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園周邊再度豎起避風幡,每個避風幡下都有士兵看守。
禁衛軍首領李珩巡視了一圈,來到仙園。
仙園中,藍煙正看着那株石榴樹出神。她聽見身後有動靜,回頭看了一眼。
李珩向這位信任護花使行禮,“末將拜見藍大人。”
藍煙打量着眼前這位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將軍,趕忙還禮:“將軍客氣了,藍煙實不敢當。”
李珩看着石榴樹,問道:“藍大人能看見她麼?”
藍煙搖了搖頭,笑道:“聽說有仙緣的人才能看見,恐怕我沒這個緣分。”
李珩道:“看不到也許是好事。先前兩位有仙緣的護花使,一個入獄,一個死了。上官大人通過法器看見她,也跟着遭殃……”
“將軍慎言!”藍煙警惕地看了石榴樹一眼,提醒道。
李珩苦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咱們去外面說吧!”藍煙說着便帶着護衛離開了園子。
李珩又看了一眼石榴樹,隨即跟上藍煙。
兩人在湖邊沙灘慢行,護衛和隨從遠遠地跟着。
“我們看不見那個花精,但她可能看得到我們,聽得見我們說話。”藍煙有些憂慮地說道:“剛纔那番話若是被她聽見了,明日再說與陛下,我們怕是要吃罪了。”
李珩有些不滿地說道:“陛下降罪纔好呢,最好把我發配到邊疆,省得在這裡提心吊膽的。”
藍煙道:“我都聽說了,將軍那天跟風神惡鬥,甚是威武。”
李珩面露羞愧之色,這一定是他手下的人特意恭維他的。事實上,不僅沒有什麼“惡鬥”,自己還差點嚇尿了褲子。若非柳晏突然出現保住那株石榴樹,自己可能已經被下獄或發往邊關了。於是他趕忙說道:“大人謬讚,在下……”
藍煙笑道:“大人不必過謙,畢竟是跟神靈對峙,不是任何人都有這個勇氣的。”
李珩感到心裡涌出一股暖流,很是感激地看着藍煙。月色之下的藍煙竟然跟他之前的印象大不一樣,他的心神也不禁爲之一動。
“將軍!”藍煙羞色地低下頭,嚶嚶叫了一聲。
李珩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忙看向別處。
“時候不早了,將軍早點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準備迎接聖駕。”藍煙忙道。
“是!”李珩躬身行禮,轉身離開。
“將軍!”藍煙突然又叫了一聲。
李珩止住腳步,轉過身來問道:“大人還有什麼吩咐嗎?”
藍煙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護衛,欲言又止。
李珩猶豫了片刻,往前走了兩步,乾咳了一聲說道:“在下冒昧地問一句,大人可曾婚配?”
藍煙沒料到他會這麼直接,但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嗎?做過密探的她對李珩略知一二,他出身皇族,正妻死了多年,膝下有一雙小兒女。據說他和亡妻的感情很好,所以才一直沒有續絃。這樣的男人雖然不是最理想的,卻也不容易尋得。
李珩見她不回答,似乎覺得自己有些魯莽了,忙道:“失禮了,告辭。”
“將軍!”藍煙趕忙叫住他,“將軍若不嫌棄奴婢,望早作安排。”
說罷,她便匆匆離開。
李珩看着她的背影,咧嘴笑了起來。明日皇帝便駕臨仙園,正好跟她說一聲。
……
第二天一早,張義昌起牀後,親隨張嶺便過來跟他報告各方面傳來的消息。
“揀緊要的說。”張義昌吩咐道。他現在最關心的還是張萎復活的事,其他的沒什麼興趣。
張嶺思索了一下,說道:“啓稟老爺,宮裡傳來消息,陛下今日要臨幸仙園。”
“還有嗎?”張義昌並不覺得意外,因爲今天是將牡丹花精移栽到仙園的日子,女皇一定不會錯過的。
張嶺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接着說道:“還有就是,柳晏被崔玄微撈了出來。”
張義昌冷笑道:“陛下要去泰山封禪,還要依仗那崔老兒,自然不會爲難柳晏。”
張嶺接着說道:“那上官蝶也被赦免了。”
“什麼?”張義昌大怒,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上官蝶乃是害死張萎的兇手,女皇竟然輕易赦免,她這是一點都沒顧忌自己的感受啊!
“老爺,還不止如此。”張嶺道:“據說,陛下還把上官蝶許給了柳晏。”
“她這是要做什麼?”張義昌惱怒而又傷心。
涉及女皇,張嶺不敢隨便說話,只是躬身侍立一旁。
“看來,她不在需要我了。”張義昌面如死灰,自言自語道:“我早該看出來了,她煩了,她要拋棄我了。”
張嶺的眼中閃現出一絲鄙夷的神色,但也只是一閃即逝。
“這是遲早的事!”張義昌道:“這是遲早的事,遲早的事……”
張嶺等待了一會兒,又道:“還有一件事……”
張義昌回頭瞪着他,喝道:“不聽,不聽,我不想聽。”
張嶺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老爺,仙園裡的那個石榴花精並沒有死,據說是柳晏利用某種法器欺騙了風神。”
張義昌眉頭一皺,伸手抓住張嶺的肩膀,但隨後又放開,“滾!”
張嶺躬身退下。
張義昌踱着步子,然後衝着虛空說道:“風神啊,你都聽到了吧,你上當了。”
突然一陣風吹來,風神出現在張義昌面前,臉色很是難看。
“我本來就覺得奇怪!”風神怒道:“竟然有人主動幫助我毀掉避風幡,原來是柳晏的詭計。這廝真真可惡至極,竟敢屢屢跟本神作對。”
張義昌冷笑道:“那又如何,您又不敢殺他。”
“放肆!”風神猛然揮舞衣袖,一陣厲風將張義昌吹倒在臥榻上。
“哈哈!”張義昌雖然被狠狠摔了一下,卻狂笑起來。
風神更怒了,閃身來到張義昌面前,伸手掐住張義昌的脖子,威脅道:“你莫非瘋了不成?”
張義昌知道她不敢殺人,所以非但沒有畏懼,反而伸手摸了摸風神的臉。
“你……”風神將其重重地摔在牆上。
張義昌差點吐出血來,但仍笑着,“夫人何必動怒,我只是想侍奉夫人罷了。”
“無恥小人,你竟敢戲弄本神。”風神揮掌衝着張義昌的天靈蓋就打了下去。
張義昌閉上了眼睛,生死就在這一瞬間。
風神還是半途撤回了手掌,看着張義昌突然笑了起來。
張義昌聽見笑聲,睜開眼睛,這一次他又賭對了。於是,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跪在臥榻上,然後伸手去拉風神的衣袖。
“休要放肆!”風神躲閃開來,冷笑道:“你就不要癡心妄想了,本身豈是你能褻瀆的。我不殺你,一是顧忌天規,二是留着你還有點用。”
張義昌笑了笑,然後俯身說道:“夫人有事儘管吩咐。”
“上次給你的毒藥還在吧?”風神冷冷地問道。
張義昌已然明白,忙道:“這一次,我一定幫您除掉那個小妖精。”
風神猶豫了片刻,說道:“這事先不急,本神另有打算。”
張義昌看着風神,等她說下去。
風神瞟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知道你們父子想的什麼,或許本神可以助你實現心願。”
張義昌不由得激動起來,但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夫人大恩,不知如何報答?”
風神嘆了口氣,看着窗外的天空說道:“人皆以爲神仙逍遙自在,豈不知天規森嚴,不過年年歲歲苦修而已。”
張義昌眼睛一亮,忙道:“夫人若是寂寞,小人願意朝夕侍奉。”
風神轉過身來,戲謔地看着他,“你若年輕二十歲,本神或許勉強能接受。”
張義昌尷尬地笑了笑,忙道:“夫人放心,小人雖然不再年輕,但年輕人有的是。”
風神會心一笑,吩咐道:“你既有此心,就到西山爲本神修建一座風神廟。”
張義昌忙道:“都是小人的疏忽,這纔想起來神都竟然連一座風神廟都沒有。夫人放心,小人一定速速讓人修建,並派人去侍候。”
風神哈哈大笑,隨即化作一陣風消失了。
……
臨近中午時分,女皇和一衆大臣到達仙園。柳晏和上官蝶也隨行而至。
那株牡丹花精還在路上,所以女皇先進園去看那株石榴,但只命柳晏和上官蝶隨侍左右。
女皇看了一眼並不出奇的石榴樹,對上官蝶說道:“朕上次聽你說,那花精之淚可開天眼,不知朕有沒有這個福氣?”
柳晏趕忙從寬大的袖子裡拿出一個小瓷瓶,躬身奉上,“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上官蝶伸手接了,但接觸柳晏的一剎那,手上微微一抖。
女皇看在眼裡,嘴角勾了勾。
上官蝶將瓶塞拔下,用手指沾了一點裡面的水,在女皇眼睛上抹了抹。
女皇緩緩睜開眼睛,便看見石榴樹旁站着的阿措。
阿措降身行禮,“阿措拜見陛下。”
“免了!”女皇大方地說道:“朕有些事要問你。朕聽說天地人三界有個盟約,不知具體爲何?”
阿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一位鶴仙提起過。大概意思是說,三界各安本分,互不相擾。所以,上天不能隨意干涉人間事務,人也不能窺探天機。至於地府,則更爲神秘,極少有人知曉。”
女皇看了一眼柳晏,這話跟他說的差不多。
“人和天竟不能溝通嗎?”女皇又問。
阿措道:“我非人,加之修爲尚淺,所以不能回答陛下的這個問題。”
女皇有些失望,“泰山封禪的事你知道多少?”
阿措搖了搖頭,一臉茫然。
柳晏忙道:“陛下,她不過是才十幾年的修爲,不知道也很正常。關於封禪之事,乃是古來聖王壯舉。待陛下親至泰山之巔,一定能跟上天溝通。”
“希望如你所說!”女皇又掃了阿措一眼,轉身離開。
柳晏和上官蝶相視一眼,趕忙跟上。
午時過後,從西郊移來的牡丹花精被種仙園之中。
女皇這一次單獨入園跟這花精交談。在她看來,這牡丹花精比阿措更有人的氣息,於是問道:“你成精多少年了?”
牡丹忙道:“回陛下的話,奴婢已經修行百餘年了。”
女皇又問:“你可知三界盟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