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高風清。

被風吹散的思念,就像這清影悄然落下,無聲無息。

擡頭看到的不僅是一輪彎月,一天星輝。

落然恍若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清晨,她放一隻很大的風箏,他就站在陽光下,青衫飄飄,她是自小生在深閨裡小女子,只懂撫琴繡花,她不懂二姊爲什麼要爲了一個男人離開家,也不懂父親爲什麼要逼着二姊嫁給七皇子,但就那一眼,就在看到胤哲的第一眼,好像心裡某個位置,被撥動了。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什麼叫愛情。

那個時候,他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他的眸子深邃而憂傷,但好像又看到了光亮。

如果不是二姊的離開,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他背後的故事,他的母親是如何死去,身爲皇子的他,性命是多麼一文不值。

她從來不會反駁他的話,做他不願意看見的事,這不是懦弱,而是一個女孩不想去傷害一個男孩的心,算不上憐憫,說大了,可以是愛,說小了,也可以算是本能,或者,是介與兩者之間的————喜歡。

清影正是胤哲。

她微笑,手輕輕地撥動了琴絃,輕輕地撥動了誰的心絃?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裡,歡度玉門關……”他隨着她的琴音清唱,《關山月》寄託了她對親人的思念,寄託了他對親人的渴望。

曲終,她望向他,幾個月,他消瘦了很多,其餘的沒有什麼變化,惟獨一抹從骨子裡透出的霸氣,把一切都不放在眼裡。

不知不覺,眼角竟有些溼潤,淡淡一笑,掩蓋住自己的心情。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一刻,她,傾城一笑,他,醉了紅顏。

“落然。”他第一次這樣叫她:“你知道我爲什麼把你囚在這嗎?”

她搖搖頭,示意他接着說:“因爲你太出色了,這世界上,除了我,再也沒有人可以配上你。”他曖昧的衝她笑,眉眼彎彎,彷彿被一縷聖光籠罩。

“不過,今晚過後,你就自由了,明天,我要與五哥比劍,勝者生,敗者死。”他苦笑了幾聲:“你應該高興,因爲,我的死,已成了一種必然。”

“這個世界,只有一種失敗。”她站起身,淡粉色的衣帶被風吹起,更顯嫵媚。

“是什麼?”

“放棄。”

“你不想讓我死?”

她緩緩地搖頭,卻沒有半分的猶豫。

“爲什麼?”

“因爲我討厭死亡,生命是一件非常美麗的事物,它的美麗就在於,它可以經受住考驗,重新站起來。”

“落然,我放手,我放你走。”胤哲道。

“你肯放我離開?”落然驚道。

“趁我還沒有後悔之前。”胤哲道。

落然抱起琴,起身。

桌上的燭光在不停地跳躍着,蠟燭的長度越來越短。

胤哲叫住她:“落然!”

“你後悔了?”落然笑。

“還不至於這麼快。”

“那……”

“如果我贏了,我便賜你,做我的皇后。”

她一愣,臉微微地紅了,嫣然一笑,道:“好。”

他想抓住她的背影,她卻越走越遠,他笑,無奈地笑:“你該有多恨我?這最後一個晚上,你都不願意陪我,落然……”

流櫻宮。

“少宮主!”

“要你去跟着七殿下,你回來幹什麼?”尹韻竹厲聲道。

“稟少宮主,明日,午時,七皇子與五皇子在皇家武場決一死戰。”

“哦?”尹韻竹皺了皺眉,道:“五皇子?胤珏?年二十三,母親是當今皇后,文師從喬水,武師從慕容飛,後臺夠硬,如果他能一舉扳倒胤珏的話,皇位還不是唾手可得?”

“依屬下看,七皇子的勝算並不大。”

“我當然知道。”尹韻竹笑了笑:“但是,如果加我一個呢?”

“少宮主的意思是……”

“命四大殺手,即刻與本宮前往朝廷,一起去助胤哲!”

“屬下遵命。”

待侍衛退下後,她才記起那五皇子的模樣,劍術倒也算得上是一流好手,不過,比起四大殺手來說,只是些花拳繡腿而已,明日一戰,胤哲必勝,因爲除了鎖藤閣兩個黑白無常外,沒有人會是流櫻四大殺手的對手。

“荒唐!”老者着華貴服飾,道。

“父親。”尹韻竹上前扶住他。

老者即是流櫻宮宮主尹流櫻。

“荒唐!”尹流櫻氣得咳嗽幾聲,道:“和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和朝廷做對,朝廷那個狗皇帝,明明比鎖藤閣那幾個還難對付,現在我身體又不好,你還要引火上身!”

“父親,您先消消氣,聽女兒說。”尹韻竹攙扶着他坐下,道:“眼下,倚薇樓已不成氣候,鎖藤閣也已經與咱們聯姻,只剩下一個朝廷,女兒認爲,我們也應該積極地與朝廷交好。”

“你所謂的交好就是去參與人家的皇位之爭嗎?”尹流櫻問。

“父親,女兒認爲七皇子有膽有識,是未來皇位的第一人選,這一次便出手相助,若以後他果真登上皇位,也算是我流櫻宮的功勞,他當然願意與我宮交好了。”尹韻竹小心翼翼地解釋說:“父親,女兒這樣做,也是爲了流櫻宮。”

“你還小,看人難免會看錯,依老夫看,七皇子倒不如五皇子,你還是去助五皇子吧。”尹流櫻道。

“父親,女兒相信自己的眼光,也請,父親,相信女兒一次。”尹韻竹跪在地上,叩了個頭。

“丫頭,你心裡想的是什麼,你以爲真的可以瞞得過爲父嗎?”

“父親,女兒想的只是流櫻宮繁榮富強,別的,女兒不敢想,也不願想。”尹韻竹眼眶含淚,道:“父親若是要冤枉女兒,女兒就不要活了!”

“竹丫頭,你以前說過,大丫頭嫁了左驀雨,你若嫁,便要嫁得比她好,但是,丫頭,婚姻不是兒戲,父親不需要你嫁的有多好,父親只希望你們都能幸福。”

“父親。”尹韻竹起身,伏在尹流櫻膝上,嚶嚶地啜泣了起來。

“竹丫頭,那個七皇子,你……”

“父親,女兒此生是認定他了。”尹韻竹認真地說。

“好。”尹流櫻慈愛地笑了笑:“認定了就不要後悔,帶着四大殺手走吧,去幫他,去幫他渡過難關,然後帶他來見爲父。”

“女兒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