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茶缸泡麪,是貓子想出來的主意。
沒叉子,所以大家只能用嘴吸溜着麪條。
主要是現在是凌晨,譚定同也懶得吩咐人給他們搞後勤。
何金波把熱乎乎的麪湯喝完,笑道:“別說,你們監獄的方便麪挺好吃的。”
譚定同拿不準他是在諷刺價錢貴,還是真心讚歎,就沒吱他的聲。
楊錦文一邊喝着汽水,一邊翻閱資料,資料右上角是兩寸的免冠照片,穿着白色條紋、藍色囚服那種。
他看了一眼照片,再看向對面白板上貼着的嫌犯素描。
對不上之後,便把這份資料放到一邊,繼續看下一份。
貓子吃的太飽,身體一暖和,他就犯困。
他又不抽菸,所以時不時就閉一會兒眼,打個瞌睡。
隨即而來的就是何金波的巴掌,扇在他的後腦勺上。
“你小子敢偷懶,天亮之前,不把人給篩出來,老鄭他們怎麼去抓人?”
貓子縮了縮脖子:“這麼找太麻煩了,現在不是說能輸進電腦嗎?以後要是在電腦上檢索,幾分鐘就能把人給篩出來。”
楊錦文瞥了他一眼:“還要等幾年。”
蔡婷眼都看花了,她擡起頭來問道:“幾年後就可以了嗎?”
楊錦文點頭:“應該可以吧。”
貓子去洗了一把臉,回到座位上,把溼噠噠的手,在褲子上擦了擦,翻出犯下強堅罪名的刑滿釋放人員。
連續翻了幾份資料後,他的手停住了。
“鬍子……”
蔡婷坐在他的邊上,聽見後,問道:“你說什麼?”
“這個人沒鬍子。”
蔡婷翻了一下白眼:“都沒鬍子的……”
貓子站起身來:“我找到了,是這個人。”
他把資料拿在手上,看向白板上的嫌犯一。
“是他,是他,就是這個傢伙!”
熬了好幾個小時,本來都很疲憊,聽見這話,大傢伙精神一振,立即圍攏過來。
何金波拿走貓子手裡的資料,定睛一瞧:“還真是這個人。”
他把資料上的照片,拿去和素描旁邊挨在一起,一比對。
楊錦文點頭:“沒錯了!”
何金波把手裡的資料一彈,放在桌面上,念道:“金超,現年36歲,90年夏天,因爲犯下強堅罪入獄,並且還毆打被害人周秋菊,導致對方二級傷殘,被判入獄七年。
本來是在97年夏天就能釋放,但是他在獄中兩次打架鬥毆,加刑一年,98年1月20號出獄。”
楊錦文皺眉:“1月20號?這纔出獄20天?”
何金波點頭:“對,春節前放出來的。”
楊錦文看向譚定同:“譚主任,金超入獄期間,是住幾號監室的?”
問完之後,他又向何金波道:“何隊,我們留在這裡繼續查,您得去監獄,查查金超服刑期間,誰和他關係最好,在外面認識什麼人?
留的地址是在哪裡?他在服刑期間,和誰的關係最好?我們分兩頭查。”
何金波點頭:“蔡婷是女孩,不方便去監舍,貓子你跟我去。”
嫌犯一的身份出來了,楊錦文和蔡婷抓緊時間,繼續篩查。
天微微亮的時候。
何金波打來電話,告訴楊錦文一個名字。
陳震,98年一月份,因爲搶劫罪刑滿釋放。
只要名字一出來,相比會議桌上的一大堆的資料,監獄裡的好大哥們,更像是人形電腦。
誰犯了什麼事兒,哪個好兄弟在外面的媳婦找了野男人,誰長了痔瘡,他們比檢察官和法院都還清楚。
楊錦文看向監獄的幾個文員,喊道:“找陳震,搶劫罪入獄,今年1月刑滿釋放。”
不多時,蔡婷從一份資料裡找了出來,拿去和白板上嫌犯二的素描一比對。
瘦子,單眼皮,下巴很尖,照片上的人和素描完全能對上。
楊錦文拿着金超的資料,走過去,再接過蔡婷手裡關於陳震的資料,貼在白板上。
外面的冬日陽光微微透進來,照在他的臉上。
楊錦文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兩個人的臉。
隨後,他轉身看向蔡婷:“打電話給市局、城北分局,通知所有人,現在可以大面積排查、地毯式搜索,把這兩個人找出來。”
早上八點。
嘉興區,紅霞衚衕11號。
柴濤接到市局電話後,帶着嘉興刑警大隊的人,把眼前的二層小樓給圍了起來。
蔣扒拉貓腰跑到圍牆下面,低聲道:“柴隊,問過了,衚衕裡的住戶說,金超1月20號這天,確實有回過家,但是幾天後,就再也沒見着他的人了。”
“他家裡什麼情況?”
“就老婆和孩子,孩子叫金武,今年十六歲,一直沒上戶口,所以也沒讀過書,在郊外的磚廠上夜班。
金超老婆是紡織廠的女工,叫劉雪梅,家裡就母子倆。”
柴濤問:“這個時間,這對母子在家嗎?”
蔣扒拉點頭:“在的。”
“敲門!”
蔣扒拉走到門前,圍牆下面兩隊刑警,快速地靠近大門兩側。
“嘭,嘭……”
生鏽的單扇鐵門一陣搖晃。
蔣扒拉一腳就能把門踹開,但現在沒必要,院子前後左右都被幾十名刑警圍了起來,沒人能跑得掉。
“嘭,嘭……”
蔣扒拉繼續敲了幾下,不多時,院子裡傳來一個女聲。
“外面是誰啊?”
柴濤回答道:“我們環衛工,你們這門前的垃圾不收拾的嗎?堆放的四處都是!”
門內的女人喊道:“那不是我們家丟的啊,這衚衕裡都是亂丟垃圾的,是哪個殺千刀的把垃圾袋丟在我家門前……”
說着,鐵門打開了。
蔣扒拉一手握槍,帶着富雲幾個人快步往裡面走,根本不搭理開門的女人。
女人愣了一下,然後就被進來的兩個女公安給控制住了。
柴濤立即道:“你聽着,我們是刑警隊的,家裡有幾個人?”
女人嚥下了一口唾沫:“我和我兒子。”
確定沒第三個人,柴濤帶人進了院子。
片刻後,還在睡覺的金武被蔣扒拉和富雲從牀上拽了起來。
院子的鐵門也被關上了。
金武母子倆被帶到堂屋,被刑警按在了兩張小板凳上。
劉雪梅臉色蒼白的問道:“公安同志,我老公是不是又犯事兒了?”
柴濤坐在她對面的椅子裡,椅子要高出不少,把他的身體顯得很高大。
“你叫劉雪梅?”
“是。”
“金超在哪兒?”
“我不知道。”
“你是他老婆,你會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他回來第二天就走了。”
“去哪兒了?”
“他沒說。”
柴濤看了看坐在一邊悶不吭聲的金武,擡手指着劉雪梅,一字一句地道:“劉雪梅,我告訴你,金超犯了大案,你要是包庇他,你們家就完了!”
劉雪梅哭喪着臉:“公安同志,我真不知道,這個殺千刀的回來第二天下午,有一個男的騎着摩托車來找他,金超跟着這個人走了,我問他去哪兒,他也不說,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人在哪兒。”
柴濤看着她不像是撒謊,便把視線轉到金武身上。
他只有十六歲,連學都沒上過。
“金武,你知不知道你爸在哪兒?”
金武搖頭:“我、我不曉得。”
柴濤抿了抿嘴,向蔣扒拉道:“把他們分開審,找一些人去衚衕裡問問,一定要問出金超的下落。”
蔣扒拉和富雲點頭。
嘉興刑警大隊的老幫菜們都知道要抓的什麼人,犯下了什麼案子。
如此惡劣的刑事大案,沒人敢怠慢和拖後腿,或者是像以前那樣,看城北分局的笑話。
與此同時。
城北區,燕子河上游、岸邊的住宅巷內。
鄭康領着刑警大隊的人,從巷子口快步跑去。
江建兵邊走邊道:“老鄭,柴濤剛打來電話,金超不在家,1月20號刑滿釋放後,他回了一趟家。
第二天下午,疑是陳震的男子騎着一輛摩托車,把金超接走後,就再也沒見到他的人。”
鄭康點頭,這時,徐國良從巷子裡跑來。
“老鄭,周秋菊就住在前面,她是開小賣部的,但是小賣部捲簾門上,貼着一張紙條,上面說老家有事兒,回鄉一段時間。”
鄭康問:“周秋菊家裡就她一個人?”
徐國良搖頭:“不是,還有她老公,她五年前結的婚,老公和她是一個村子的,兩個人沒有孩子。”
“他老公人呢?”
“不知道,我們的人已經把小賣部圍了起來。”
鄭康點頭,加快了腳步。
巷子裡全是便衣刑警,小賣部捲簾門的門前站滿了人。
鄭康指了指門:“敲門!”
江建兵上前,用力敲着門。
“嘭,嘭……”
他敲了許久,但裡面根本沒人迴應。
鄭康吩咐道:“叫人開鎖!”
兩個便衣找來兩個撬棍,伸進捲簾門下方,用力往上撬。
撬不開,徐國良找來幾個跟偷兒打過交道的老幫菜,對方三下五除二,就把卷簾門的鎖給暴力破壞了。
鄭康蹲下身,握着捲簾門的下端,往上一推。
“嘩啦啦……”
捲簾門升上去,江建兵帶着人入內。
兩分鐘後,鄭康還在貨架上轉悠的時候,江建兵表情嚴肅地跑出來,講道:“死了,周秋菊和她老公都死了!”
鄭康目光一凝,快步走進門口。
左側是一條通道,有兩道門,現在都打開着的。
對面那道門是一條向下的青石板臺階,通向燕子河的岸邊,
鄭康走到右側的那道門,屋裡立即涌出一股屍體腐爛的氣味。
一具男性屍體躺在地上,側身躺着的。
一具女性屍體的上半身趴在牀上,膝蓋跪着水泥地。
她什麼衣服都沒穿,腦袋同樣不見了。
房間裡的場景,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