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影響

敏哥兒走近,站在析秋面前垂着頭,有些內疚的喊道:“母親!”

析秋朝他柔柔的一笑,點了點頭道:“先吃飯吧!”說着一手牽着炙哥兒一手牽着敏哥兒進了房裡。

“去看看四爺回來了沒有。”

碧槐應是,掀了簾子正要出門,蕭四郎已經負手進了房裡來,目光就落在敏哥兒的臉上,微微一頓便未有過多的變化,析秋已經迎了過來:“四爺,吃飯吧!”

是怕他斥責敏哥兒吧?蕭四郎點頭。

這邊丫頭們將飯菜擺好,一家人便安靜的坐在桌前吃着飯。

炙哥兒彷彿是覺察到氣氛的不對,便時不時咧着沾滿飯粒的小嘴對衆人傻笑,析秋抿脣笑着夾了一塊栗子雞塊給他,炙哥兒笑彎了眉眼,敏哥兒看着他也抿脣笑笑,學着析秋朝他碗裡送菜,炙哥兒顯得很高興,埋頭吃着。

等吃了飯,析秋讓周氏和問玉陪着炙哥兒去院子裡玩兒,敏哥兒手放在腿上有些不安的看了眼炙哥兒的背影,又看看蕭四郎……

蕭四郎端着茶眉目之間看不出情緒。

“敏哥兒。”析秋微笑看着他:“今天鑫哥兒和晟哥兒來,你瞧見了吧?”敏哥兒點點頭,析秋又道:“先生布置的功課都做完了?”

敏哥兒又點點頭。

析秋看着又道:“今兒也累了一天,那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沒有提昨天的事兒,也沒有說剛剛的事兒,只讓他回去歇着。

“母親!”敏哥兒一愣,隨即開口道:“孩兒知道錯了。”

析秋眉梢輕挑,抿脣笑着道:“傻孩子,你沒有錯!”析秋很高興他能主動和自己說,便朝敏哥兒招招手:“坐這邊來。”

敏哥兒看了眼蕭四郎,見他依舊是面色無波的喝着茶,他便走了過來坐在析秋的邊上,析秋看着他,輕聲細語的道:“爲什麼覺得是自己錯了?”

敏哥兒垂着頭想了想,又擡起頭來道:“孩兒昨天在誠意伯府不該不辭而別……也不該讓父親和母親擔心,今天……今天還莽莽撞撞的跑到外院去了。”說着擡頭看了眼析秋,見她還是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敏哥兒心裡一鬆,便道:“其實,唐大爺也沒有說錯什麼,是我想的太多了。”

“敏哥兒!”析秋低頭看着他,與他平視:“你能和母親說說,昨天唐大爺都和你說了什麼?”

敏哥兒頓了頓,就將當時的事情和析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我很生氣。”又小心的看了眼析秋和蕭四郎,畢竟牽扯到他生母的事情,他怕蕭四郎生氣析秋會介意。

“是這樣!”析秋點了點頭,唐大奶奶來說時,她就覺得奇怪,敏哥兒脾氣一向溫和,爲何反應這麼激烈,她看着敏哥兒就輕聲道:“你生氣是對的,做的也對!”

敏哥兒一怔,母親也覺得他生氣是對的?

他本以爲今天一天自己的反應,再加上提到自己的生母,雖有把握母親不會生氣,可心裡總會有些不高興,可怎麼也沒有想到,母親不但沒有介意還認同他的做法。

“母親?”有些激動的,敏哥兒看着析秋。

析秋就如以往一樣摸了摸他的頭,面露認真的道:“若是換做我的話,我也會生氣。”她點了點頭:“生育之恩比天大,無論她是什麼身份,高低貴賤,可這些都無法去否決掉她做母親的資格。”說着一頓又道:“況且,背後道人長短本就不對,此一事是唐大爺的錯,與你無關,想必他也知道自己錯了,否則今兒唐大奶奶也不會登門道歉,所以你不必爲此生出歉意!”

敏哥兒長長的鬆了口氣,又偷眼去看了眼蕭四郎,就見蕭四郎依舊如同方纔的表情,他彷彿受到巨大的鼓舞,重重點了點頭:“謝謝母親。”

“敏哥兒。”析秋笑着道,敏哥兒認真的看着析秋,聽着她說話:“既然你心中坦蕩,就不該爲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生氣,要知道,只有我們心中真正的放下,是平常心,那麼無論別人說什麼,於我們而言都是不重要的,你說呢。”

敏哥兒低頭想了想就點了點頭:“孩兒明白了,以後再不生這種閒氣了。”析秋笑了起來:“是啊,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我們敏哥兒可是磊落的君子呢。”

敏哥兒笑了起來,析秋卻是話鋒一轉,問道:“所以,因爲唐大爺說你長的像聖上,你就想去確認一下,是嗎?”

“嗯。”敏哥兒點着頭,望着析秋已經沒有方纔的忐忑:“他說的很肯定,我就很好奇……聖上到底長的是什麼樣兒……”說着看了眼析秋又低着頭道:“因爲唐大爺看我的眼神,和祖父看我的眼神很相似,充滿了疑惑和懷疑,我就鬼使神差的去了。”

原來他真的在意了大老爺看他時的眼神,孩子真的很敏感,有的時候你以爲他不在意或者沒有注意,其實他不但知道還深深刻在了心裡,她點了點頭認真的道:“那你確認之後,覺得像不像?”

敏哥兒搖着頭:“不像!”敏哥兒搖着頭:“不過眉毛確實有點像,都是濃濃的……”說着又看看蕭四郎,低聲道:“不過,父親的眉毛也是濃濃的……”

也就說,比起聖上他覺得自己更像蕭四郎吧!

析秋笑點頭,也如敏哥兒一般回頭看了看蕭四郎:“嗯,父親的眉毛也是粗粗的。”

蕭四郎眉梢一挑,見母子兩人說着話卻說到他身上了,咳嗽一聲對析秋道:“聖上賞了他一塊懷錶,回頭你讓人拿了擺在他房裡的供案上。”

析秋應是:“妾身知道了,稍後就讓容媽媽帶着人搬了供案過去。”又看着敏哥兒:“長長的供案只擺一件物什有些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庫房挑些東西裝飾一下?”

“好啊。”敏哥兒點着頭,析秋便拉着他站起來,回頭對蕭四郎道:“四爺要不要去?”氣氛輕鬆起來。

蕭四郎一怔,看着笑吟吟的析秋,再去看一改方纔情緒低落的敏哥兒,目光頓了頓回道:“我去外院!”不在看他們。

析秋和敏哥兒對視一眼,眼底都有笑意,牽着敏哥兒的手便出了院子。

“你喜歡什麼,花瓢還是梅瓶?”析秋邊走邊道:“懷錶很小,不如讓天誠去給你打個架子吧,覺得怎麼樣。”

敏哥兒點着頭:“好!”說着一頓又道:“母親,我上次在庫房瞧見一副鵲華秋色圖,我能不能也掛在中堂裡?”

“行啊。”析秋語氣輕鬆:“那是你的院子,你想怎麼擺怎麼裝飾都由你做主。”

敏哥兒昂着頭,看着析秋抿脣笑着。

母子兩人挑了一隻青花海水雲龍紋盤口瓶,一隻青花釉裡紅天球瓶,拿了鵲華秋色圖,帶着幾個婆子去了榮恩院,二銓站在桌子上掛圖,敏哥兒在下面指揮:“朝左去些,對對……再高些……”

析秋站在他後面,看着他興致盎然的樣子,心裡總算是鬆了口氣,對於敏哥兒她其實很矛盾,又想他不要那麼懂事,能快樂無憂的生活着,可又想他能夠堅強勇敢……

可是不管她怎麼想,他都在不斷成長,一天比一天成熟,雖依舊敏感卻學會了隱藏,依舊脆弱卻學會了自衛,這樣的敏哥兒真的讓她又愛又心疼。

“母親!”恍惚間,敏哥兒回頭來看析秋,就見析秋正看着他目光仿似很悠遠,他愣了一愣隨即又笑着道:“這樣掛行不行?”

析秋移開目光,看着二銓忙了半天的成果,點着頭道:“很漂亮!”目光又落在供案上:“等宮裡賞賜來了,擺放好了就更加好看了。”

敏哥兒笑了起來。

炙哥兒從屋外蹬蹬跑了進來,也昂着頭盯着敏哥兒重新裝飾過的中堂,眨巴眨巴眼睛問道:“那副畫,畫的是什麼?怎麼都是樹……”又歪着頭:“樹上爲什麼沒有鳥?”

析秋和敏哥兒皆是笑了起來!

析秋陪着炙哥兒回去洗澡,哄他睡覺,敏哥兒則出了門一路去了外院,站在蕭四郎的書房外,天誠躬身問道:“敏爺,您有事?”

“父親可在裡面?”敏哥兒輕聲說着,天誠就看了眼亮着燈的書房點頭道:“爺在裡面,小人幫您傳一聲?”

敏哥兒點了點頭,天誠就敲了門:“爺,大公子來了。”

裡面應了一聲,天誠轉頭過來看着敏哥兒:“敏爺請進。”說着幫他開了門,敏哥兒略有躊躇之後擡腳跨了進去。

房間四處的牆角上點着八角燈,燈光明亮,蕭四郎正低頭坐在桌前看着奏章,頭也不擡的對敏哥兒道:“坐吧。”

敏哥兒在蕭四郎的對面坐下,兩人之間隔了一個桌子,天誠上了茶又關了門出去。

敏哥兒看着正低頭看着奏章的父親,又用眼角的餘光掃了眼書架的書,坐的闆闆整整的,並未着急開口。

蕭四郎用點了硃砂的筆改改畫畫,翻了幾本後他突然擡起頭看向敏哥兒,便放了手裡的筆問道:“有事?”

“是。”敏哥兒一愣,見蕭四郎問話他立刻答道:“孩兒來領罰。”

蕭四郎挑着眉頭微微點了點頭,目光深邃的看着敏哥兒,就問道:“可知錯在哪裡?”敏哥兒點頭:“孩兒做事莽撞,未經三思,差點釀成大禍!”若非施大人熟悉又在自己府裡,他這會兒只怕已是刀下亡魂了。

“嗯。”蕭四郎點頭認可:“聖上駕臨不曾明言,可你既能知道,不管是有人告知與你,還是你自己觀察所得結論,前者說明你平日爲人處事妥當,旁人信任纔敢與你明說,若是後者你能從細微末節判別找到根源,也是觀察細微……”

敏哥兒一愣,父親這是在誇他?

蕭四郎話鋒一轉,略顯嚴厲:“雖如此,可你依舊有三錯!”

“一,你既出生侯府,就該明白眼睛所見不一定爲真,書房內外雖不見侍衛林立,可該知道暗中定有護衛相守,你自以爲是走捷徑卻不想早已經在他人監視之下……此錯爲盲目自大,輕視旁人!”

“二,你既有好奇之心,爲何不光明正大回稟求見,卻鬼鬼祟祟行小人之徑?”

“三,你既有膽量做以上之事,何以目的未達卻半途自廢,行爲被人所查不坦蕩承認卻自哀自憐慼慼弱弱?”蕭四郎直視着敏哥兒,一字一句道:“此三錯,你可認?”

敏哥兒巨震,他知道自己錯了,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父親所說的三錯,他怔在那裡看着蕭四郎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蕭四郎雙後置於桌面之上,認真的等着敏哥兒答覆。

敏哥兒心中巨蕩,是啊,父親說的對,他是蕭四郎的長子,是府中的大公子,若他有意拜見就該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去回稟,即便被拒絕那也是君子磊落之風,萬不該憑一時好奇衝動,就偷偷走了後門如樑上君子無知粗婦聽人牆角……

這不該是堂堂侯府三公子該做的,也不該是左軍都督長子該有的行爲。

心思飛快的轉着敏哥兒看着父親,鄭重的點了點頭:“父親,孩兒知錯了!”又站起來朝蕭四郎深深的鞠了一躬。

蕭四郎擺擺手:“坐下說話。”

敏哥兒依言重新坐下。

蕭四郎讚賞的點點頭:“看來,你已明白我的意思。”敏哥兒點頭,蕭四郎又道:“如今晚之事,往後我不想看到,可記住?”

“是,孩兒謹記父親教誨!”敏哥兒點頭應是。

蕭四郎端茶吃了一口,房間中緊繃的氣氛稍稍緩和,敏哥兒見父親的面色不如方纔那般嚴厲,他也暗暗鬆了口氣。

過了一刻,蕭四郎放下茶盅,擡頭看着敏哥兒,聲音也不禁柔和了一分:“你的生母……”敏哥兒一怔,這是父親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生母的事,就聽蕭四郎道:“堅持你的想法,正如你母親所言,這世上所有的母親是沒有貴賤之分的。”

無盡的喜悅自心底漫出來,父親從不提生母的事情,他以爲父親是和其他人一樣是厭惡她的,卻沒有想到他今天會在父親的口中聽到他的肯定,原來是他多想了,父親並沒有他想的那樣討厭她。

他面上的表情悉數落在蕭四郎的眼中,他頓了一頓,語氣肯定的道:“還有,你的生母身份並不低賤!”

不低賤?什麼意思?

敏哥兒面露迷惑?他只聽人生母乃是一介戲子,最後還跟旁人私奔了,這樣的身份爲何父親用這種語氣肯定的說她並不低賤?

難道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再想確認,蕭四郎卻已經站了起來:“回去吧,早些歇着!”敏哥兒一愣,問道:“父親,那孩兒的責罰?”

蕭四郎走過來,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又伸出手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既認錯,那便下不爲例!”

也就是說責罰免了?

“走吧!”蕭四郎不再說話,負手轉身便出了書房了門,敏哥兒心裡提着的石頭落了下去,跟着蕭四郎後面亦步亦趨……蕭四郎回頭問道:“聽說你在誠意伯府畫了副畫?引得吳阮兩位公子爭搶?”

父親也知道了?敏哥兒回道:“孩兒胡亂塗鴉,是兩位公子捧場!”很謙虛。

蕭四郎眼底略過滿意,點了點頭又一時興起問起漁業稅的事,敏哥兒道:“孩兒覺得,漁業稅想法很好,可若實施只怕還要從長計議。”

蕭四郎略顯訝異,又問道:“哦?那你認爲要如何從長計議?”

敏哥兒有些不確定的搖了搖頭,回道:“孩兒也說不好,只是覺得時機還不成熟。”

蕭四郎突然停了腳步,朝敏哥兒看了過來,他說時機還不成熟?是理解漁業稅所針對的意義所在了嗎?

敏哥兒見父親用審視的目光看着他,心中一提問道:“父親,孩兒說錯了?”蕭四郎收回目光,便又重新朝走,又慢了兩步等敏哥兒走上來,父子二人並肩而走,許久他纔回道:“沒有,你小小年紀有如此見識已是不易!”

今晚和父母的對話,已經顛覆了他以往許多的理解和看法,此一刻敏哥兒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回父親的話,垂着頭默默的走在蕭四郎身邊,面上的表情卻是無比的喜悅。

兩人漫步回到崇恩居中,析秋正站在臺階上等着他們,見敏哥兒安然回來,遂笑了起來,敏哥兒行禮道:“母親!”

析秋微微點頭:“時候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敏哥兒應是,和蕭四郎和析秋道別回了自己的院子。

析秋迎蕭四郎進門,幫他脫了外套,笑着問道:“四爺怎麼沒有責罰敏哥兒?”語氣輕快,蕭四郎回眸看着他,眉梢高高揚起:“夫人有何指教?”

“不敢。”又煞有其事的朝窗戶外頭探了探頭,蕭四郎在玫瑰牀上坐下來,問道:“看什麼?”

析秋掩面而笑:“妾身只是看看,這會讓太陽是不是出來了。”

蕭四郎眉頭一擰假裝慍怒,但眼底卻掩不住的溢出笑意來,析秋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收了玩笑之心,問道:“四爺,聖上……見到敏哥兒還說了什麼?”

蕭四郎就將當時的情景和她說了一遍,問道:“怎麼了?”

析秋若有所思,便朝蕭四郎看去,面露鄭重:“妾身心裡一直有個疑問,四爺能不能給妾身解開?”

蕭四郎頷首。

“當年,四爺抱去的孩兒,真的是四爺自己的孩子嗎?”只說當年不提現在。

對於她的猜測,蕭四郎並未顯得多驚訝,以析秋的聰明猜到也在他預料之中,這麼多年他不提是覺得敏哥兒還小,有的事情說多了難免會讓他多想,他又是敏感的總能從蛛絲馬跡中尋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這件事情既然已經是秘密,那就一直留在他心中罷了。

“那天情景混亂,四處皆是追兵,孩子又剛剛出生無處可藏,我便想到你那裡,一個外放知府府中的小姐閨房,想必不會有人懷疑……”他頓了一頓又道:“敏哥兒的身世,正如你所想。”

雖然早就猜到幾乎可以肯定,但如今得到蕭四郎的親口證實,析秋還是忍不住驚了一驚,她擰眉問道:“那這件事還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我們幾人,二哥我也言明。”蕭四郎慢慢回了,又道:“先皇子妃沈氏早已敗落,獨剩一脈殘留於福建,這麼多年也一直在暗中查探敏哥兒的下落,所以他的行蹤不宜暴露,若不然不等旁人去查,沈家的可疑行徑也會將他推至風浪之前。”說着他站起來負手看着窗外:“時機未成熟前,我們只能靜靜等待。”

析秋騰的一下站起來,看着蕭四郎就問道:“四爺的意思是……”要敏哥兒重回皇室,找回屬於他的一切?

可是,這件事談何容易!

先不論沈氏的勢力,就是現在他的身份已是蕭四郎的庶長子,若想要推翻這層身份勢必要費很多周折,即便此也不論,聖上當年能順利登基博得朝中羣臣之心,也是因爲先皇后和皇子一屍兩命的慘劇而引起同情繼而加分,如今若皇子安然無恙空降回去,勢必有人對當年真相生出疑問,甚至對聖上德行也有質疑。

聖上會同意嗎?又是如何打算的?

蕭四郎轉身過來看她,握了她的手在手心之中,淡淡的道:“這些年,我對敏哥兒並不親近,便是有所接觸時也是疏離嚴厲,便是想他能更快的成長……”說完一頓析秋便接了話:“妾身明白,四爺是想讓他獨立,不對你這個父親生出過多的留戀,以免將來影響他人生的決斷,是不是?”

蕭四郎微微頷首。

析秋便嘆了口氣,她要怎麼說呢,蕭四郎平時很少說這樣的話,也是第一次他們這樣深刻的去談敏哥兒的事,析秋覺得他做的沒有錯,敏哥兒若真只是他的兒子,那麼將來出息一些便入閣拜相萬人之上,大多時候很可能捐個閒官娶妻生子悠閒的過一生,可是,蕭四郎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兒子,他的身份不知道何時會暴露在人前,一旦暴露就會帶來無盡的危險和很可能顛翻朝堂的風波,揹負這樣的風險之下,敏哥兒就不得不堅強,不謹慎不步步爲艱,他也不得不更爲嚴厲一些……

蕭四郎也是用心良苦,他不能給他的人生定下方向,他只能去引導,希望敏哥兒會有一個正確的價值觀和世界觀,能做一個正直的人,最後的選擇的權其實還在敏哥兒的手中,人生怎麼走,還看他如何抉擇,但無論他如何抉擇,曾經那些正面的對人生的理解,看待事物的角度都已經形成,不管結果如何那些都將會是支撐敏哥兒勇敢走下去的支撐和源頭。

析秋也覺得心頭沉沉的,彷彿一個窗戶紙,若永遠不將真相告訴敏哥兒,對於他來說未免有些不公,可是告訴他呢,他對於自己的身份能不能接受,有沒有能力把握?她不敢確定,畢竟與已經成熟的沈氏比起來,他一個沒有外戚相護卻地位直接能威脅皇長子身份的他來說,沈氏的勢力猶如一個隨時能傾覆給與他滅頂之災的大山,他有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有許多個選擇,但每一個選擇的背後,危險也與之相生!

步步危艱。

“四爺。”她回握住蕭四郎的手,目光篤定的看着他:“不管將來,敏哥兒做什麼決定,妾身都會永遠支持你!”

蕭四郎抱着,擡手揉揉的她的發頂,將下頜抵在她的頭頂,輕聲道:“傻丫頭,我不願告訴你,就是怕你胡思亂想,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在。”說完又低頭看着她,沉聲而道:“朝中之事風雲詭變,明日之事誰又能預言吉凶。”語氣中,卻儼然已是胸有成竹。

沈府中,沈太夫人正與沈季以及沈夫人說話,她疑惑的問道:“聖上停留了多久?”

“約莫一個時辰。”沈季很肯定的回了話,又道:“在書房裡不知說了什麼,出來時聖上顯得很高興,還賞了蕭四郎庶長子一塊懷錶,這會兒宮裡只怕已經送過去了。”

沈夫人接了話道:“就是叫敏哥兒的那個孩子吧……聽說極是聽話懂事,小小年紀學問做的也很好。”有些羨慕的樣子,嘆道:“四夫人將那孩子教的極好。”

沈太夫人不看她,又問沈季:“只賞了那孩子一人?我記得老四還有位嫡子吧,可賞了?”

沈季搖頭:“聽說只賞了那孩子一人。”一頓又道:“說是問了學到哪裡,孩子說學了論語,聖上卻提了毫不相關的問題……那孩子答的極好,聖上一時高興便賞了。”

沈太夫人眼露疑惑,聖上不是一時興起的性子,怎麼會突然去考一個孩子,便讓沈季將當時的情況仔細說了一遍,聽完後她眯起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沈季不明白母親何以這般嚴正的態度:“娘,有什麼問題?”

沈太夫人端着茶,沒有說話,只覺得有些奇怪可有說不出哪裡不對,便擺着手道:“算了,不說這件事了,你且問你,朝中這兩日可還在說漁業稅的事?”

“吳閣老還緊咬不放!”說着有些氣惱的樣子:“這個老頑固,當初真不該讓他入閣!”

“說這些做什麼!”沈太夫人道:“今晚你再去張閣老那邊一趟,他知道該怎麼做,還有,幾個港口那邊的漁民和貨商,是時候也給他們通通氣……”沈季聽着眼睛一亮,問道:“孃的意思是,讓漁民反應激烈一些?”給他們一種,政策還未實施就已經引起動亂,聖上定然會生出退意。

沈太夫人點了點頭,擺着手道:“你們回去歇着吧,我明日還要進宮一趟!”沈夫人一愣問道:“娘,要不要兒媳陪您去?”

“不用,聽說聖上這些日子都歇在樂安宮裡,我去瞧瞧皇后。”沈太夫人淡淡說着。

沈夫人聽着就擰了眉頭,嘟囔道:“聖上也是,樂貴妃都懷了身子,怎麼還夜夜去她那邊!”放着宮裡這麼多美人不臨幸,卻守着一個懷了身子的女人,果真是被樂袖的美色迷住了。

沈太夫人瞪她一眼:“你懂什麼,他這樣纔好,那樂袖懷了身子卻如此行爲不檢,聖上若真對她有心就不該此時去她宮中,他這麼做就等於將樂袖置於虎口之中,我看他不是保護,根本就是在試探。”

沈夫人一愣,有些不明白,沈季卻是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沈太夫人已經站了起來,扶着身邊媽媽的手道:“日子還長呢,就讓她先安心養着胎吧……”朝外走着,又回頭對小夫妻道:“去歇着吧!”

沈季夫婦就站起來送她出門,沈太夫人走到門口忽然停了腳步,目光如炬的看着沈季:“老四的庶長子,你可見過?”

“沒有!”沈季搖了搖頭,沈夫人卻是點了點頭:“兒媳見過,濃眉大眼機敏沉靜。”

沈太夫人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算算年紀該有七歲了吧……”說着人已離去。

沈季夫婦不明白她的意思,便有些面面相斥。

第二日,韓承整理了朝服,昨晚伺候的姨娘將官帽遞給他,扶着韓承出門,韓承回頭看着她就道:“既有了身子,就在房裡好生歇着吧,不用再送。”

“妾身知道了,老爺您慢走!”說着盈盈施了一禮!

韓承點頭,大步出了院門。

待韓承一走,姨娘身邊的丫頭便過來扶着她,笑着道:“姨娘,您如今有了身子,老爺對您比以前還要疼愛,這兩日都陪着您呢。”姨娘掩面笑着,啐道:“老爺雨露均沾,你這話若是被人聽到還以爲我施了什麼妖術迷了老爺呢。”

丫頭連連道:“奴婢該死,奴婢不敢說了。”可語氣卻是含笑,又湊到姨娘耳邊:“姨娘,您出生又好,就是先夫人比起來也不及您的身份,她不過是武夫的女兒,您說老爺這麼多年未娶,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動了心思,卻又無果而終……姨娘,不如您動員動員,說不定……”指了指正房的位置:“就是您的了呢。”

“胡說!”姨娘瞪了丫頭一眼,卻是目露深思。

兩人進了門,隨即院子外面就有婆子喊道:“姨太太,您有和吩咐。”

韓承一路去了朝堂,等下了朝又與蕭四郎沈季以及吳閣老,張閣老一起去了御書房中,聖上端了茶瞧見韓承面色萎靡,眉梢一挑問道:“老韓,我記得韓夫人去世有幾年了吧?”

韓承一驚,抱拳回道:“回聖上,有三年了。”

聖上微微點頭,挑眉打趣道:“何以到現在還不續絃?你是朕的愛卿,這後宅無人料理朕怎能忍心……”一頓又問道:“可是無合適之人,不如朕給你指一個?”

“微臣私事不敢勞聖上掛心。”韓承急忙回了:“微臣一直未娶,只是心中難以忘記先夫人,況且,微臣已不再年少,早沒有風花雪月之雅趣,只想追隨聖上忠心爲聖上辦事!”

聖上就指着他滿臉的笑意,對吳閣老道:“瞧瞧,他說的真是極好聽的,他鰥夫到是爲了朕了。”

吳閣老就應和:“韓大人一片忠心,依老臣看,不如給韓大人指一門門當戶對的閨閣小姐,不求才華橫溢只要溫良嫺淑能將韓大人後院料理周全,讓韓大人爲聖上辦事時也能不爲凡事所擾,亦是成全他一片忠心,再說。”又捋着鬍鬚看向韓承:“也能成就一段良緣美談,豈不是兩全其美!”

“好,好!甚好!”聖上撫掌而笑,便指着吳閣老和錢忠道:“我看,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兩個辦,三日內給朕交一份答卷上來,朕要親自給老韓挑一美嬌娘。”

韓承不能再推,值得抱拳受恩謝賞,臉色卻顯得有些灰敗。

第二日,錢忠和吳閣老則選了七八個良家女子姓名八字呈了上去,聖上瀏覽了一遍,正要提筆勾勒,皇后自殿外蓮步走了進來,手中端着釉裡紅的湯盅:“聖上,妾身聽常公公說您早上沒有吃東西,就特意囑咐了御膳房給您頓了雪蛤燕窩盅,火候剛好,你用些!”

聖上放了筆,含笑看向皇后,點頭道:“皇后有心了。”皇后便走過去,接過常公公遞來的碗盛了一碗出來,又用勺子舀了餵給聖上:“您嚐嚐,味道好不好。”

“好!”聖上輕抿了一口,點頭道:“不錯。”皇后笑了起來:“那你多吃點。”說完,喂着聖上吃了半碗,又拿了帕子幫他擦了嘴角,目光一轉就落在龍案上一溜的女子名字,好奇道:“這是什麼?”

聖上不經意答道:“給韓承挑選繼室,正在想着哪家的女子更合適。”

皇后目光一亮,掩面笑了起來:“原來聖上在給韓大人做紅娘啊。”一頓又道:“那妾身能否也討個彩頭,沾沾喜氣呢。”

聖上含笑問道:“哦?你所提的是誰家的姑娘?”

皇后就道:“也不是誰家的姑娘,就是有個遠房姑母,前些日子還到府中和娘訴苦,說妹妹今年十六了,高不成低不就的難尋人家求娘做主呢,娘這些年也不出來走動,哪裡有什麼好人家選配的,只和我道了苦水。”一頓又道:“可巧了,這會兒卻瞧見聖上在做這成人之美的事兒,妾身便想到那堂妹,也想沾沾這喜氣呢。”

聖上目光頓了頓,面上卻是笑着道:“好,好,不如你將那妹妹的名字一併加上去,等老韓來了,讓她仔細選選。”

皇后一愣,面不改色的笑着點頭,夾了袖子提筆就將女子的名字加了上去。

“我那妹妹可是一等一標誌的美人,若是能成這杯喜酒韓大人可是要謝了我纔是。”說着抿脣輕笑着。

聖上看着紙面上多了一道沈氏的名諱,便想到蕭延亦後院之中還有一位沈氏,便沒有說話。

等皇后出了門,樂袖便由女官嬤嬤扶着站在了門外,聖上親自迎了出去,問道:“不好好歇着,怎麼到這裡來了。”四處看了看不見玉輦:“怎麼不坐玉輦,若是累着了可怎麼是好。”

樂袖粉面桃腮比之兩年還要美豔幾分,垂着頭羞紅了臉:“妾身整日歇着,就想出來走走……”又半掀了眼簾飛開的看了聖上一眼,面頰更紅:“妾身一上午不見聖上,心裡便空落落的,就想遠遠的看看,不想卻打擾了聖上,妾身該死!”

一席話說的聖上滿面含笑,扶着她進門:“你啊,總是這樣!坐吧。”樂袖笑着道:“聖上在做什麼,妾身沒打擾您吧。”

“不過一些小事。”聖上在龍案之後坐下:“給韓承挑一位可心的繼室。”

樂袖聽着就笑了起來:“聖上實乃明君,連臣子婚事也要您來煩心。”咯咯笑着:“不過,聖上看人一向準的很,能經您挑選,也是韓大人的福氣。”

聖上便笑了起來,樂袖走了過去:“妾身看看,都是哪些人家的姑娘。”說着走了過去,仔細去看,上頭只列着女子的生辰八字,並無多少的介紹,樂袖隨意掃了一遍。

聖上就看着她問道:“哦?那你說說,這裡頭誰合適?”

樂袖目光一轉,隨意指了位姓方的小姐:“妾身覺得這位不錯,嫡女出生,雖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但配韓大人應是不差。”

皇后在上頭加上自己同族妹妹,而樂袖卻是隨意一指,並不關心……他目光一頓,握住樂袖的手:“好,就依你,定這位方家的小姐!”

析秋送走蕭四郎和敏哥兒,又讓慶山慶元護着炙哥兒去清河邊釣魚,回來的時候去倒座看窩在房裡繡嫁妝的春柳,回到房裡岑媽媽便拿了封信進來,笑着道:“夫人,剛剛蘇全生拿了封信進來,讓奴婢交給夫人,說是蘇大家的從山東寄來的。”

析秋接過信,坐回玫瑰牀上拆開,上下細看了一遍面上露出笑容來,她果然沒有看錯蘇大壯,這纔回去了兩個月,就已經讓鄒伯昌暗中和佟府保定莊子裡的管事來往了數封信,他道只等一個時機,及時析秋只要擺個姿態,鄒伯昌自己就會走。

析秋輕笑,將信收了笑着道:“蘇全生在外院如何?”岑媽媽點頭道:“是個不錯的孩子,人老實做事又踏實,連天誠都說交給他的事情,沒有辦不周全的。”

“那就好。”析秋點了點頭,站起來道:“幫我重新梳個髮髻吧,就梳前些日子流行的牡丹髻。”

岑媽媽一愣,問道:“夫人要出去?”

析秋含笑點頭,道:“是啊,許久不見阮夫人,今兒得空就去走動走動。”岑媽媽目光一頓,夫人甚少主動去常來的幾位夫人府上走動,今兒怎麼突然想要出去去走動?

心中想過,面上卻是笑着道:“好!”析秋在梳妝檯上坐下來,又對碧槐吩咐道:“去外院和季先生招呼一聲,就說我下午有事帶兩個孩子出門,和季先生告個假。”

碧槐應是去了外院。

析秋便含笑坐下由岑媽媽梳了髮髻。

------題外話------

各府關係,各府人物關係,好好,我明天一定列出來!

059 失禮047 熱鬧053 意外019 有喜120 人事111 折騰198 封賞171 捉弄170 沉舟039 儲君026 心機209 對面207 秀女021 檯面094 心驚202 前奏040 曲線149 態度028 拿捏091 兒子119 照拂217 愛情133 學館011 蕭氏066 胎夢106 大婚上043 堵門205 抓週043 喜事033 客人111 折騰035 五步186 詭異002 陰陽005 喜事046 回家213 進宮227 伴讀044 黎明213 進宮119 照拂241 談話095 回府015 擦肩027 裝病142 藥鋪224 初見006 表哥050 反擊192 往事上待修241 談話036 失蹤039 冷漠015 擦肩243 全劇終031 生無241 談話062 姨娘022 逢源046 回家021 碰撞044 處置156 反應161 情分147 滑胎117 敗露030 一步071 家事214 商量159 錯錯220 冒昧213 進宮219 續緣136 來客002 暗逼044 處置060 命運028 拿捏177 財產115 誥命123 分家046 回家009 廟會193 往事下006 表哥151 暗涌047 姨娘085 消氣144 孃家045 示弱031 回禮161 情分102 變化127 二房183 接近023 相處070 可能147 滑胎014 情意072 傷藥
059 失禮047 熱鬧053 意外019 有喜120 人事111 折騰198 封賞171 捉弄170 沉舟039 儲君026 心機209 對面207 秀女021 檯面094 心驚202 前奏040 曲線149 態度028 拿捏091 兒子119 照拂217 愛情133 學館011 蕭氏066 胎夢106 大婚上043 堵門205 抓週043 喜事033 客人111 折騰035 五步186 詭異002 陰陽005 喜事046 回家213 進宮227 伴讀044 黎明213 進宮119 照拂241 談話095 回府015 擦肩027 裝病142 藥鋪224 初見006 表哥050 反擊192 往事上待修241 談話036 失蹤039 冷漠015 擦肩243 全劇終031 生無241 談話062 姨娘022 逢源046 回家021 碰撞044 處置156 反應161 情分147 滑胎117 敗露030 一步071 家事214 商量159 錯錯220 冒昧213 進宮219 續緣136 來客002 暗逼044 處置060 命運028 拿捏177 財產115 誥命123 分家046 回家009 廟會193 往事下006 表哥151 暗涌047 姨娘085 消氣144 孃家045 示弱031 回禮161 情分102 變化127 二房183 接近023 相處070 可能147 滑胎014 情意072 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