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比夢想近,比回想遠。
沒有理想的人,是活着的死人。
知足雖然常樂,但知不足纔可以進取。
現在溫約紅的“理想”跟小刀是一致的:那就是殺了於春童!
溫約紅又稱“三絕公子”。除了能飲、擅解毒之外,他的劍法是溫門“老字號”五劍之一。他的劍名是:“數十年前悲壯的歌唱到數百年後會不會成了輕泣”,一共二十一個字,是世上名字最長的劍。
他最高明的劍法是“御劍之氣”,不是一般的御劍之“術”。
他以“氣”運劍。以聲提氣。
所以,此際,在寒月下,他的真氣滾滾蕩蕩于丹田間。
他面對的,是一座奇怪的房子。
四房山上,不管“心房”、“暗房”、“酒房”還是**”,均建構特異,四壁均用一種名爲“馳突”的鐵泥鑄造,爲的是它能散發並保留一種特殊的森寒之氣,不管怒魚、救魚、傷魚還是忙魚,都需要這一股精寒之氣,才能養活。因此,這種以“馳突”打造的牆壁,特別堅固,除非真有蓋世神功,否則,決難破壁而出。
何況薔薇將軍一路上來,先後曾傷在但巴旺、小刀、影子將軍的手下。要攻破這銅牆鐵壁,不是不可能,但對狡詐機智更在武功之上的薔薇將軍而言,恐怕還是力有未遂。
要闖出來,必自門窗。
門或者窗。
冷月寒鋪,大地如銀,白花的香氣中人慾醉。
誰知道這座荒屋內外,都佈滿了非死不休,不死不散的騰騰殺氣?殺氣滲入花氣之中原來殺氣也可以是香的。
溫約紅全神貫注。
注視門窗。
屋裡的敵人,到底在想什麼?
是不是跟他一祥,也在等待?
屋裡的薔薇將軍,在做什麼?
踱步。
來回急踱着步,象地是燙的,一步也不能停。
他手上操着刀。
他幾度似要衝出去,但都停住了。
“他奶奶的!”他咕濃着說:“我明知道你只會解毒,放毒卻是外行,但這樣衝出去,萬一中了毒……用性命去冒的險,還是能免則免……”
他一時想不出衝出**的方法。
他屏息的聽,確定小刀和溫約紅確還留在門外。
他聽得見,冷血也聽得見。
冷血野獸般的聽覺並未因此而失靈。
他看見於春童在鏡子的反映中皺着眉頭踱來踱去,幾次要硬衝出去卻又遲疑退縮,他還聽見於春童的詛咒和咕噥,還有在地上那把青色精靈似的劍,青意猶盛於那柄十彩迷幻的劍。
“我還沒有真正的幹她,我怎能放過她!”他狠狠的啐了一口,披着頭髮,**着身子,狠狠的說:“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你!”
冷血已不大能分辨得出他說的是誰了。
因爲小刀已逃出門外。
他已放下了心。
他的意志力已開始潰散。
他又慢慢滑入池中,只剩下鼻孔還冒在水上。
他現在唯一不放心的是:小刀還沒有逃離四房山。
她爲什麼不逃。
她爲什麼不走?
當一個人已渾然忘了自己的安危,老是惦念着另一個人的時候,這說明、顯示、發生了什麼?
(屋外的人,到底想要做什麼?攻進去?還是逃開去?)三缸公子已不能再等了。
他的氣已經盈滿,並開始宣泄。
他決定要發動“御劍之氣。”
他長吸一口氣。
遠處象有人在井裡垂下了一個木桶。
他把話喊了出來,在月夜裡溶溶漾漾的問了開去:少年時悲壯的歌,唱到了中年,會不會成了輕泣?
小刀還沒有在留下與三缸公子並肩作戰、想辦法使溫約紅和冷血也一起逃走、她自己逃下山去三者之中作出選擇,已聽到溫約紅這個由衷由心、由肺由腑裡轟轟隆隆發出的問題。然後她聽到極其尖銳的迸裂聲,在那荒屋裡乍然發生,就象是三千五百六十一隻碟子同時碎裂,四百一十三張刀鋒同時割在鐵砧上,另外就是一聲狂吼!
屋裡那隻禽獸、魔鬼、不是人的人,究竟遭遇了什麼事?這個問題,到底問出了什麼來?
小刀在屋外,聽得見,看不見。
冷血在屋裡。
他只有眼和鼻子浮在水面所以他還是看到了:這情景。
在“**”裡的青劍陡然急起,似有人操縱一般,掠起一道青光,急刺於春童,於春童急閃,但劍芒大盛、育氣狂熾,屋內的鏡子驟然一齊迸裂,千百道碎片,一齊射向薔薇將軍!
這時候,外面那磅磅礴礴的語音,象在大風裡的悲歌,又問道:青年時悲壯的歌,唱到晚年後,是不是成了喟息?
問到了這一句,連劍也陡然碎裂,化作千百道針細而銳的青光,全打在於春童的身上!冷血身子大都在水面以下,ru池比屋裡的地面低,所以,那些碎裂的鏡片才射不着他,而都射向薔薇將軍。
薔薇將軍是在一所四面密封、四面都是鏡子的屋裡。
唯一能出去的門和窗口,都布了劇毒!
薔鐐將軍除了發出一聲狂吼,他還能做什麼?
聽到那一聲狂吼,三缸公子喜形於色。
然後,一切都靜了下來。
冷月無聲。
花香無語。
溫約紅以氣運功,以聲御劍,迸發了那一記“碎劍”後,他再也壓制不住毒力了。他人發着火一般的高燒。
但五臟卻象浸到冰窖裡。
他強撐着,不讓自己倒下去,爲的只有一個目的:擊倒敵人。
現在**靜靜的,敵人,究竟傷了沒有?死了沒有?
溫約紅還想吩咐小刀快逃,但脣嗡動,卻無聲。
這才發覺:他已少了氣、失了聲。
屋子靜靜的。
冷月下,那座屋子靜靜的。
屋子裡的敵人,是死了?還是活着?究竟自己要進去屋裡瞧瞧,還是就在這兒等個水落石出?溫約紅想:死,或者生,都總好過這一回不死不生!
生便生,死就死,與其生如死,不如死中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