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吃的都快,只有白鈺慢些,她又不用下田勞動,吃太快容易噎着。
所以當大家都吃完下田的時候,只剩下白鈺還在慢吞吞的吃着,待吃完午飯,將碗筷收拾了洗乾淨通通放進碗櫥裡,剩下的菜則端了放在一起拿了菜罩子罩着。
出門看了下天色,果然如白氏所說,不遠處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被烏雲遮了大半,而且正朝家這邊過來,見此情況,白鈺忙收了在外面晾着的衣服,轉而掛進了家裡的晾衣繩上。
白氏吩咐了去地窖取紅薯洗乾淨碾碎,白鈺自然是聽了,反正她本來也打算做紅薯幹呢,眼下無聊,正好一起做了。
地窖的入口就在堂屋旁邊,上面壓了個石板,石板看起來重,實則不然,起碼白鈺一個女孩子就可以輕鬆搬開,而石板底下則是一塊四方的木頭蓋子,兩邊有個鉤子,正好鉤在地下埋着的鐵條上,將鉤子從鐵條上取下來,把木頭蓋子打開,便看到底下有一個□□,順着□□往下爬沒多久,便到了地窖底下。
地窖不算很大,但囤着的東西可不少,曬乾的辣椒,玉米串成了串掛在牆上,地上角落裡堆了不知多少斤的紅薯,土豆,旁邊甚至還有一排的酒罈子,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裝滿了酒。
而在土豆旁邊,還有十幾個麻袋,白鈺走過來鬆了繩子,只見裡面裝了一袋子的豌豆,旁邊則是黃豆和稻子,除此之外就剩了最角落裡那幾只看起來很不起眼的臘雞臘鴨了。
白鈺環顧了一下四周,對家中現有存糧的數量之多很是吃驚,同時也暗暗歡喜,有這麼多存糧就代表這個家裡吃喝不愁,而且絕對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麼窮。就地窖裡的這些存糧,就足夠這一家子的人吃上起碼兩年了,那紅薯和土豆加起來目測都有七八百斤了,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那麼多,明明家裡的田也不多啊,而且大多還都用來種稻子了,若是單一隻有稻子多的話還可以理解,但紅薯土豆居然也那麼多,就感覺不太正常了。
紅薯土豆雖然耐存放不錯,但時間久了也是會爛的啊,白鈺心有疑惑,便上前翻了一翻,查看了一下,發現基本沒有什麼爛的,就算有也是角落裡那幾個不起眼的爛了而已。
而且這些紅薯土豆看起來感覺也沒存放多久呢,估計才存放進去不久呢,那可就是怪事了,自己爹孃都是老實人,絕不會伸手偷了別人東西,尤其是農作物,這可是農民的命啊,況且她雖然纔來這個地方,認識的人少,但從上午和爹孃一起出去到山上挖筍子的時候就可以看出來村民對她家的態度,雖然算不上太熱切,但還是尊敬的,畢竟白家是村裡少有的讀書人家,若是爹孃不問自取偷了別人家東西,那絕對不受歡迎。
對於紅薯土豆的來源,白鈺依舊心存疑慮,但也沒管那麼多,從旁邊拿了個框子挑了大個的紅薯放進去,放了大概半框後提了一提,試了試重量,隨後又把框子邊緣繫着的繩子抓在手上,順着□□爬了上去,現在地窖口抓緊繩子開始往上提,好不容易將半框紅薯提了上來。
做紅薯粉需要的紅薯很多,白鈺來回上下了十幾次,累出了一身汗,估計了一下紅薯數目,目測應該是夠了便不再提了,將繩子直接扔了下去,把地窖入口恢復,去洗了把臉,休息了一下,這纔開始洗紅薯。
紅薯這玩意生長能力極強,要求的環境也低,可以這麼說吧,只要有個土地,將那紅薯秧子插到土裡,澆上幾回水,沒多久就能活了,且產量極高。
農村人向來喜歡把紅薯啊土豆啊豌豆花生一類的東西都種在田坎上,四四方方的田基本都種了主食,比如稻和麥,畢竟那能填飽肚子,至於紅薯土豆也有人家種,但大多數都是自家院門口的菜園子裡單獨開闢一塊地出來種上一些,深秋入冬時候再挖出來,且吃法也比較單一,要麼切塊做紅薯飯紅薯粥,要麼上鍋蒸了直接拿了吃,還有就是小孩子喜歡拿了兩三個放竈膛裡烤着吃。
這些都是比較簡單的吃法,也有麻煩的,那就是把紅薯洗乾淨碾碎了慢慢的磨,磨成碎粒然後放一個大木桶裡沉澱一段時間,等沉澱好了把上面的一層清水倒了,留下木桶底下那層白白的紅薯澱粉,幾十上百斤紅薯也就只能產出幾斤十幾斤紅薯澱粉罷了,少的可憐,且耗時耗力,是以基本沒什麼人願意去做,除了過年時候會做上一回,其餘時間都寧願做了紅薯飯來吃,也不願意做紅薯粉,太麻煩了。
而今兒白氏之所以突然要做紅薯粉,其實是兩個原因,一個是爲了陳溪,她懷了孕,肚子裡有了白家的娃,雖然不知道是男是女,但對白家都說無疑是十幾年來最大的喜事,就爲這喜事,她也得把這紅薯粉做出來,二是爲了白鈺,這孩子雖然性子鬧騰,以往總跟個皮猴一樣上躥下跳的沒個正經,可她到底是個女孩子,眼下也已經十六歲了,早到了成親的年齡了。
村子不大,攏共也沒多少戶人家,而其中家裡有男娃兒的佔了大多數,女娃兒也有,但沒男娃兒那麼多,且因爲女娃兒少的原因,基本家裡有女娃兒的都被捧在手心裡寵着疼着,讓學些繡花啊做飯之類的,粗活重活基本都不讓做的,且大多數也不讓出門,整天被關在家裡,除了趕集時候能出來透口氣,其餘時間都呆家裡去了。
人嘛都是有對比的,也正是因爲其他人家的女娃兒都被關在了家裡出不去,男娃們就是想過去搭句話都搭不了,所以才注意到了一直和他們以兄弟相稱的白鈺,平時玩在一起沒覺得,等白鈺漸漸長大了,出落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逢年過節的時候也偶爾還會套上條新做的裙子,頓時就吸引了村裡不少同齡男生的目光,就白氏目前所知道的心悅她家白鈺的就有七八個,且都明裡暗裡較着勁呢,有的甚至央了家裡爹孃向白氏拐彎抹角的打聽準備何時把白鈺嫁出去呢,只要白氏一鬆口,他們家立馬就能請了媒婆上門提親。
若是換做以前,白鈺她二姐沒掉下河溺死的話,估計白氏還能鬆一鬆口,可自從白鈺二姐溺死後,白氏便不打算讓白鈺那麼早嫁人了,她可就剩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了,自然捨不得把白鈺早早嫁出去吃苦受罪呢,尤其白鈺看起來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實際上還沒玩夠呢,家務活啥的也基本不會做,頂多只能掃個地擦桌子做飯之類的,其他的想都不用想。
而眼下讓她做這些,其實還是想磨一磨她,讓她現在吃些苦,總比以後嫁出去吃苦的好,雖然大概率上來看吃苦的很可能是她未來的夫君,畢竟白鈺那個男孩子性格,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紅薯雖大,但很多上面都坑坑窪窪的,又在地窖裡存放了那麼久,泥都堆積在凹陷處了,洗一下摳一下,摳得白鈺懷疑人生,且一個紅薯上還不知一個凹坑,起碼三四個,她一邊洗一邊朝屋內看去,想着若是陳溪能幫幫她就好了,懷孕三個月沒錯,但只是幫忙洗一下紅薯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吧,她以前公司同事懷孕六七個月也照樣上班,天天樂呵呵的,可開朗了。
可她不知往屋內看了多少次,脖子都轉酸了,陳溪都沒出來,只是換了個姿勢靠在沙發上繼續看話本子,看的可開心了,時不時的發出些笑聲來,就連身上的薄毯不知何時掉到了地上也沒發覺。
無奈,白鈺只得嘆了口氣繼續洗紅薯,她拿出來的紅薯多,目測也有上百個甚至更多,而這麼多的紅薯光靠她一個人洗估計得洗一下午,且這天越來越昏暗,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突然下起暴雨了呢。
原先的白鈺沒吃過什麼苦,但到底是農村孩子,既然父母寵着不讓她做什麼活,可她腦筋轉的快,學東西也快,是以白氏以爲她不會做的事其實大多數她都會做,只不過一直沒表現出來罷了。
而現在的白鈺,本身就是農村長大的,跟在爺爺奶奶身邊耳聞目睹,自然也學會了不少,眼下正好將那一身功夫給用了出來,雖然她從上學後就沒怎麼勞動過了,只不過小時候的記憶還在,要真做起來並不難,只是起初不太好弄罷了。
白鈺連續摳了十幾個紅薯凹坑後,摳得自己滿手泥,連指甲縫裡都有,看起來黑乎乎的,很是難看,而且還難清理,想了想便停了下來,起身去了雜貨間,找了個小竹片,拿刀在頂端削了一圈,又拿了挫子將頂端挫了一挫,挫成一道弧形竹刀後拿水衝了一下將上面的竹屑全都沖洗乾淨,這才坐了回去。
拿了個紅薯過來,將剛做成的簡易竹刀頂端對準凹坑處轉了一圈,很是輕鬆的就將那髒兮兮的凹坑給挖了出來,前後也就兩三秒時間,比之前用手摳快了不知多少倍。
見竹刀好用,白鈺也有些欣喜,欣喜之餘又看了眼屋內,見陳溪依舊在看話本子,不由得撇了撇嘴,繼續做她的。
因着竹刀的緣故,處理起紅薯來那叫一個輕鬆,不過上百斤紅薯處理起來也絕非易事,白鈺坐在小板凳上,腰都疼的直不起來了,好不容易將上百斤紅薯都清洗乾淨,直起來的一剎那,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的老胳膊老腿老腰喲。
她開始羨慕陳溪,懷孕了就是好,啥粗活重活都不用做,躺沙發上看話本子就行了,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啥時候她也能過上這種日子喲。
不過羨慕之餘她又看了眼現在自己所住的這個家,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得了吧,這房子看起來都不結實,估計來個龍捲風啥的屋頂都能掀飛了,更別說住人了。
現在這個家裡最要緊的就是賺錢,且不能指望白氏和白老爹掙的那幾個錢,一天到頭就知道伺候田地,除了田地基本啥也不會,白老爹還好些,起碼還會編些竹編竹簍子之類的,偶爾也會做些精巧的小玩意去集市上賣了換錢。
可白氏吧,據原身的記憶,白氏好像除了伺候田地外還真不會什麼了,以前年輕的時候眼睛好,還能繡繡花,搗鼓幾個花樣子出來賣錢,可這幾年年齡大了些,眼睛也不怎麼好了,只能勉強穿針引線了,衣服還是能縫縫補補的,只是即便縫補了出來,也沒以前那麼美觀了,現在只能說是可以穿罷了。
紅薯好不容易洗乾淨了,接下來便是碾碎了,碾紅薯有專門的工具,是個鐵皮做的擦子,一塊長方形鐵皮中間被鑽了無數個孔洞,四周用木頭做了架子包住,同時也起到固定作用,也能防止人的手一不注意擦到鐵皮上,那一擦可就是一塊肉啊,疼的厲害呢,白擎以前就擦到過手,或者來說大多數做紅薯粉的都擦到過手,只不過白擎是比較嚴重的,當時嚇得白氏趕緊帶人去了鎮上看了大夫,大夫仔細看了看,幸虧只是擦傷了皮肉,若是勁兒再大些,那後果就不敢想象了。
而自那以後,白氏爲了防止做紅薯粉的時候再出什麼意外,特地做了好幾副手套出來,只要做紅薯粉,就必須帶上,不然就別做。
白鈺根據記憶去了雜物間,在牆邊櫃子裡找了一圈,終於在抽屜裡找到了那幾幅手套,手套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上面的顏色都褪得差不多了,不過還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