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面層差,骨骼斷裂,創緣呈階梯狀撕裂,皮膚和肌肉纖維被粗暴扯斷……”
“肌肉組織方面,橫斷面呈暗紅色肌纖維素,死後肌蛋白凝固,無出血反應。”
“骨骼斷面,頸椎間盤,呈白色膠凍狀,骨髓暴露呈蛋黃色油漬樣。”
溫玲一邊檢查着傷口,一邊開口道。
張磊蹲在一邊,筆記本放在膝蓋上刷刷的記錄着。
重案組和城北分局的老幫菜們,也都圍在屍體旁邊。
“這說的是啥啊?”貓子一臉懵。
楊錦文解釋說:“意思是,死者是被斧頭,或者是厚刃刀砍下腦袋的。
是死後砍下的,要是生前斬首,會出現噴濺狀血液,侵染深處組織,而且斷端肌肉會出現痙攣性捲曲。
死後斬首的話,會有極少血液滲出,斷口肌肉鬆弛,無收縮反應。
如果想要再確定的話,可以打開氣管,看呼吸道是否有無異常物質。”
溫玲搭話:“也就是說生前斬首,氣管內會吸入血液,形成血性泡沫。”
貓子‘嘶’了一下,嘴裡吐出一口白霧。
何金波問道:“死後被砍下腦袋的?”
溫玲點頭,指着胸口的兩處刀傷:“左胸兩處刀傷,這兩刀應該是致命傷。”
鄭康皺眉:“殺了人,還把腦袋給砍了?兇手想要幹什麼?”
何金波道:“估計是想要掩蓋死者身份。”
溫劍接話:“太殘忍了!而且還是春節期間殺人,這他媽的指定是仇殺啊。”
溫玲聽見他說髒話,瞪了他一眼。
溫劍訕笑道:“小妹,沒看見你在這兒。”
鄭康看了看楊錦文:“錦文,你有什麼想法?”
楊錦文擡起死者的左手,手已經被凍得硬邦邦的。
手腕處有輕微的擦傷。
“死者生前應該有戴錶的習慣,手錶不見了。”
貓子道:“那就是奪財殺人?”
楊錦文瞥了他一眼:“現在還說不好。”
何金波皺眉,向鄭康和溫劍道:“昨天一夜,雪下的太大了,得叫人把路邊和草叢的積雪給剷掉。”
這會兒,雪依舊沒停,即使公園裡,也是鋪了一層手指深的積雪,鞋子踩在上面,嘎吱嘎吱響。
鄭康道:“我找巡邏隊的人來,看能不能從積雪下面,搜出什麼東西來。”
溫玲道:“那屍體就先帶回分局,我爭取明天早上給你們一個解剖結果。”
鄭康正要叫手下人幫忙搬運屍體,突然便聽見楊錦文開口:“殺死被害者的不止一個兇手,先後使用了兩種作案工具,一把匕首,一把類似斧頭的工具,團伙作案?”
溫劍雖然是副所長,但心裡一直有一個想要當刑警的願望,他擡槓道:“會不會是兇手拿着兩種作案工具來殺人的?”
楊錦文反問:“難道他事先就想好了,要把死者的腦袋割下來?”
“呃……”
這時,姚衛華微微眯着眼:“還是得從道上查查看。”
“道上?”貓子不理解這話意思。
姚衛華沒解釋,其他人都懂他什麼意思。
何金波問:“老姚,你怎麼看出來的?”
“普通人殺一頭豬都不敢,還說殺人,不僅殺人,還把死者的腦袋給砍下來。
楊隊剛說,可能是團伙作案,我傾向這個推測,那些道上的惡人,膽子很大的。”
鄭康道:“那就是有案底了?”
姚衛華點頭:“極有可能,能幹出這樣事兒的人,不是一般人。”
何金波問:“還有一個問題,被害者怎麼會出現在體育公園的?下雪天來打籃球的?
又或是被兇手劫持過來的?”
不遠處就是籃球場,不過是隔着鐵絲網的。
大傢伙放眼看去,入眼都是一片白茫茫,不管是建築和樹梢,積累了厚厚一層雪。
楊錦文眯着眼,看向前面的鐵絲網。
最裡面是一處青石板貼着的巖壁,而在旁邊的位置是一處公廁。
楊錦文吐出一口白霧,踩着雪,向公廁邁去。
貓子和姚衛華也跟在他的身後。
公廁距離死者的位置不遠,大概有五十米。
楊錦文來到公廁前,屋檐因爲積雪太厚,簌簌往下掉。
雪落在楊錦文的身上,他輕輕拍了拍肩膀,邁上臺階。
公廁分男女,在女廁所的門口,挨牆放着一張木桌和椅子,應該是公廁收費人員的工位。
姚衛華先是看了看男廁所,門上掛着鎖,是那種U形鎖,上面是鍍銅,下面是黑色的方形鐵塊。
楊錦文望向女廁所的門,門上掛着的鎖已經不見了,掛鎖的薄片卡扣變形扭曲,應該是遭到了暴力破壞。
門微微開着,露出了手掌寬的門縫。
楊錦文走上前,把門輕輕推開。
相比外面的寒冷,屋裡頓時涌出一股燥熱的空氣。
貓子站在他的身後,放眼看去,頓時嚇的臉色發白。
他急忙轉身,向遠處的何金波他們喊道:“這裡,這裡還有一具屍體!”
何金波沒聽清他說啥,但貓子已經跑了起來。
“師父,廁所,廁所裡還有一具屍體。”
一聽到這話,何金波整個人都僵住了。
等他反應過來,鄭康和江建兵已經跑了過去。
頓時,在場的刑警,全部涌了過去,因爲速度太快,腳步打滑,有幾個人還摔在了雪裡。
楊錦文看見他們過來,立即擡起手:“先別上來。”
鄭康問道:“怎麼了?”
他問完之後,便明白,這公園裡四處都是雪,只有公廁臺階往上的地面是乾燥的。
也就是說,整個公廁極有可能留下兇手的痕跡,或者說,這就是案發現場!
當即,何金波向遠處的痕檢招呼:“老宋,宋老師,趕緊過來,你們先上!”
宋軍本來準備收拾勘察箱,帶着自己徒弟去吃個早飯,等老幫菜們把周圍的雪鏟乾淨了再過來,這會兒只能餓着肚子,硬着頭皮上了。
按照流程,他得先拍照、勘察,把屍體的姿態和案發現場的情況全部記錄下來,然後由溫玲進場,對屍體進行勘驗。
宋軍穿戴好以後,遞給楊錦文一隻腳套。
接着,他看向廁所兩扇門前的雪腳印。
“先勘驗這裡吧。”
兩個徒弟立即放下勘察箱,準備排除楊錦文他們三個人的腳印。
公廁下面站着一大堆人,只能乾等着。
何金波在城北分局當大隊長的時候,對物證的要求就很高,只要是命案,誰都不能先進案發現場,包括他自己。
之前,城南分局以前的廖國華,管他三七二十一,自己帶人先去看看具體情況,再叫痕檢和法醫上。
恰恰是這樣,就給痕檢帶來很大的困擾,現場常常被污染的不成樣子。
宋軍是老痕檢了,剛入行的時候,在案發現場掃到一枚非常清晰的血指紋。
當時,他高興的不得了,有了這個,就能把兇手給比對出來。
最後,圈定的嫌疑人一比對,沒有一個能比對上。
恰恰就是,這幾個嫌疑人中,有一人的嫌疑是非常高的,而且還有目擊者指認過的。
但指紋就是對不上,後來細細一查,這枚血指紋竟然是進入案發現場某個民警的指紋。
宋軍辛苦了好幾天,完全白費。
由此,他對何金波是比較滿意的,至少這個鬍子拉碴的副支隊長,對自己的工作很配合。
楊錦文穿好鞋套後,先進入了女廁所。
何金波他們只能繼續等着。
半個小時後,宋軍把廁所外面的痕跡提取了之後,點了點頭。
一羣老幫菜像是聞着血腥味的鯊魚羣,涌上臺階,來到女廁所門口。
女廁所挨着牆的位置,是一排蹲坑,雖然隔着牆,但牆高一米五左右。
紅磚牆,塗抹着難看的水泥,時間已久,水泥殼子東一塊、西一塊,輕輕一扣,就能掰下來一大塊。
後面的牆上、挨着天花板開了一排通氣窗,類似兩個菱形重迭在一起的圖案。
從門口望進去,在左前方的角落裡躺着一具赤身裸體的屍體。
只能看見屍體的下半身,看不見上半身,因爲楊錦文遮擋着的。
除此之外,左面牆上的水龍頭下面,是一攤攤凝固的鮮血,血跡都被凍硬了。
見到這一幕,老幫菜們深吸了一口氣!
這會兒,楊錦文站起身來,移開腳步的時候,貓子看見他剛纔所遮擋的地方,趕緊捂住了嘴。
何金波、鄭康、姚衛華等人都感覺到心臟停止了跳動。
這具屍體的腦袋,同樣不見了,一時間,他們分辨不出來這具屍體是男屍,還是女屍。
爲什麼分不清?
因爲除了腦袋被割下來之外,屍體胸前露出兩個血淋淋的大洞。
也就是說,兇手殘忍的割掉死者……
這時,楊錦文轉過身來,眼裡露出了一絲恐慌。
“是女屍。”
聽見這話,何金波罵道:“艹他媽的!”
鄭康也跟着罵道:“他媽的,沒人性啊!”
一具斷頭屍,已經是重大刑事案件了,何況出現了兩具。
當即,何金波通知了溫墨,溫墨向上面報告後,又馬上通知市裡。
不到一個小時,安南市市局的警車呼嘯而來。
巡邏隊和治安隊也來了上百人,除了開始剷雪之外,還要找人頭。
於是,鄭康找來了一輛抽糞車,準備把公廁已經動硬的糞水給抽乾淨,看能不能找出被害者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