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沒來之前,柳晏已然從上官蝶口中得知,牛庚府上有女皇安插的臥底,而且那個人就是跟自己交過手的護衛。所以,女皇得知他用過舊府軍的武功招式,繼而懷疑他是舊府軍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他已經跟張嶺解釋過武功招式的來歷,看來還要再跟女皇解釋一遍。可是他正要開口,卻聽女皇說道:“把牛庚和馬謙帶進來。”
馬謙便是那個臥底的護衛,此時正在殿外等候着女皇的封賞。聽宣之後,趕忙整理衣裝,往殿內走去。牛庚紅着眼哼了一聲,不顧自己腿上有傷,兩步攆上馬謙,用壯碩的肩膀將其撞開,然後搶先走入殿內。
馬謙暗暗哼了一聲,一臉的鄙夷。他是不會跟一個要死的人計較的。
牛庚進殿後,咬牙跪倒,“陛下,老臣冤枉!”
女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的事等會再說,朕來問你,你對舊府軍瞭解多少?”
牛庚一愣,忙道:“回稟陛下,老臣……老臣不瞭解。”
“不瞭解?”女皇冷笑道:“據我所知,你的父親和老秦國公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你們兩家的關係也一直不錯。老秦國公乃是舊府軍的第一任長史,去世後,把位子傳給了他的私生子。你敢說,你不知道這些?”
牛庚忙道:“這些往事,老臣還是知道一些的。但自從老秦國公去世後,我們兩家就很少往來了。老臣更不知道舊府軍的具體情況。”
女皇道:“至少你對老秦國公的絕技很熟悉吧?”
牛庚下意識地看了柳晏一眼,忙道:“多年以前,老臣見識過老秦國公的槍法。”
女皇問道:“最近呢?有沒有遇到會使這種槍法的人?”
牛庚又看了看柳晏,答道:“柳大人在我府上曾展示過這種絕技。”
女皇盯着柳晏,喝問:“你現在還有何話說?”
馬謙本以爲皇帝要親審牛庚,不料卻審問起了柳晏。他立刻意識到,柳晏的罪行一旦坐實,或許比牛庚還要嚴重。於是搶着說道:“啓稟陛下,當日柳大人跟小人切磋的時候,確實用過這種槍法。”
柳晏不禁笑道:“哦,你也懂槍法?”
作爲手下敗將,馬謙憋得臉通紅,伸手一指牛庚,說道:“這是牛老將軍說的。牛老將軍還說,這種槍法從不輕易傳人,更不會傳給不相干的外人。”
如果說牛庚的話只是作證,那麼馬謙的話就有明確的指向了。
柳晏忙道:“啓稟陛下,在遇到牛老將軍之前,微臣並不知道這竟然是傳說中秦老國公的絕技,更不知還跟舊府軍有關。不知陛下是否還記得,臣早年曾遊歷江湖,跟各種各樣的高手切磋比試,故而學了一招半式。事實上,臣也只會這一招。”
女皇狐疑地盯着柳晏,突然說道:“宣張嶺進來。”
少時,張嶺進殿,跪倒行禮。
女皇打量着他,實在沒看出這個和柳晏等人並稱四大才子的人有什麼獨特之處,於是問道:“你就是張嶺?”
張嶺不卑不亢地答道:“正是小人。”
女皇道:“朕聽聞,你已經承認自己是舊府軍的人?”
張嶺看了一眼柳晏,苦笑道:“是!”
“現在,舊府軍歸誰掌控?”女皇繼續問道。
張嶺答道:“舊府軍現任長史乃是老秦國公的私生女秦棉。”
在場的人都是一驚,這可跟傳說中的不一樣。傳說中,繼承長史位置的人是個男人。
女皇思慮片刻,瞟了一眼柳晏,問道:“他是不是你們的人?”
張嶺意識到了什麼,答道:“小人不知。舊府軍雖然隱藏於江湖之中,但遠非一般的江湖勢力可比。它有着嚴密的組織機構,成員皆有着多重身份。”
女皇有些不滿,這個張嶺相當於什麼都沒說。
“柳晏,朕給你個機會,如果你真的是舊府軍的人就爽快承認了。只要你棄暗投明,效忠於朕,朕可以既往不咎。”
張嶺聽見這話,眼睛一亮,但女皇問的是柳晏,他只能等一會再表示自己棄暗投明的決心。
衆人都看着柳晏,如果他承認,沒有人會感到意外。他是琅琊王氏遺孤,與女皇有不共戴天之仇,天然就具備加入舊府軍的資格。而且,他的種種傳奇經歷和亂七八糟的多重身份也很符合舊府軍成員的特徵。
“回稟陛下,臣從來都不是什麼舊府軍成員。”柳晏矢口否認。
女皇道:“既如此,朕也不想多費口舌。來人,把他拉出去斬了。”
“是!”侍衛答應了一聲,立即進入殿內。
“且慢!”柳晏忙道:“陛下何以無罪而誅?”
女皇冷笑道:“亂臣賊子,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柳晏道:“陛下何出此言?此非明君所爲!”
一直沒有吭聲的上官蝶忙道:“陛下三思……這天下的冤案已經夠多的了!”
“放肆!”女皇猛地一拍書案,“就憑他屢次忤逆欺君,就憑他姓王,便一點都沒有冤枉!”
上官蝶也不敢說話了,柳晏幹過什麼事,她是最清楚不過的。若是換了別人,早就沒命了。雖然女皇曾大度地赦免了他,如今翻舊賬有些不講理。但她是皇帝,非要翻舊賬,誰也不敢表示異議。
侍衛已經抓住了柳晏的雙臂,將其控制住。
殿外突然傳來通報聲:“崔閣老覲見!”
女皇猶豫了一下,道:“宣!”
片刻後,崔玄微進入殿內。
沒等崔玄微說話,張嶺搶着說道:“啓稟陛下,小人有話要說。”
女皇瞥了他一眼,道:“說!”
張嶺道:“小人自知罪孽深重,罪無可恕。小人不敢請求陛下寬恕,只求能爲陛下盡一份力,此生也便沒有遺憾了。”
女皇有些猶豫,她對任何賣主求榮的人都沒有好印象,但他又是目前唯一被抓的舊府軍成員,倒也不是沒有一點用處。
“啓稟陛下,小人雖然不清楚柳晏是否也是舊府軍成員,但小人一定很快就能查出來。”張嶺瞟了一眼崔玄微,繼續說道:“萬一柳大人真是清白的……”
女皇突然有點欣賞他了,他知道崔玄微會替柳晏求情,而且很有可能保住柳晏一命,所以急忙站出來做個順水人情。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女皇道:“既如此,朕命你……暫代護花使一職,負責調查舊府軍諸事。”
張嶺忙道:“謝陛下信任,臣一定痛改前非,萬死不辭。”
女皇看了看柳晏,說道:“朕就將柳晏交給你看管,限時一個月,必須要給朕一個交代。”
張嶺忙道:“臣謹遵聖命。”
女皇掃了一眼衆人,又道:“對於忠誠於朕的人,朕從來不吝惜賞賜。朕聽說,你對秦鸞情有獨鍾,朕便做主將她賞賜給你。”
張嶺正要謝恩,卻聽柳晏說道:“陛下,您可能誤會了。他親口跟臣說過,迷戀秦鸞只是個幌子,爲的就是掩人耳目。再說,如今張義昌被抓,秦國公的案子勢必重新審理。如果這件案子存在冤情,張嶺罪在不赦,秦鸞則應該得到應有的補償。陛下將一個沉冤得雪的功勳之後賜給一個用心險惡的醉人,實在不妥。”
“放肆,你當真以爲朕不敢殺你嗎?”女皇怒道。
崔玄微也不由得瞪了柳晏一眼,他並不是來救柳晏的,因爲他事先並不知道柳晏陷入危險之中。但知道他有危險,難免就有救他的心思。可是,柳晏似乎中了邪,非要找死。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救他了。
這時,殿外又有通報:“李珩求見。”
女皇看了看崔玄微,忍住怒氣,道:“宣!”
李珩有些緊張,一路小跑進來,跪倒說道:“啓稟陛下,張義昌府上遭到賊人襲擊,搶走了一個人。”
“何人?”女皇問道。
李珩答道:“是一個叫馮包的,據說是張義昌的義子。”
女皇有些不耐煩,“李珩啊李珩,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禁衛軍嚴密把守的地方,竟能讓些許賊人得手……朕不想多說什麼了,你回去收拾一下,去邊關吧!”
李珩忙道:“陛下容稟……那些賊人武藝高強……”
“閉嘴!”女皇怒道:“在朕沒改變主意之前,速速離去。”
張嶺忙道:“啓稟陛下,臣有一件極爲機密的事要稟報。”
女皇不喜歡他老是這麼插話,但還是耐着性子,說道:“講!”
張嶺道:“那馮包並不是張義昌的義子,而是借屍還魂的張萎。”
在場的人都是一愣,女皇也不例外,“借屍還魂?”
張嶺解釋道:“此事乃是風神所爲!”
女皇的臉色突然變得鐵青,攥緊的拳頭差點將指甲拗斷。且不說張萎死而復活的事是真是假,單是風神幫助張義昌謀反已經讓她睡不着覺了。神靈竟然反對自己,難道自己並不是天命所歸?
“陛下!”一直站在角落裡的老太監見她神色不對,趕忙上前叫了一聲。
女皇無力地揮了揮手,“朕累了,都下去吧!”
事情都還沒有解決,這些人都有話要說,於是都遲疑了一下。
“滾!”女皇吼了一嗓子。
膽小的不禁嚇得一顫,趕忙告退。
老太監湊到女皇近前耳語了幾句。
女皇突然說道:“柳晏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