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蘊了一口怒氣,自顧自的端身正坐好才道:“淳嬪就竟是怎麼辦事的,也當給本宮一個交代吧?”
誠妃想了想,在皇后一側的位置上,緩緩的坐了下來。這個時候或者她不說話比較好,畢竟淳嬪的心性早已不是她能理解的範疇了。只是,從她自己的感覺來講,淳嬪的野心很大,這樣埋藏極深的女子,皇后也未必究竟掌控得了。
淳嬪一顫,不解道:“皇后娘娘的話,臣妾並不明白。還請皇后娘娘明言。”說這話,淳嬪悽悽婉婉的跪地,揚起因疑惑而略顯得委屈的小臉,與皇后對視。
不管是皇后也好,誠妃也好,竟然都不出她眼裡一絲一點旁的東西,當真是令人嗔目。皇后重重一掌,指上的純金燕歸來護駕伴隨着“嘭”聲,在香楠的小几上砸出小凹來。“好,你不明白,本宮就與你說明白。”
淳嬪許久沒有這樣跪着,只覺得膝蓋生疼。恨意在她心底很深的位置,早已沉澱的如同無物。任是旁人再怎麼羞辱責怪,也絲毫不能撼動半分。“皇后娘娘……”淳嬪喏喏着小聲喚道。
“本宮令你想法子,好生處置此事。你可倒好,竟然連皇上都險些喪命了。且說,你尋來的人,竟還是圓明園被本宮發落了的御廚兄長,豈非將矛頭直指向本宮。你這哪裡是要行刺如貴人,根本就是要取本宮的性命。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錯麼?”皇后的臉色陰沉,目光閃爍着滿滿的憤恨,像是一團熊熊的火焰,一旦撲過來,就會將淳嬪燃成灰燼。
“皇后娘娘,不是的,臣妾根本沒有這個意思。”淳嬪急惱,緊着跪到皇后身邊,仰起頭誠懇道:“臣妾之所以找到這樣一個御廚來行刺,正是想要藉助圓明園之事的良機。那是皇上親身經歷過且勃然大怒之事,正好能觸動皇上相信刺客行刺的動機。自己的親弟弟被髮落,身首異處,也正好積攢了怨氣。何況圓明園的事,宮裡的人並不完全清楚,他們又怎麼知曉不會是皇上的心意。如此一來,行刺皇上到成了理所應當的事兒……
雖然此事令皇上犯險還受了傷,臣妾心裡過意不去。可是皇后娘娘任是誰也不會相信,但憑您與皇上多年的夫妻情分,會去冒險做出這樣傷害皇上的事兒來啊。兵行險招,到底皇上心裡也不會猜忌於您。”淳嬪說的聲情並茂,柔順的樣子顯然觸動了皇后。
“照你這麼說來,本宮非但不能怪你,反而還應該謝你!”皇后的聲音比方纔悅耳了許多,臉上勃然的怒意稍霽,想了想又道:“可是皇上心裡當真會如你所言麼?”
誠妃搖了搖頭,微嘆一聲:“若是如貴人因此而受傷或者殞命,皇上嘴上不說,可心裡卻會怪皇后娘娘您過於苛嚴治下,這才使得宮裡的御廚膽敢行刺。到時候,娘娘您不是主使之人,恐怕也會是劊子手,害死皇上心尖兒人的劊子手!”
“誠妃娘娘!”淳嬪的心裡有一瞬間的畏懼,這個誠妃竟忽然得這般透徹,當真是不可低估。只是皇后既然有所懷疑,無論怎樣,檯面上一定要沉得住氣。“臣妾並未思慮這麼深刻,心急着要除掉如貴人,旁的……何況皇上和皇后娘娘相扶相持了這麼多年,一直琴瑟和諧,他有怎麼會不心疼娘娘呢?”
“這麼多年?”皇后冷笑一聲,心底陡然悲涼起來:“是這麼多年沒錯,可是淳嬪呀,你才入宮幾年,你能見多少?皇上待本宮的心如何你又知曉幾分?”
皇后這一連串的發問,驚得淳嬪張着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果然皇后還是有所疑心了的,可戲她沒有證據。她沒有證據證明自己就是故意的陷害。這一次的行刺,根本就是一把雙刃劍,能出去如貴人自己自然是最好的,即便不能,挫挫皇后的銳氣也是心之所願。
“是臣妾愚鈍,是臣妾危及深思熟慮,總覺得圓明園的事是皇上親身體會的。畢竟皇后娘娘與衆位姐姐真的了毒,還遭了那樣得罪。嚴懲下人也不爲過,真因爲如此,宮裡這一場冒險的行刺纔會是順理成章的事兒。沒有人會疑心那陳德行刺的真正動機。”淳嬪的眼底閃爍着一絲寒意,憂慮道:“皇后娘娘,依臣妾,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處置好此人。只要他永遠的閉上嘴,這件事兒便沒有下了。”
淳嬪說完這番話,便垂下頭去等待皇后的決意。誠妃雖然不喜歡眼前的淳嬪,卻也無謂與她交惡,何況自己先前的話已經得罪了她。此時若是不爲她兜回形勢,依照淳嬪的心性,是必然不會放過自己的。
於是乎,誠妃只好勸說道:“皇后娘娘,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想來淳嬪也是心急了些。但這事情總歸沒有什麼大過失。縱然如貴人聰慧,懷疑遇刺真正的動機也不要緊。只要這名刺客……那她就是窮盡一身力氣,也是枉然。倒不如按淳嬪說的去做,儘早處理了陳德,省的夜長夢多。”似乎想起了什麼,誠妃又道:“如貴人已經知曉御前侍衛裡有人幫手的事,就連那兩人被活活打死她也都知曉了,若是再等下去,恐怕不利,說不定此時慎刑司裡,已經安排下幫她忙的人了。娘娘您可要儘早決意啊!”
“也罷,你起來吧!”皇后微斂怒意,眉目間忽然流露出殺意:“淳嬪,別怪本宮這樣嚴厲的責問你,實在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危急時刻,稍微不慎,死的就是咱們。”
“娘娘言重了,梓淳不敢。”淳嬪緩緩起身,慢慢的站穩復又福身道:“臣妾想着,這個陳德必然得死,可非的是當着皇上的面瞭解了自己纔好。否則,無論是死在牢裡還是慎刑司,都有咱們莫大的嫌疑。”
“你這麼說也未嘗沒有道理,本宮已經命富開將名錄冊詳查過。這個陳德還有二子。若是他肯瞭解了自己,本宮便允諾饒過他一家老小。淳嬪這個好消息,不若就由你帶給他吧。反正他斷了一根手臂,也是廢人一個了。留住這條命也着實無用,倒不如死了的好。死了乾淨!”
誠妃噗嗤一笑,懸着好半天的心,總算是沒有那麼緊張了。“皇后娘娘有所不知,這沒有用的人是不分囫圇還是殘缺的,沒用就是沒用。只不過這陳德,多少也幫了些忙,可惜某人的脖子太硬了,才能如此走運罷了。”
“脖子硬有什麼了不起,命硬才令人討厭呢!本宮倒要這個如貴人,能夠逃過幾次。還有淳嬪,圍攻沛雙的人也當真是窩囊廢,虧得你還說是你阿瑪在京秘密爲你準備的人。到頭來連一個黃毛丫頭也解決不了,當真是無用。
叫那些人好好閉上嘴,該回哪兒去就回哪兒去,千萬不要給人識破了纔好。否則,本宮必然饒不了你。”皇后說這話,忽然覺得寢室的孔雀開屏雲石屏風處,略微有影晃動。心頭頓時騰起一股殺意,怒吼一聲:“是誰在那裡,給本宮滾出來。”
誠妃與淳嬪皆是一驚,只覺得心跳都停了。雙眼更是瞪得斗大,眼珠紋絲不動的盯着那塊屏風。
果然有人!
皇后“嚯”的一聲站了起來,發恨道:“還要本宮親自揪你出來不成麼?”那人忽然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道:“皇額娘,是不是您回來了,兒臣太乏了方纔靠着屏風睡了一小會兒。”說着話,三阿哥綿愷便從容不迫的走了出來。
“綿愷?”皇后驚得下頜險些脫臼:“好端端的你怎麼會在這裡?你都聽見了什麼?”綿愷揉了揉眼睛,緩慢的走上前來:“皇額娘,兒臣方纔起身,剛想着走出來,你便大喝了一聲。”綿愷垂下頭去,爲難道:“兒臣好久沒見皇額娘了,所以才瞞着師傅溜出來偷偷躲在這裡,想皇額娘一眼。不料等的太久睡着了……方纔醒來又愣頭愣腦的,聽皇額娘這一喝,更是不敢走出來了……兒臣怕惹皇額娘不高興……”
淳嬪柔柔一笑,刻意緩和氣憤道:“怎麼會呢三阿哥,皇后娘娘最疼的就是你了。這會兒見了你,保管有許多話說,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誠妃也忙附和:“臣妾也告退了,不耽擱皇后娘娘與三阿哥敘話。”
皇后的心總算是平穩的擱下了,拉住綿愷的手道:“愷兒,你也不小了,有些話皇額娘不妨對你坦白。無論你方纔是不是真沒聽見那些話都不要緊,最要緊是你心裡必須明白,皇額娘做什麼都是爲了你好。你纔是你皇阿瑪唯一的嫡子,也只有你才配爲他分憂,擔起大清朝最重的擔子,你可明白?”
綿愷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皇后滿意的笑着,安撫道:“愷兒你不用怕,有皇額娘幫你分擔,往後你的路只會很平坦,很平坦。”皇后慈愛的將綿愷攬進懷裡,心更是打定主意要掃清擋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