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285：佘山不是山，青丘不是丘
“姜哥，你是看出什麼了嗎？”姜承身後，一男子走上前問道。
“暫時還不確定。”
姜承皺眉想了一會，隨後緩緩搖頭，暫時不打算把自己心裡的猜測告知隊友。
因爲他知道自己隊裡有幾人就是個社牛，如果對方是俗世子還好，若不是，反倒會衝撞了對方。
要知道俗世裡的土著們基本還是遵循禮法思想的，沒現世人那麼跳脫。
“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跟上他們，讓那些人給咱吸引餓死鬼的火力。”劉三建議道。
姜承扭過頭冷冷看了他一眼。
接觸到姜承冰冷的目光，劉三識趣閉嘴。
“雖然大家處於來自不同世界，但都是人，不是用來可以隨意丟棄的垃圾，如果你這句話被對方那首領聽到，對方即使想殺你，道理都得站在他那邊。”
“九天玄黃塔和走散的兄弟我們在想辦法匯合。”
“這些人敢在這個時候進入羅州，一般自身都有着強大的底氣，最好不要輕易招惹，剛纔我們的請求本就已經有些僭越了。”
姜承收回望向離去隊伍的目光，叫來隊伍中一名女性俗世子。
“阿離，你現在還有能力編織同心結嗎？”
“抱歉隊長，紅繩已經用光了。”那名女性俗世子苦澀地搖了搖頭。
“接下來我們必須儘量避免再有隊伍死亡，在這鬼域裡無論是復活在什麼地方，都會相當危險，而且沒有同心結產生的共鳴，大家無法感應同伴的位置。”
姜承吐了口氣，面容嚴肅道。
“我已經將我們目前的情況上報給了分析部，他們給的線索是再次深入，找到破落村，那裡能夠暫時作爲安全的落腳點。”
“可是我們已經前前後後深入六七次了，大毛他們也是在這段途中失散，甚至還有一次直接面臨了那隻餓死鬼。”女性俗世子臉上帶着幾分悔意。
“我昨晚回到現世去找了他們，發現他們自從和我們失散後，現世中就再也沒有醒來過。”
“我明白！”
“所以我們纔要儘快完成這次任務，然後大家一起回家。”
姜承的目光堅毅，掃過身邊同伴的每一張臉。
“走吧，我們再尋找一次破落村，這次用上那個東西。”
……
……
隊伍不斷前行，林北玄微微偏頭，目光看向身邊一名身影有些虛幻的陰兵斥候。
“他們跟上來了嗎？”
“稟告將軍，他們沒有跟上來，而是在原地交談一段時間後，就拿出一面旗幟，從另個方向離開了。”
“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林北玄點點頭，打開禁域大門，將陰兵斥候收了回去。
羅州地界內陽光被灰雲遮蔽，所以一些實力較強的陰兵斥候能夠在白天活動，只是無法維持太久。
在與姜承等人分別後，他就放出了幾名陰兵斥候監視對方的一舉一動。
‘如果從另一個方向離開的話，說明並不是把我這支隊伍當成吸引餓死鬼的火力，所以之所以想要與我方接觸，真的只是想抱團取個暖？’
林北玄心裡有些詫異，不過他並未在這上面過多糾結，因爲這時羭神的聲音突然傳入了他的耳中。
“我們到了。”
“到哪兒？”林北玄條件反射回道。
“佘山！”
聽到這話，林北玄輕輕招了招手，整支隊伍頓時停了下來。
他目光看向四周，發現前方一片平坦，周圍連小山坡都沒有。
羭神的聲音再次傳來：“佘山不是真的山，只是一個被稱爲‘山’的地名而已，就像是青丘，你以爲就真的是山丘嗎！”
林北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很快就分析出了裡面的道道。
想必應該是類似於他掌中的禁域陣紋，獨立於一個特殊空間。
在俗世中，對空間的利用並不算少見。
在空間方面的技術上，遠比現世領先了許多。
神工匠人可通過材料打造出比實物容量大上許多倍的百納乾坤袋，一些特殊地域，還能從一個空間去到另外一個空間，很是神奇。
“該怎麼進去？”林北玄問道。
羭神跳下牛車，幾個閃爍間就來到林北玄身邊。
“進去的方法我也不知道，當初來議事時是一名僕從帶我進去的。”羭神負手而立，眼睛四處打轉。
“你好歹也是位俗神，難道不是應該徒手撕裂虛空，無物可擋，天下隨處可去嗎？”
“你未免把俗神看的太過強大了些，而且我只是低位俗神，跟那些大俗神甚至是俗主比起來，連人家腳丫子都比不上。”
“莫要把俗神看的太高，我們也只是天道下的一粒塵埃罷了，雖然顯得特別一些，但也終究逃不過法則的束縛。”
羭神白了林北玄一眼，有些無奈的自嘲道。
經歷過一次死亡後，她已經看開了許多，曾經以爲自己的力量足以左右一方地界，如今方纔知道，即使是神也得明白適者生存的道理。
那玄黃餓鬼並非俗神，可成長起來卻有着堪比大俗神的實力，一些低位小俗神在其手上只有逃跑的份，根本反抗不了。
雖被世人稱之爲神，實際也不過是些強大點的邪祟罷了！
林北玄見羭神神情有些失落，不好在這件事情上難爲人家，畢竟是他想要前往佘山。
可現在就面臨一個問題，該怎麼進去呢？
忽的，林北玄腦海中閃過一縷靈光。
右手掌心禁域陣紋再次閃動起來，他將手往裡面一伸，從中抓了一隻身穿袈衣，腰間掛着酒葫蘆的狐狸出來。
胡眉後勃頸被林北玄用手抓着，驚的她四肢下意識胡亂舞動，想要將抓住自己的手拍掉。
“不要亂動！”
“大人……您終於想起我了！！”胡眉一聽林北玄的聲音，頓時激動地叫了起來，聲音中充滿了喜悅和感激。
她這段日子在禁域內調養的相當不錯，魂體明顯比之前在那破舊神龕底下時健壯了許多，故而她非常感激林北玄。
而且由於她曾經做過一方土地的原因，這段時間在鬼門關裡還當上了一個小官，負責監督建造完善鬼門關的事物，現在陰兵見了她都客客氣氣的。
裡面的鬼民說話又好聽，她還不用像當樟村土地時那般，天天要被村民唸叨抱怨，情緒價值簡直拉滿了。
搞得她都有點想長期跟在林北玄手下做事，當個狐靈官，這不比狐土地強？
“叫你出來是想讓你幫個忙。”林北玄將胡眉放到地上。
“大人有事儘管招呼，何須幫忙一說，爲大人做事乃是我的榮幸。”
好傢伙，果然是狐狸，這官場上阿諛奉承拍馬屁這一套不用學就無師自通了，拍的林北玄相當舒服。
不過還是正事要緊。
在羭神異樣的目光下，林北玄乾咳兩聲道：“你先看看這是哪兒！”
胡眉臉上的笑容一頓，瞪着一雙狐狸眼四下看去，越看身子便微微顫抖起來。
“大人，我當時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您竟然真帶着我回家了！”
說着說着，胡眉就發出‘嚶嚶嚶’的哭聲。
她猛地撲到林北玄腳邊，抱着小腿不放，一把鼻涕一把淚往上蹭了又蹭，絲毫沒有注意到林北玄越來越黑的臉。
隊伍裡其他人見到這一幕都有些哭笑不得，大部份人是見過胡眉的，知道對方什麼來歷。
終於，在抽泣片刻後，胡眉止住了嚶聲，仰着頭望向林北玄。
“大人是想進佘山嗎？”
林北玄點點頭。
“一起？”
胡眉歪頭看了看林北玄身後的大部隊，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剛纔哭時還要難看的表情。
林北玄再次點了點頭。
胡眉沉吟半晌後，彷彿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蹭地一聲直立站了起來。
“大人有命小狐自當照辦，不就是老祖的責罰嘛，小狐我背了！”
胡眉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閃爍着眼睛看向林北玄。
“……”
林北玄沉默不語，只是靜靜的看着她，銳利的目光讓胡眉心中一凜。
“咳咳……”
她原本裝出來的豪邁瞬間收斂，不安和恐懼的情緒全寫在了臉上。
“老祖會打死我的！”
“放心，我護你。”林北玄語氣平淡道。
胡眉輕嘆口氣，後腿撐起站直的身子像是陡然背了幾十斤的重物般，被壓彎了下來。
她轉過身背對着林北玄，背對着所有人，在兩百餘道目光下，緩緩從腰間取下酒葫蘆，口中念念叨叨，說着些令人無法聽懂的話。
像是人言，又像是狐語。
晦澀難懂的音節徐徐傳出，逐漸的，無形的文字彷彿充斥着某種未知力量，使得空間都震盪起來。
胡眉拔開葫塞，從葫蘆中倒出一滴晶瑩的液體落與指尖，細長的爪子輕輕抖動，液體便順着指頭流到爪子上。
“叮……”
一聲輕盈脆耳的聲音，突然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
烏獲瞳孔瞬間擴大，一眨不眨的盯着胡眉的背影，只覺得對方此時像極了曾經小時候進他們村討口吃喝的道士。
那道士尖嘴猴腮，與人們傳統印象中的道士頗爲不同，不過一手隔空畫符之法卻令人大爲震撼。
他亦是像眼前這隻狐狸一樣，取一滴水落於指尖，隨凌空作畫。
玄妙的符紋在揮毫間落定，空氣中彷彿有無形的筆觸在舞動，線條交織於空中，形成了一副神秘的圖案。
當胡眉最後一筆完成，她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般，之前因爲在禁域內養回來的魂體又再一次變得虛幻起來。
“呲啦……”
如同蛋殼破裂，胡眉身前所畫的符文爆發出璀璨的光華，她身前的虛空開始出現一條巨大的裂縫。
“大人，佘山就在前面！”
胡眉轉過身，狹長的狐臉上滿是疲憊。
她將身體朝旁邊挪動了幾步，略微躬身，擡臂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林北玄目光穿透虛空中的縫隙，落入其中，裡面似有與外界完全不一樣的景色。
“多謝！”
“都是小狐應該做的，如果可能的話，老祖應該會很喜歡你。”胡眉略微躬身，此時的她一改先前其掐媚無奈的模樣，莊重而肅穆。
見胡眉突然這番模樣，前後差異判若兩狐，林北玄有些感到疑惑。
恰在這時，羭神邁着步子走到了縫隙邊，先是朝裡看了看，隨後點點頭道。
“沒錯了，是我之前來過的地方！”
“你看，這門一開，就裡面有人出來迎接。”
言語間，她笑着一指縫隙中飄來的兩列隊伍。
這兩列隊伍皆是身穿華服的胡仙侍從，手持精緻的儀仗，步伐整齊劃一，展現出非同尋常的優雅與專業。
其中一隻胡仙更是氣質超羣，身着秀麗的緋色長袍，雖是狐狸長相，卻難掩那絕代的風姿。
胡眉聞言同樣看了過去，正好與行來的那隻胡仙雙眼對上。
對方看到她後一怔，眼中複雜之色閃過。
不過她沒在胡眉身上過多停留，轉而看向羭神。
“恭迎羭神，老祖邀您入府一敘。”胡仙十分注重禮儀，語氣裡對羭神充滿了恭敬與尊重。
然而羭神卻搖搖頭，讓開一步，指了指她身後的林北玄：“這話我可不敢接，現在我得聽他的。”
胡苗聞言望向羭神背後的林北玄，始終保持着平靜的面部表情終於控制不住顯露出了錯愕。
她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司掌雪峰山的一山之神竟然說出了自己得聽身後之人的話，
那個人類？
可是憑什麼？這可是俗神啊！！
即使是見過許多大場面的她此刻都有些凌亂，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苗姐姐，我們所有人的確都是聽從大人的指示。”胡眉在這時出口提醒道。
胡苗皺了皺眉，在林北玄和羭神以及胡眉身上來回掃視，似在分析則中情況。
“呼……”胡苗目光最後在林北玄身上落定，張開手臂向前一禮，寬大的緋色袖袍在風中飄蕩。
“那便請這位大人，入佘山！”
眼見對方這般陣仗，林北玄心裡有些緊張，下意識調整自己的情緒，挺直身子，肌肉發力，腳步重重踏在地上。
然而他的這個小動作表現在臉上，卻是神情淡然，彷彿見貫了大場面，步履間沉穩自若，不顯絲毫慌亂。
配上他一身威嚴陰翳的氣質，在胡苗眼中宛若一道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似要燃燼這片空間，反倒把她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