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劉黑闥喘着粗氣，立身於城門之下，身邊，則是垂頭喪氣的大夏黑騎們正沿着牆根匯入城門，而在城門口，則是千餘巨盾，還有兩千長矛手，戰戰兢兢地在那裡掩護着騎兵們撤入城內。
看着距離樂陵城城牆不足一里之地外的鎮撫軍騎兵，看着他們手中的硬弓，還有腰畔彆着的箭壺，回想起之前的追擊與反追擊戰，劉黑闥那顆強大的心臟此刻也不禁有些隱隱發虛。
這一路來回，倒下去的大夏黑騎袍澤，沒有兩千也有一千五六，而對方，居然連一個死傷都沒有，這樣憋屈，而又令劉黑闥憤忿欲狂的戰鬥，這輩子算是第一次經歷。
對面鎮撫軍軍陣中，立身於李秀寧身畔的馬三寶，雙目掃過城上那無數張弓搭箭的弓箭手，還有前方百步之外，幾乎散落成一道屏障的箭矢尾羽，內心亦是頗爲遺憾。
若真是按照三娘子前期所佈置的計劃，中軍主力爲誘，之後，李世民與李道宗率軍包夾之下，肯定能將對方的騎兵完全滅絕在樂陵城外，失去了騎兵。
那麼樂陵城中的數萬兵馬，將會更難以支援各方，而步卒面對鎮撫軍弓騎兵，那就是一羣等待被肆意虐待的渣渣而已。
可惜，這個計劃，卻因爲二公子還有其堂弟李道宗的貪功，而功虧一簣。想到了這，馬三寶轉過了頭來看向跟前的李秀寧。
李秀寧緩緩地掀開了面護，露出了她那張桀驁而又沒有什麼表情，英氣十足的臉龐，只是此刻，從她冷漠的表情之下，溢散出來的寒意，讓馬三寶都覺得心中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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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李世民與李道宗二人面面相覷，最終，李世民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臉，脖子一梗。“罷罷罷，有錯就認，我堂堂唐國公府李二郎豈是連這點小錯都不敢認之人……”
李道宗呆滯地看着李世民，然後小聲地提了一句。“堂伯已經不是唐國公了。”
“喂！你啥意思，這樣的細枝末節你也要雞蛋裡挑骨頭，咱們到底還是不是堂兄弟？”李世民憤憤不已地瞪了一眼個頭沒自己高，體格沒自己壯實的堂弟李道宗。
李道宗無可奈何地縮了縮脖子，只能苟起跟着這個食言而肥的堂兄一同策馬朝着堂姐所在的方向趕去。
策馬趕到了親姐李秀寧跟前，李世民趕緊滾鞍下馬，老老實實地朝着李秀寧一禮。“末將被戰功衝昏了頭腦，以致貽誤戰機，還請將軍治罪……”
身邊的李道宗也有樣學樣，腦袋都不敢擡一下，因爲這位堂姐的厲害，整個老李家年輕一輩就沒有不知道的。
李秀寧微微俯首，就這麼坐在馬背上打量着那低頭俯首，態度十分恭敬認真的李世民與李道宗。
風呼嘯而過，遠下樂陵城下，馬嘶人吼，可偏偏，鎮撫軍弓騎兵的將士們，特別是李秀寧身邊的那些將校們此刻個個都心生寒意，總覺得這位唐王殿下的王妃，李淵的三閨女，鎮撫軍弓騎兵總教頭簡直猶如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隨時都會暴起傷人。
李世民鬢邊的汗都下來了，自幼就作爲三姐鐵桿粉絲兼走狗的李二很清楚，三姐原本就話少，但是一般有事就解決事，可若是她真的生氣，那很有可能會一句話都不說，然後，自己不鼻青臉腫，就是傷筋動骨。
而今，自己犯的不是小錯，而是軍法，一思及此，李世民越發地膽寒，趕緊努力將腦袋埋得更低一些重複了一遍方纔的認罪之言。
一干將校亦不敢發一言，畢竟總教頭治軍手段，他們可是深深的領教過的。
李秀寧最終沉吟了數息之後，只扔下了兩個字。“回師。”然後就這麼扔下了親弟和堂弟，策馬而去，留下李世民與李道宗這對堂兄弟風中凌亂。
好在馬三寶趕緊湊上前來輕聲交待了這兩個傢伙一句。“二位將軍還是速速領軍跟上，在大帥下令紮營之前，莫要再出現錯漏了纔是。”
看着馬三寶的背影，李世民一臉麻木地看向身邊的李道宗，看到對方那張明顯有些慌張的嘴臉，拍了拍李道宗的肩膀道。
“放心吧，此戰我爲副將，是我拉着你跟我一塊，罪責在我，我會擔着的。”
“堂兄，咱們都是親戚，堂姐……嗯，大帥她應該不會不講情面吧？”李道宗不禁有些猶豫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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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講情面？”李世民直接就樂了。“像我親姐這麼鐵面無私之人，你覺得可能會講情面嗎？”
“那堂兄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李道宗不樂意了。
“按鎮撫軍軍法，不遵上級號令者，禁閉三日，貽誤戰機者，視情節輕中重分三等，重則杖八十，驅逐出軍隊，永不敘用。中則杖五十，削爲武卒用之。輕則杖三十，降軍銜五級用之……”
李世民一臉震驚地看着這位小堂弟，臥槽，你特麼的怎麼對軍法軍規背得如此之熟練？難道這貨想去考軍法官不成？
看到了堂兄那一臉震驚的表情，李道宗頗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臉。“小弟我這不是擔心自己會違反軍規，所以才熟讀軍規，如此一來，可以避免觸犯……”
李世民砸了砸嘴。“你知道不知道我姐夫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只有犯罪份子纔會成天去琢磨法律，就是爲了尋找法律上的漏洞而想鑽空子，我看你小子思想很危險。”
“堂兄，你還是想想咋們會受什麼樣的處分好不好？”李道宗真是服了，黑着臉直接扭頭就走，不想理這個吐槽自己心理陰暗的堂兄。
都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思去嘰嘰歪歪，探討人性。你特麼是不是心太大了點？
率領大軍，正在繼續向北，向着渤海郡治信陽城挺進的楊謙接過了一封剛剛送抵的軍報。
看着那上面的內容，頂盔貫甲，顯得英氣十足的唐王楊謙很是無可奈何地吐了句槽。
“……這兩個混帳，能不能給他親姐姐少惹些麻煩？”
“主公，發生什麼事了？”跟隨着楊謙一同出征的李淵聽得此言，心中一緊，趕緊湊上前來問道。
“丈人您自己看吧，您兒子和侄子犯了軍規，被你閨女給處置了，已經從堂堂的郎將，削爲普通騎卒……”
“……”李淵看着那份軍報，此刻心情份外地複雜，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該讚揚親閨女治軍嚴謹，還是該痛罵親兒子胡作非爲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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