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探監
說實話，此時此刻的墨檀，心情是頗爲矛盾的……
囚室裡並沒有‘人’，而是某種詭異怪誕的痕跡，這種事他早就已經從語宸和泰羅口中聽說了，對於當前這種情況，也早有準備與猜想。
如果那個與自己相貌相近的怪物確實是‘那一面’本尊，那麼在當前這個自己尚且在線的時間點，理論上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存在於無罪之界的，至於其離線狀態爲什麼和普通玩家的杳無痕跡不同，而是一團扭曲的黑霧，這方面墨檀倒是沒有什麼頭緒，但他知道，如果那真是某種意義上的‘自己’，無論發生什麼都不算奇怪。
只是他仍然心存僥倖。
如果語宸他們當時抓到的那個怪物並不是‘自己’呢？
如果每天那幾個小時的斷片只是自己非典型人格分裂的副作用呢？
如果一切都只是自己過於敏感，那個早已消失的人格其實根本沒有出現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怪物的出現與消散時間應該跟自己不會有什麼關聯。
墨檀心底的某個角落，其實一直抱着這樣一份希望。
然而當他看到那團明顯沒有任何活性的黑霧時，這份希望已經碎掉一半了。
至少在當前這時間點，自己與對方並未共存。
他真的很矛盾，一方面希望自己能找到那個有極大可能存在於遊戲裡的‘第四個自己’，能夠切實掌握對方的位置、狀態、動向並加以控制與監管，一方面卻也希望這一切都是錯覺與假設，其實只是自己想太多而已。
或許其它時候的自己根本不會這麼想，但當下被冠以‘黑梵’之名的墨檀卻是個會天真、會怯懦、會猶豫、會逃避的普通人，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是矛盾的。
他不想承認那個災難般的存在回來了，又希望那塊一直懸在心口的石頭趕緊落地，每次思考這方面的事時都分外糾結。
但時間是不會等人的，直至此刻，這團從他入坑無罪之界開始就一直盤踞在心底的迷霧已經被掀開了一角。
【前提是，兩者之間確實有關聯的話……】
墨檀輕嘆了口氣，目光復雜地看着柵欄對面那團一直在緩緩流動，卻沒有半點活性的黑霧，試圖從裡面觀察出點兒什麼。
但他什麼都沒觀察出來……
熟悉也好、恐懼也罷，這些他覺得自己或許會有的情緒通通沒有。
那只是一團正體不明的黑色霧氣而已，至少在當下是這樣。
“墨檀……”
位置靠後一點的語宸無聲地踏前了半步，輕輕拽了拽墨檀的袖口，有些不安地壓低聲音問道：“你還好吧？”
後者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後露出了一個頗爲蒼白的微笑，聳肩道：“沒事，我就是有點擔心被你們說得那怪物奪舍了。”
他並沒有掩蓋自己的聲音，所以正緊貼着柵欄往裡看的科爾多瓦立刻回頭吐了個槽：“你這是中二加被迫害妄想症，簡稱被迫害妄想二啊。”
“你才二啊！一點兒都沒簡下來好吧！”
墨檀虛起眼瞪着科爾多瓦，飛快地調整好了狀態，變成了跟平時差不多的感覺。
但旁邊的少女依然有些不安地盯着他，儘管不知道爲什麼，但語宸就是忽然產生了一種‘墨檀好像很害怕’的感覺，而且原因絕對不是他剛剛說的‘奪舍’什麼的，那是一種實打實的恐懼，如果硬要形容的話，就彷彿醫生避開旁人去找病人家屬單獨談話時，後者在得知是虛驚還是噩耗前的反應十分相似，充滿了不安與焦躁……
仔細想來的話，似乎從一開始告訴墨檀這隻怪物的存在後，他的反應就有些反常，雖然當時在好友消息中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對勁，但畢竟語宸當時還並不瞭解對方，現在想來的話，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我有點懵，那怪物現在還被你們關着呢？’
‘那他之前處於人形的時候，大概是在什麼時間呢？有印象嗎？’
‘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像我，你下次再仔細看看唄~’
語宸悄悄地翻閱着自己和墨檀的消息記錄，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但她終究還是沒有說些或問點什麼，只是安靜乖巧地站在原地，與墨檀一起看着牢房裡的那團黑色霧氣。
到現在爲止，她似乎有了許多可以聯想或猜測的餘地……
但少女只是抿了抿嘴，決定不再去想那些東西。
畢竟，她不需要，他也不需要。
片刻之後……
“那啥，這玩意兒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個人吧？”
科爾多瓦一臉懵辶地蹲在柵欄前，鼓着腮幫子使勁兒對裡面的黑霧吹了幾口氣，轉頭聳肩道：“先不說它像誰，分明連個人形都沒有啊！愚人節應該是下個月吧，你們幾個該不會是閒着沒事拿我解悶玩兒吧！”
侍立於三人身後，右手始終扶在長劍上的泰羅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沉聲道：“聖女殿下絕沒有欺騙您的意思，科爾多瓦大人，那個怪物確實有着除了當前形態外的另一個模樣，我願以女神的名義擔……”
“咳咳，別介別介，我就是隨口那麼一說。”
科爾多瓦有些尷尬地擺手打斷了前者那正兒八經的保證，站起身來撓了撓自己的腦殼子：“所以咱們啥時候能看到好康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
語宸怯生生地垂下了頭，低聲道：“在剛開始抓到他的時候，這個……唔，這個怪物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這個模樣，只有在很偶爾的時候會變成人形，所以要說什麼時候的話，我們也說不好。”
科爾多瓦立刻就興意闌珊了。
就在這時，墨檀忽然轉身看向滿臉警惕的泰羅：“抱歉，能幫忙把這裡的獄卒……嗯，或者說是看守人員叫來一下嗎？我有點事想要確認一下。”
泰羅愣了一下，然後轉頭看向語宸，畢竟就算他有心答應，自己也沒有這份權限，但聖女殿下就不同了。
“麻煩你了，泰羅先生。”
語宸微微頷首，輕聲道：“畢竟它是我們抓回來的，現在既然有空了，如果是相關方面的研究或問詢的話，我們有這份責任。”
“是，殿下。”
泰羅點了點頭，然後對科爾多瓦沉聲道：“那麼這段時間，聖女殿下的安全就交給您了，科爾多瓦大人。”
後者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隨口說道：“行了行了，你就安心的去吧，這地方上下樓加一起都用不了五分鐘，你還擔心這段時間這怪物能突然暴起傷人不成，得得得，別這麼看着我，我保證要是這東西忽然發瘋，企圖變成觸手怪之類的玩意兒傷人，我絕對在它吊起你們家聖女前把丫砸扁。”
‘幫我踹他一腳(#`皿)！’
墨檀立刻收到了一條來自語宸的好友消息，正好說到他心坎兒裡去了。
“那就拜託您了，科爾多瓦大人。”
並未涉獵過相關知識的泰羅對科爾多瓦行了個禮，然後就大步流星地往樓上走去了。
然後，就在其身影消失在入口處的那一瞬……
“哇噠！”
墨檀忽然撩起長袍，飛起一腳直踹科爾多瓦的腰子，並在下一秒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痛呼，捂着腳踝栽倒在地。
直接免疫了某水貨牧師飛踢的科爾多瓦乾笑了兩聲，一臉蛋疼地問道：“你這是幹啥？”
“嘿呀！”
小臉紅撲撲的語宸也在同一時間向科爾多瓦擊出一拳，然後眼淚汪汪地捂着小拳頭蹲那兒了。
“你倆這是……啊，我錯了！”
科爾多瓦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之前那關於觸手怪的言論似乎不太妥當，爲了避免兩人再次以攻擊自己的方式自殘，當即便乾脆利落地道了個歉。
墨檀搖搖晃晃地起身對語宸放了個聖療術，目光不善地瞥着科爾多瓦：“給個種子？”
科爾多瓦面色凝重：“硬盤被我爸偷了。”
“嘿呀！”
語宸二話不說，又是面紅耳赤地給了墨檀一記直拳。
“唔呃……”
結果後者竟然直接被一擊錘趴了。
少女看了看自己的小拳頭，又看了看弓着身子面色發青的墨檀，立刻背起小手訕訕地說道：“那個，我力氣那麼大呢？”
墨檀苦笑着直起身子，呲牙咧嘴地說道：“反正比我大就對了，你可是雙上位職業，而且等級比我高、裝備比我好，在肉搏中幹掉幾個我這樣的菜雞簡直不要太輕鬆。”
科爾多瓦翻了個白眼，冷笑道：“就好像不肉搏你就能贏似的，語宸在米莎郡那招大黑柱子，就算是我都夠嗆能輕鬆扛住。”
“是是是，我都說自己是菜雞了嘛……”
墨檀特別淡定地認同了科爾多瓦的說法，畢竟自己的實力真心不太入流，不止如此，就連‘檀莫’和‘默’在硬性實力上也只是一般和一般偏上而已，至於‘黑梵’這個角色，且不說語宸、科爾多瓦這種或天賦異稟，或骨骼驚奇的強力黨，就連不少每天能穩穩在線12小時現實時間的人都不如。
當然了，那只是紙面實力而已，如果現在要從‘黑梵’、‘檀莫’、‘默’這幾個角色裡找一個人搞死，那麼幹掉黑梵的難度係數絕對是最高的，而實力最強的默反而最好殺。
總而言之，至少在當下這個時間點，以墨檀（每個角色）的平均在線時間，想抹平與大部隊的實力差距實在不大容易。
那麼，言歸正傳……
三分鐘後，泰羅的身影便重新出現在了石階上，身後還跟着一個身穿太陽教派牧師袍、身材頗爲富態的矮人老大爺，正是之前迎幾人進來的那位工作人員。
“老摩爾再次向諸位問好。”
矮人老大爺慈眉善目地笑了笑，俯身衝語宸行了一禮，恭敬道：“尊敬的聖女殿下，不知我有什麼可以幫您的？”
語宸轉頭看向黑梵，衝他輕輕點了點頭。
“您好，摩爾修士，我是曙光教派的黑梵，想稍微跟您瞭解一些情況。”
墨檀對面前的老矮人笑了笑，然後轉頭看了一眼旁邊那間囚室：“其中有一些，與這個由聖女殿下親手捕獲的存在有關。”
摩爾立刻大點其頭，拍着胸脯道：“您放心，老摩爾肯定知無不言。”
墨檀也不客氣，立刻沉聲問道：“那麼首先，我想知道這個據說有着兩種存在形式的‘怪物’，除了當前的霧氣形態之外，什麼時候會變成聖女殿下所說的人形。”
“呃，這個……”
剛纔還說自己知無不言的老摩爾卻是面露難色，遲疑了好一會兒纔有些尷尬地說道：“這怪物變成人形的時候會一直瘋了似的衝擊柵欄，發出很大的嘈雜聲，按我們平時聽到的，普遍都是比較偏晚的時候。”
墨檀微微皺眉，追問道：“有具體時間麼？比如哪天哪天的幾點到幾點這種。”
摩爾有些慚愧的低下頭，苦笑道：“真是……萬分抱歉，其實我們這些看守平時除了送飯和定期清理之外幾乎很少會下來，畢竟，您也知道……能被關在這種地方的存在就算不成氣候，也多多少少存在一些危險性，所以，那個……”
“沒關係，摩爾修士，我只是隨口問問。”
墨檀暗暗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之後又不死心地問了一句：“那麼，哪怕一次也好，有沒有這個怪物比較確切地變成人形與化爲霧氣的時間點？”
“抱歉……”
“好吧，我知道了。”
墨檀乾笑了一聲，然後面色頗爲嚴肅地向摩爾修士問道：“可以拜託您一件事麼？”
“您說您說。”
“如果可以的話，今天，哪怕只有今天一天也好，您能否安排相關人員盯一下這個怪物。”墨檀目光灼灼地盯着摩爾修士的雙眼，沉聲道：“一次也好，我希望知道它出現與消失的時間。”
摩爾飛快地點了點頭，大聲道：“沒問題，那今天就由我守在……”
“稍等一下。”
就在這時，科爾多瓦卻是忽然站起身來，衝摩爾修士笑了笑：“既然您之前也說了，這地方不是那麼安全，我這兄弟又提出了這種比較過分的要求，那不如……”
“不如？”
“不如就讓我在這裡守上一天吧。”
第五百一十六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