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法醫室的門口望進去,可以看見天花板上慘白的白織燈。
不鏽鋼桌上綠褐色的女性人頭。
站在桌前、穿着白袍的法醫溫玲、以及法醫助理張磊。
在外圍,穿着便衣的刑警們,穿着制服的分局和市局領導們。
這副場景就像醫院的手術室,一大羣醫生、護士面對重症的病人,在最後的搶救。
當楊錦文說出‘貨不對板’後,所有人都被驚呆了。
溫墨急忙問道:“你剛說什麼?”
“人頭不符合公園的裡的女性被害者,有其他人被殺害了!”
陸少華忙道:“不是,錦文,你怎麼知道的?無憑無據,你不要亂說。”
陸少華罕見的緊張起來,要真是像楊錦文說的那樣,這是第三具無頭女屍,如果是同一夥歹徒乾的,那這個案子捅天了!
在衆人的矚目下,楊錦文拿起隨身攜帶的筆記本,翻開被害人的素描畫像。
“這是我們下午找到目擊證人,以他的證詞所描畫出的、二月二號,在體育公園遇害的女性畫像……”
江建兵看了看畫像,再仔細瞧了瞧放在白布上的頭顱。
素描畫的很清晰,公園裡的女性被害者小臉、高鼻樑,並帶一點鷹鉤鼻,有最明顯的辨識度。
放在不鏽鋼白布上的這顆女性腦袋,皮膚顏色有顯著的變化,呈污綠色或綠褐色。
雖然這幾天氣溫都在零度以下,但面部出現一定的腐敗氣腫,也就是說面部已經變形。
尤其是在眼瞼、嘴脣有顯著的腫脹外翻。
除此之外,眼球是玻璃體渾濁液化,結構完全渾濁。
鼻腔、口腔高度腐敗,出現黏膜組織。
溫玲戴着兩層手套,拿出鑷子,夾住死者的下顎,再用另一把鑷子嵌住口腔下面的一顆門牙。
牙齒輕輕一拔就出來了,並帶着一絲粘稠的汁水。
貓子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嚥下一口唾沫,只覺得自己牙齦疼的厲害。
溫玲輕嘆了一口氣,把鑷子和牙齒放在白布上,開口道:“離體組織……也就是砍下的頭顱,比軀幹腐敗進程更快。
頭顱拿回來的時候,江隊說,這顆頭是裝在紅色塑料袋裡,拋進一個涵洞裡的。
外部環境雖然冷,下雪結冰,但是洞內和塑料袋裡產生的熱量,加快了腐敗的進程。
所以,這顆女性人頭的被害者,遇害時間應該是在五天到七天之內。”
溫墨琢磨道:“五天到七天?體育公園的兩名被害者是在前天下午遇害的,那就對不上了。”
楊錦文接過話茬:“今天是2月4號,正月初八,五到七天前,那就是除夕或者正月初一被害的?”
溫玲點頭:“應該就是在這個範圍吧,前後不超過一天。”
“這個女性被害者是死在體育公園兩名被害者前面的。”
溫玲道:“沒錯,難怪這些殺人犯敢在天沒黑之前,在公共場所殺人,這是有前跡可尋的。”
“那到底是除夕,還是年初一?”
溫玲搖頭:“我只能看腐敗程度,給一個大概時間,而且並不準確的,另外,這顆人頭的遇害者,相比公園裡的女性被害者,年齡要大不少,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他倆在聊着的時候,溫墨已經奪走了楊錦文手裡的筆記本。
上面的內容跟鬼畫符一樣,沒人能看得懂。
但他們在意的並不是這個。
三張素描畫像,兩男一女。
畫像下面都標記了序列號,嫌犯一,嫌犯二,女性被害者。
溫墨身邊圍繞着不少老幫菜。
見到這麼清晰的素描,特別是圓臉、下巴留着鬍子,並且頭皮上剛長出頭髮的胖子,他的模樣是最顯著的特徵。
江建兵道:“我就瞧這人的眼神,絕對是剛勞改出來的!”
姚衛華點頭:“絕對是,你這這傢伙的頭髮,雖然長出來不少,但明顯是監獄的剃頭刀給刮過的,最多放出來不到一個月。”
江建兵仔細看着嫌犯二的素描,這人的下巴很尖,眼神和嫌犯一差不多,顯得非常兇狠。
他的頭髮倒是比較長,但一看,也像是被勞改過的罪犯。
在一線做久了的老刑警,單從你的眼神,就能看出來,你有沒有被打擊過,有沒有受過改造。
這些人的眼神、神態是騙不了人的。
溫墨當即道:“現在發生了三起命案,都是春節期間,性質惡劣,情節重大。
既然已經找到兩名嫌犯的畫像……”
楊錦文馬上插話道:“四個人,犯案的是四個人。”
當即,楊錦文把今天查到的內容,以及兩個孩子目擊了案發全過程都說了一遍。
這事兒,江建兵是知道的,因爲楊錦文早先通知過鄭康。
鄭康這會兒還在外面找屍體。
嫌犯的畫像、受害人的身份、以及第三名被害人的情況等等,都需要梳理。
再說,四名兇手,這是團伙作案,涉及到黑社*會犯罪性質。
於是,當天晚上,城北分局又展開了一次案情分析會。
不管是城南分局、嘉興分局的刑警、巡邏隊、治安隊的負責人,派出所的所長等人,全部被叫來,統籌安排工作。
再者,何金波帶着監獄方面的負責人也來了。
一場會議下來,明確了好幾個偵查方向。
首先,對近期一年以內,刑滿釋放人員的篩查,這次有了兩名嫌犯的畫像,就更好篩了,這是能最快出線索的偵查方向。
其次,便是通過社會上的地痞流氓,儘快鎖定兩名嫌犯藏身的地方,期望能最快速度抓到人。
再者,就是尋找被害者剩下的身體部位。一號和二號死者的腦袋,三號死者的軀幹部位。
這個任務交給了各轄區的巡邏隊和治安大隊,鄭康他們不再負責,另外,就是武警支隊隨時待命,等待抓捕任務。
會後,楊錦文、貓子跟着何金波去到城郊的安南監獄。
此時,已經是凌晨兩點。
監獄拿來的資料,擺滿了整張桌子。
這把貓子嚇了一跳:“不是,一年以內的啊,怎麼會這麼多人?”
兩名獄警嘆了一口氣:“前些年,抓了一批犯流氓罪的,大多都是一年多、兩年刑期,差不多也就今年釋放,所以就多一點。”
楊錦文接過何金波遞來的煙,道:“也不要侷限於一年內釋放的人員,近幾年有犯下強堅罪、釋放出獄的,也要對比看看。”
其中一個矮個子獄警,看向自己的負責人:“那我再去拿?”
對方點頭:“統統拿過來。”
蔡婷叫苦道:“何隊,能不能再找幾個人來篩,就我們四個人,要篩到什麼時候?”
何金波看向監獄方面的負責人,這貨遠遠地坐着,翹着腿,拿着茶缸,正在哧溜喝水。
監獄隸屬於司法部,和公安局不挨邊。
所以,監獄的人想要鳥你,就鳥你,不鳥你,你也沒辦法。
何金波掏出自己中華香菸,墊着一張臉遞過去:“譚主任,您看……”
譚定同擡起眼皮,沒接煙,他瞥了一眼懷裡抱着資料的下屬。
“你去找一些人過來,幫着何支隊他們篩。”
“好。”下屬應了一聲。
何金波急忙道謝:“譚主任,謝謝啊。”
譚定同點點頭,反而拿出自己的中華,遞給何金波一支。
雖然隸屬不同部門,但是萬一哪天用的着對方呢? 不說別的,自己將來要是怎麼着了,坐進審訊室裡,對方也能稍稍優待。
人啊,多少都得爲自己的後路着想。
何金波也明白他的意思,前些年就有一位高高在上、不把公安放在眼裡的大老闆。
犯了事兒進去後,才明白平日裡瞧不起的派出所公安,都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更何況審他的老刑警。
會議室裡,何金波他們四個人,加上六個監獄的文員,十個人刷刷的翻看着資料,對比着兩名嫌犯的畫像。
兩張畫像就貼着白板上,用一盞燈照着的,只要一擡頭,就能看見他們的樣子。
貓子一邊比對,一邊揉着痠痛的後脖頸。
“蔡婷,現在幾點了?”
蔡婷看了看側面牆上的掛鐘:“凌晨四點三十分。”
貓子又問:“餓了嗎?”
“餓了。”
“我也是。”
蔡婷白了他一眼:“你這麼一說,我更餓了。”
貓子道:“來的太急,沒帶吃的,要是有一袋方便麪多好啊。”
蔡婷咂了咂嘴:“越說越餓。”
這時,桌子對面的監獄文員擡起來:“你們可以下樓去買啊,小賣部開着的。”
貓子問:“這會兒還開着?”
“二十四小時營業的。”
貓子留了一個心眼:“貴不?”
“你拿證件去買。”
對方回答的極有情商,貓子會意。
監獄裡有監獄的規定,這不用多說。
貓子徵求了何金波的意見,拿着錢包下樓。
再回來的時候,他懷裡抱着一個紙箱,除了袋裝的方便麪之外,還有健力寶飲料。
蔡婷站起身:“我和貓哥幫大家去泡麪。”
何金波瞪了貓子一眼:“你不知道買碗裝的?袋裝的,你拿什麼來泡?”
貓子心裡苦啊,小賣部的老闆根本就不認他的證件。
一袋泡麪賣的比外面的市價貴好幾倍。
一打聽,小賣部老闆是誰的誰,不敢惹的那種……
除此之外,小賣部還賣散裝的香菸,一根散裝黃紅梅的價錢,在外面能買半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