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縣。
刑警大隊的審訊室內。
金超被羈押在老虎椅裡,低垂着腦袋,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動。
直到審訊桌被敲了一下,他才擡起頭來。
“叫什麼名字?”
金超喉嚨滾動了一下,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審訊室裡一共六個人,一男一女坐在對面的桌子後面,手裡拿着資料和鋼筆。
門後站着兩個年輕一些的刑警,似乎想要把房門抵住,不讓人進來。
眼巴前,一個鬍子拉碴的矮個子刑警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
金超沒在意他,而是把視線就放在高個子年輕刑警身上。
“金超,在卡拉OK的裡面,你應該聽見我說的話了,我們是安南市和廣遠市過來的,我們爲什麼會在這裡,你心裡應該比我們清楚。”
見對方把自己的名字叫出來,金超也不再掙扎,他重重一點頭。
“我曉得。”
“交不交代?”
“我不交代,能活嗎?”
“你覺得呢?”
金超咬了咬嘴皮,‘嘖’了一聲後,道:“你們動作太快了,我才逃出來兩個月。”
“無妨,你的同夥陳震和杜江會等你,黃泉路上,不會讓你一個人走!”
“哈!”金超笑了笑:“看來,他們都被抓了。”
孫鵬呵斥道:“說問題,別給我們東扯西扯!”
金超點頭:“去年年底,在監獄服刑的時候,我就想着出來幹一票大的,不爲其他,就是覺得不公平!”
楊錦文問道:“所以你就想着殺了周秋菊和廖凱,覺得是她害了你?”
“談不上她害了我,畢竟是我把她先給搞了。”
“那你爲什麼要殺她和她老公?”
金超抿了抿嘴,回答說:“喝了酒,被他們起鬨,情緒起來了,就去殺人了。”
“他們是誰?”
“陳震、杜洋、杜江和陳震的小舅子,我們那天晚上就在陳震的小舅子家裡喝酒,喝多了,說到這事兒,我就沒忍住。”
“你帶的頭?”
“沒錯。”
“周秋菊和廖凱也是你動手殺的?”
“是!”
“腦袋是你砍的?”
“也是我!”
這和陳震、杜江的供述一致,楊錦文繼續問:“這之後,你又幹了什麼?”
“然後就是遇到城南百貨商場那個女的嘛,我和陳震把她劫持到公路上面的林子裡殺的。
但這女的不是我殺的,是陳震下的手,腦袋也是他砍的。”
¸ тTk ān¸ c o
坐在審訊桌後面的蔡婷翻了一頁資料,上面有關陳震的供述,並不一致。
陳震的證詞是金超殺的人,他只是在旁邊看着。
審訊陳震的時候,楊錦文是在場的,當即便問:“到底是你,還是陳震?”
金超聽出這話的意思了:“陳震說是我乾的?”
楊錦文沒吱聲,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好嘛,知道我要跑,就把事情全都推在我頭上,那女的確實不是我殺的。”
“你繼續說。”
“腦袋砍下來之後,我和陳震就找了一些樹枝把屍體蓋起來,腦袋扔去公路旁邊的涵洞裡。
接着就是年後,在體育公園殺的那兩個人,先動手的是杜洋,他把那男的捅死了,女的被我們拖去公廁……”
金超表情懨懨的,似乎不想繼續交代下去。
其實,楊錦文、貓子、姚衛華和蔡婷也不想繼續審。
有關兩月前的特大殺人案,連續五條人命被害,案子的細節和犯人的審理、口供,他們看了一遍又一遍。
每看一遍都覺得殘忍至極,心裡極度的不適。
但作爲主犯的金超落網,他們不得不把案子的情況問清楚。
對於體育公園的殺人案,金超供述了兩個多小時。
然後就是有關他逃跑的事情。
“我們殺了人,屍體根本就沒處理,公安肯定會調查,我知道遲早會查到我們身上,殺了人肯定是瞞不住的。
我叫陳震他們跑,他們捨不得離開嘛,我就只好自己跑。
我給他們說往北邊去,其實我是打算往南跑,去雲城躲一陣子。
我到了一個叫板場鎮的地方,就看見一個傢伙長得跟我很像,所以我就把他殺了。”
說到自己轄區的案子,孫鵬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
“怎麼殺的?具體經過說一遍!”
“我就騎摩托車跟上他,向他問路,他給我說了去蒼水縣的方向,我說可以搭他一程,他同意了。
在沒人的地方,我就假裝說摩托車壞了,輪胎被什麼東西紮了,他就下車幫我看。
我就趁着他沒注意,撿起石頭砸了他的後腦勺,把他砸暈過去,我就拿刀捅了他三刀,拿走他的身份證和戶口本,把屍體和綁在摩托車後座的揹簍,拖去公路上面的水渠。”
金超頓了頓,又道:“既然有了新身份,公安應該就查不到我,我想着就不要跑的太遠,就在漢忠市待上一陣子。
所以我就來了遂縣,租了一個房子……”
說到這裡,他看了看楊錦文:“你開槍打的那個人叫陶正剛,就住我隔壁,是他介紹我去金富麗上的班。”
“我本來想就用着萬德海的身份活下去,如果你們找不到我,我就不殺人了,做一個好人……”
“你馬勒戈壁!”
孫鵬恨不得動手打人:“好人?你他媽的知道你殺的這個萬德海,他家裡什麼情況嗎?”
金超瞥了他一眼:“那我管不着,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
看他渾不在意,孫鵬的血壓往上升,怒罵道:“我曰你媽!你這個狗雜種!”
楊錦文擡了擡手,問道:“陳震供述,你逃跑的時候,身上是帶着槍的,那把槍在哪兒??”
聽見這個問題,金超微微眯着眼,小聲回答道:“丟了。”
“丟去哪裡了?”
“來遂縣的公路上,我隨便丟在一個山崖下面了。”
“爲什麼要丟?”
“帶在身上不方便,再說,我也不打算繼續殺人。”
“丟在哪個山崖?距離遂縣多少公里?”
“我忘記了。”
撒謊!
楊錦文明顯能看出他在撒謊!
……
審訊一直持續到深夜,對於雙管獵槍在哪兒,金超一口咬定丟了,不打算說實話。
金超在安南市和廣遠市犯的案子,不可能關押在遂縣的看守所,所以楊錦文聯繫安南市市局,準備天一亮就把人羈押回去。
他們六個人輪流在審訊室看守,不讓任何人靠近。
凌晨四點,楊錦文和貓子換孫鵬和袁浩,讓他們去招待所休息,準備天亮出發。
楊錦文進去的時候,金超還沒睡。
睡也睡不着,他身材本來就胖,老虎椅的空間有限,他全身痠痛的厲害,雙手雙腳都不能動彈半分。
楊錦文瞥了他一眼,和貓子舒舒服服的坐進寬大的椅子裡。
貓子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把腿放在審訊桌上。
金超開口道:“我想上廁所。”
楊錦文看都沒看他:“忍着!”
“楊警官,你不能這樣,我有最基本的人權……”
“在我這裡,你沒有!”
金超咂了咂嘴:“楊警官,你知道你昨天晚上在金富麗卡拉OK惹的那個刀疤是什麼來路嗎?”
楊錦文沒吱聲。
“他真名叫徐雷,也是一個狠角色,手上沾了人命的。你要是有本事,把他也抓了。”
金超繼續道:“楊警官,我說句實話,我們這些人沒有錢,沒有勢力,像刀疤那樣,他有大把的錢,手下幾十號人,你們公安拿他沒辦法。”
楊錦文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只要你把他抓了,肯定能審出不少東西來。”
“那你知道他犯過哪些事?”
“我只聽陶正剛說過一嘴,說是刀疤把兩個賣銀女給丟進了山裡了,這兩個女的偷了夜總會的錢。”
“還有呢?”
“還有你就得自己去查了。”
楊錦文冷笑一聲:“你打算檢舉?”
金超目光灼灼:“我有這個機會嗎?”
“沒有。”
一盆冷水潑下來,金超抿了抿嘴,繼續道:“楊警官,我能看出來你是個能人,比其他公安厲害,我就直接和你說實話。
之前我撒謊了,其實,我把槍交給了刀疤!”
楊錦文眯着眼,“哦”了一聲,只睡了幾個小時,他實在太困,顯得很沒精神。
金超道:“你就不想知道他拿我的槍想要幹什麼嗎?”
“沒興趣。”
“我琢磨刀疤肯定會幹一些事,他肯定是要殺什麼人,你們公安肯定是查不到的。”
楊錦文直起身,盯着他問道:“你說夠了嗎?”
“我……”
“金超,你想把我當猴耍?我告訴你,你不要抱有什麼僥倖心理,我們只是負責來抓你,你犯的事兒和別人沒關係。”
“怎麼會呢!”金超爭辯。
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打開,姚衛華和蔡婷走進來。
“楊隊。”
楊錦文都沒從椅子起身,只是點點頭:“幸苦了。”
姚衛華打了一個哈欠,看了看金超,然後把手裡用藍色長毛巾包裹的東西遞給楊錦文。
楊錦文接過後,把毛巾打開,裡面赫然是一支雙管獵槍。
見到這支槍,金超整個人的肩膀頓時垮了下來,隨後重重地垂下頭。
楊錦文用毛巾墊着,把槍拿在手上,冷笑道:“金超,你不是把槍交給了刀疤嗎?那這把槍怎麼會出現在你出租屋的盥洗臺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