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277：意志所向，人爲刀鋒
自從羭神加入隊伍後，整個隊伍的趕路速度比起之前快了許多，除了糧食和喝的水外，衆人的行李包袱也落到了牛車上。
肩膀上沒了負擔，趕路自然也就快了不少，最重要的是，隊伍中的所有青壯都能夠統一歸入訓練當中。
關朔和癩頭等一些剛入夥的下河村人，神情激動地行走在隊伍當中，正式開始了他們的訓練。
“太白星主殺伐，經略人謀，曰：戰馬、籌策、器械、屯田、陣圖、營壘、囊括無遺。”
林北玄的聲音不算洪亮，卻能清晰地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戰馬，謂之行軍，千軍動作，萬馬齊鳴，如大地洪流，浩浩蕩蕩，日行百里。”
“器械，謂之人械，以己爲刀，着重甲，握刀兵，破鋒殺戮。”
“陣圖，謂之軍陣，佈局精妙，或直或曲，迎敵之利，守己之固。”
……
林北玄向衆人傳輸着自己對於太白陰經的理解。
這段時間以來，閒暇時他一直有研習太白陰經，這上篇彷彿就是爲他當前的現況量身打造的一般，比起下篇奇門，更加註重對將士的訓練，還有着許多兵家基礎方面的知識。
憑此爲基礎，他在結合自己在現世所接觸到的一些軍事知識後，也算能得以初窺門徑。
或許比不上那些常年征戰的將軍，但也算能將自己現在兩百多人的隊伍，整治的井然有序。
隊伍中，關朔仔細聆聽着林北玄的每一句話，不斷調整自己的呼吸，緩緩進入整個隊伍的節奏當中。
他眼睛盯着前面一人的腳後跟，步伐儘量與對方保持一致，沒過多久，便陷入到某種奇異的頻率當中。
這頻率像是帶着牽引的力量，默默地將所有人編織到某種律動裡面。
“行軍，也是鍛鍊的一種，它磨礪的不僅僅是你們在戰場上殺敵的本領，更重要的是鍛煉出你們的勢。”
林北玄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即便在行進中，他的呼吸頻率依然與步伐卻同樣與隊伍中人一樣。
他此時就像是一隻正在逐漸成長的幼獸大腦，在向身體四肢傳輸指令，讓這隻幼小的兇獸奔跑起來。
“敵人不可能安安靜靜地在前方等着你們衝上去，所以你們必須學會在行軍中調整自己的呼吸，保持體力，更重要的是，要讓自己的意志與隊伍的‘勢’融爲一體。”
“每一次腳步落下，每一次呼吸調整，都是在培養它。”
一個軍隊強大與否，往往在行軍趕路時便能體現出來。
“如何在疲憊中保持隊形，如何在沉默中積蓄力量，如何在戰場上，將這股無形的勢轉化爲無堅不摧的戰鬥力。”
這是人謀篇中，‘戰馬’一章的最後一句話。
林北玄話語徐徐傳出，隊伍中所有人都聽得入了迷，即使是後方駕駛着牛車的婦孺們也在專心致志的聽着。
阿九和他身邊兩名差不多年紀的孩童，更是有樣學樣的學起了前方大人們的步伐。
可惜他們年紀小，邁出的步子也小，始終跟不上大人們步伐的頻率，最後只能被自家母親擰着耳朵拉到牛車上。
阿九掙脫母親，跳到石牛的背上，望着林北玄高聲喊道：“將軍，有沒有我們孩子能練的法門！！我們也想學！！”
孩童特有尖銳的嗓音很快就傳進一衆人耳朵裡。
瑛姑一把將阿九扯回到身邊，擡起大手就招呼在其屁股上，‘啪啪’幾個巴掌下去，痛的阿九齜牙咧嘴。
“你個死孩子，個子還沒大人腰桿子高，也想要上戰場不成！”說着這番話的時候，瑛姑臉上明顯緊張地看了林北玄一眼。
雖說她們母子加入了林北玄的隊伍，但在她的設想中，應該是在後方給人打雜，而不是十歲不到年紀的孩子就衝上戰場。
聽到母子倆的對話，所有人都忍不住會心笑了起來。
沈婷淼漠然的臉上也不禁泛起一絲笑意，好奇的望向林北玄，想看看對方會如何答覆。
林北玄掃了眼被瑛姑按在膝蓋上打屁股的阿九，帶着幾分玩味笑道。
“自然是有的！”
這話一出，瑛姑打下去的手頓住，臉瞬間就白了下來。
然而她懷中的阿九卻極爲欣喜，興奮的表情根本藏不住。
“是何等法門，我希望是跟大人們一樣的，我也要上陣殺敵，刀斬邪祟！！”
說着，阿九還用手比劃了兩下，彷彿是將自己面前的空氣當成了餓死鬼，自己手裡拿着別人看不見的刀，一刀一個將餓死鬼砍倒。
得虧這道路兩邊沒有草杆子，否則怕是立馬就會變成他手中的兵器。
林北玄笑着從懷裡拿出一本抄錄的三字經，原本這是給隊伍中的大人們作爲啓蒙認字用的，現在看來還能有另一批用戶。
沒過多久，這本林北玄親自抄錄的三字經就傳到了阿九手裡。
阿九起初還有些興奮，以爲會是什麼武功秘法，顫抖着心，激動地手，小心翻看書頁。
另外兩名同樣被打的孩子也跟着湊了過來，伸長脖子往阿九手中的書籍上看。
然而，他們的表情很快就由驚喜變成失望。
“全是字，完全看不懂啊！”阿九不滿嘀咕道。
其餘兩個孩子也都附和地點點頭。
武功秘籍上怎麼能沒有小人呢？！
林北玄一眼就看出了他們心裡的想法。
“不用再找了，自然是沒有小人的。”
“今後你們就學三字經識文斷字，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抽查，認不出的罰抄十遍。”
幾個孩子聽後小臉‘唰’的一下就白了，而瑛姑以及孩子的母親則激動的臉頰通紅。
場面一下子就扭轉了過來。
隨後，林北玄不再理會幾個孩子悽慘求饒的嚎叫聲，繼續爲隊伍講解起太白陰經的部分內容。
天色漸漸暗淡，彷彿在爲本就灰暗的羅州地界逐漸蒙上一層黑布。
終於，在太陽即將落山之際，衆人趕到了距離羅州平原最近的山口村。
這村子比林北玄想象中的要大上許多，說是一座縣城都不妨多讓。
同時，站在最近的高坡上，衆人也終於見到了遠比羅州外圍，內部更加殘酷嚴峻的景象。
如果說之前他們所見還只是荒涼的話，那麼他們眼前所見，便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沙漠。
夜風捲起，夾雜着細沙，形成一道道小型的沙旋風，呼嘯着在空曠的沙漠上空盤旋。
不時間，整個大地就會產生震動，彷彿有一個無比恐怖的巨人在挪動腳步，掀起的沙塵瀰漫天際，將所有人都帶入到恐慌與不安中。
“嘶吼……”
未知生物的叫聲從深處傳進人的耳朵，深沉既充滿猙獰野性的嘶吼，讓人不寒而慄。
嚴格保持陣型的隊伍開始有些燥亂，所有人在見到眼前一幕後，心底都不由升起了同一個想法，肌肉代替大腦，身體本能的想要轉身逃跑。
然而當他們看到林北玄凝視而來的目光後，這個想法又瞬間熄滅。
“烏獲先帶着幾個人進村查探，其他人留在原地。”林北玄緩緩收回視線，朝烏獲道。
“是！！”
烏獲面色凝重，立馬招呼幾個自己最信任的兄弟，悄悄向山口村潛行而去。
天色越來越暗，配合着羅州平原特殊的現象，幾乎將所有人的警惕心拉到最高。
烏獲輕喘口氣，看了眼山口村緊閉的城門，幾個縱躍翻上城牆。
他身後幾人亦是好手，只比他稍慢了幾步。
“若是遇到危險立即發信號退走，不要猶豫。”
“明白。”
烏獲反手緊扣着大刀，朝城內各種建築都望了眼。
黑暗中，城內的建築顯得格外陰森，莫名冰冷的氣息遊蕩在幾人身前，怎麼也驅不散。
幾人肌肉緊繃，下意識屏住呼吸，開始朝四周散去。
老質的木門不知是在風的推動下還是什麼東西，發出‘咯噠咯噠’的搖擺聲，寂靜的環境下，一股緊張壓抑的氣氛縈繞在心頭。
烏獲輕盈地在屋頂上飛奔，突然，一陣微弱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他知道發出這道聲音的絕對不會是隊友。
烏獲立即停下腳步，視線望向下方巷道那黑暗深邃的陰影中。
‘咯噠、咯噠、咯噠……’
似看到了什麼，他的瞳孔驟然收縮，短暫猶豫後迅速做出判斷。
“退！！”
這道聲音他是大喊出來，頓時驚動了分散出去查看的幾人。
一行人跳上屋頂，沒有相互詢問過多廢話，迅速朝城外逃去。
‘咯噠、咯噠、咯噠……’
一陣風吹過，城內咯噠咯噠的聲音更加頻繁起來。
湊得近了，黑暗濃稠的陰影中，聲音真切，原來不是什麼木門開合的動靜，倒更像是一些物體在發出碰撞。
‘咯噠！！’
又是一聲。
一顆風乾的腦袋撞向旁邊，兩顆腦袋碰到了一起，清脆大於沉悶。
密密麻麻的‘咯噠’聲，似在這寂靜的夜中奏響樂章，顯得不那麼孤獨。
道路中央，一棵像是‘樹’一樣的東西蠕動着，在黑暗中緩慢爬行。
……
“呼！！”
林北玄抽了口福壽煙，緩解自己周身肌肉的痠痛。
在他周圍，是一具具倒地的饕倀屍體。
更多的餓死鬼倀眷襲擊着隊伍，剛解決完饕倀後，林北玄便立即支援了過去。
當天空最後一點日光被淹沒，這些倀眷彷彿黑暗中的蝗蟲，源源不斷的自四面八方涌來。
林北玄不知道這些東西起初都隱藏在哪裡，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沒有半點動靜提醒。
隊伍中。
瑛姑緊緊抱住阿九，彷彿要將他融入自己的身體，以保護阿九受到外界的傷害。
婦孺們擠在一起，被男人們一層層擁在中間。
嘶吼聲、咆哮聲、痛苦的哀嚎聲……各種聲音此起彼伏，讓人毛骨悚然。
瑛姑心跳加速，隔着縫隙向外看去，只見一雙雙猙獰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那些眼睛肉眼突出，佈滿血絲，貪婪而兇殘，隨時都要撲向她們。
而往往就在這個時候，她們前方就會不斷有人站出來，將那些兇殘的生物擋在前面。
關朔喘着粗氣，手臂上青筋暴起，整個人彷彿被泡在滾燙的熱水中，不斷向外散發着熱氣。
他手中緊握着一把精鐵大刀，這是將軍代回糧食時一起帶回來的，他很喜歡。
面前黑暗中一隻只餓死鬼倀眷就像是野狗般，不要命的撲向衆人，只有砍點頭顱纔會真正死亡。
“今天教授你們的東西難道都忘了嗎！！”
這時，林北玄的聲音如同炸雷，在黑暗中驟然響起，穿透恐懼與混亂。
關朔砍殺身前一隻倀眷後，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轟！！’
‘關外北馬神龕途徑：紛爭-業炎。’
一股赤紅的火焰瞬間燃起，照亮了黑暗中的人。
林北玄渾身散發着火焰，眼神帶着陰翳與兇狠，身影在火光中猶如神靈。
聽到這句話，關朔大腦身體本能的反應過來，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和步伐節奏。
隱約的，他發現自己身邊開始多出了一個個人。
神情緊張的癩頭出現在他身邊，之前耐心指導他呼吸步伐的老兵也悄然出現在身他邊……
這些人與他相似，在不遠處那熊熊燃燒，宛若希望燈塔的火光照耀下，緊張恐懼的神情慢慢退卻，取而代之的，是堅毅的意志。
‘呼——’
‘吸——’
粗重的呼吸聲猶如吹響的號角，引領着衆人的心跳，所有人的呼吸開始變得整齊。
忽然，關朔感受到了某種力量在自己體內滋生，他的血液似乎沸騰了起來，將因爲恐懼而有些凝固的四肢喚醒。
他看向面前不斷涌來的黑潮，突然不怕了。
意志所向，人爲刀鋒。
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激情與勇氣。
關朔率先邁出一步。
周圍，是齊齊迴應他的踏地迴響。
他興奮的睜大眼睛，牙齒咬地咯吱作響，猛地張開嘴吶喊道：“殺！！”
“殺……”
整齊的吶喊聲蓋過了餓死鬼的嘶吼，彷彿一隻遠古兇獸甦醒，驚人的勢宛如另一道獵獵燃燒的火焰。
隨着話語落下，無數柄刀刃在火光中，綻放出璀璨奪目的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