩步走向楚元策。
他身上的管子已經取得差不多了,頭上還纏着紗布,整個人清減了不少。
“你終於醒了。”晚晚眼眶裡有淚,楚元策面無表情:“我睡了很久?”
晚晚去拉他的手,楚元策幾不可察的退縮了一下,晚晚沒太在意:“也不算很久,半個多月吧。”
她輕輕拉着他的手,湊近了身子,試圖將他的手觸碰到她的小腹,楚元策臉色變了變,用力收了回去,聲音冷漠:“這裡是醫院,你在幹什麼?”
晚晚有些詫異,但顧念着他纔剛醒,好脾氣的解釋道:“我們的寶寶,剛剛踢我了,想讓你也感受一下。他在我肚子裡面,可是等了你小半個月呢。”
不是不委屈的,但還是忍住了,比起之前他安安靜靜的躺在這兒,即便他此刻對她沒有好臉色,她也願意。
楚元策臉上的戒備放鬆了些,只點了點頭,沒有太大的興奮與驚喜,回了個“哦。”
如果說方纔那些都可以忽略不計的話,那此刻楚元策這淡然的態度就真的傷到晚晚了。
她咬了咬脣:“你是不是還很累,那先閉着眼睛休息片刻。我在這裡陪你,乖,睡吧。”
楚元策微低了眉眼,真的閉上了眼睛。
徐洋回來的時候,就見晚晚坐在一旁,楚元策微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叮噹姐。”徐洋小聲的喊她,晚晚沒有回頭,她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閉着雙眼的楚元策身上。
徐洋又喊了一聲,晚晚仍舊沒有回頭,倒是楚元策睜開了眼睛,精光直射向徐洋:“你有什麼事?”語氣顯出幾分冷硬和不滿。
徐洋搖了搖頭:“擔心楚太太打擾你休息,想着先送她回去。楚先生,您感覺怎麼樣?”
楚元策重新閉上眼:“你們出去吧。”
晚晚將徐洋拉到門外:“我想找找主治醫生,我覺得他不太對勁。”
“怎麼說?”徐洋眉頭微皺,剛剛醫生交代得很詳細,並沒有隱瞞啊。
“我告訴他寶寶踢我了,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不是楚元策。”晚晚口不擇言,徐洋扶了她的肩膀:“許是還沒休息反應過來,你先回病房,我去了解情況,弄清楚了再和你說。”
“我還是親自去問。”晚晚話一出口,歉意的道:“不是不相信你……”
“我懂,我陪你去。”
兩人來到醫生辦公室,幾位醫生正在商量楚元策的病情:“這塊瘀血還是得想辦法清除掉,一直壓迫着神經,終究不是件好事。”
晚晚敲了門進去,醫生認得徐洋是楚元策的助理,徐洋又介紹了晚晚的身份,此時見兩人一同進來,有些疑惑:“楚先生覺得不舒服?”
晚晚搖頭:“醫生,您剛剛說後遺症除了那些之外,還會不會有些別的?”
“腦部受傷,若是傷到神經元,有可能會導致患者喪失記憶。”醫生分析道:“楚先生的狀況總體而言還算正常,並沒有壓迫到神經元,但也有可能是劇烈的撞擊導致他在短期內失去記憶。”
“失憶……”晚晚喃喃念着這兩個字,只覺得天雷滾滾。
“那多久會恢復?”問話的是徐洋。
“失憶這種情況,是因人而異的。有些人過兩三天就好,有些人可能要一兩個月,由熟悉且親近的人陪着慢慢的會想起以前的事。”
“楚先生的情況呢?”徐洋追問。
“我們也無法確定究竟幾時能恢復記憶。”醫生有些爲難。
晚晚握了握拳,離開醫生辦公室。
1518號病房裡,楚元策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晚晚壓制着滿腔的怒火,纔不至於推門而入。
他用生命護她和孩子周全,到頭來,他忘了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她們。
楚元策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
可仔細說來,這實在怪不得他。如果可以不失憶,他一定不會選擇忘記她們。
“楚先生剛醒,各項身體機能都還沒有完全恢復,叮噹姐先回病房,明天再看看情況。”徐洋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但他跟在楚元策身邊多年,遇事冷靜一些。
晚晚聽從他的安排回了病房,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了。
她撫着已然微微隆起的腹部,喃喃道:“你爸爸一定是暫時不記得我們了,只要再休養幾天,他一定就會記得我們的,對不對?”
天邊的那彎新月漸漸偏西,東方現出一抹瑰麗的朝霞,晚晚才終於疲憊的睡了過去。
醒過來時已是上午十點多,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楚元策。
護工買了早餐回來,硬要她吃完才能去,晚晚無法,只得喝了小半碗米粥。
趕到15樓時,楚元策病房裡聚着好幾個人。
楚承、楚依、顧成豐、楚小喬,大家都在。
楚元策自始至終臉色都十分的淡,他們說什麼,他就默默聽着,不問話不插嘴,惜字如金冷漠淡然的性子,和她剛開始遇到他時一模一樣。
“阿策,你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楚依看不下去,關切的問。
楚元策擡起頭,淡淡的開口:“沒有,我有點累,你們先回去吧。”
和昨晚打發她和徐洋的那句異曲同工。
處在失憶困擾中,他一定十分不安。但他是十分要強的一個人,更何況,若是讓楚善那邊抓住他失憶的把柄,只怕又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小喬,你送你爺爺先回去。”楚依吩咐小喬,“我去找找醫生問問情況。昨晚就醒了,等到今早才通知我們,這醫院,越來越不負責任了。”
幾人起身要離開,晚晚不想和他正面碰上,往一旁的走廊拐了過去。
直到確認楚承幾人已經進了電梯,她才從走廊出來。
誰料楚依一早就瞧見了她,這一探出身,就和楚依碰了個面對面。
“阿策昨晚醒的,當時你在場?”楚依語氣篤定。
晚晚點頭:“醫生說他各項情況都正常。”她頓了頓,猶豫着要不要將楚元策失憶的事告知楚依。
“我看他有些奇怪,你是他最親近的人,應該也發現了。”楚依又是篤定的語氣。
“嗯。”晚晚不否認,也瞞不過去了,除了晚晚,只怕楚依就是最關心楚元策的那個人了,即便她瞞着,楚依也會找醫生問個明白。
“究竟怎麼回事?”
“還有瘀血壓住腦部神經,估計短期內會想不起之前發生過的事。”她下意識不想用“失憶”這個詞,他只是暫時想不起來,並不能稱之爲失憶。
楚依聽完,怔了半晌,最後嘆了一聲:“不知該喜還是該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