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跟你鬧了?”阿措笑了笑,對衆人說道:“這些年來,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是歷經磨難,今天好不容易相聚在一起,難道不值得慶賀嗎?”
柳晏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但是,他還是不放心,自從有了孩子之後,她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上官宏笑道:“這話說的極是,我們每一家人都不容易。”說着,他也端起酒杯,號召道:“來,讓我們爲了團聚而乾杯。”
於是,衆人舉杯共飲。阿措又要給衆人倒酒,卻被秦竹和蕭瀾搶了先。他們是晚輩,理應讓他們做這件事。等他們斟完了酒,阿措仍又站了起來,柳晏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
阿措又道:“我們這些人顛沛流離,整日裡提心吊膽的。所以,我有個建議,趁着咱們相聚在一起,辦幾場喜事吧!”
“喜事?”紫衣也覺察到她有些不正常,問道:“乖女兒,你怎麼了?”
阿措看着秦竹和蕭瀾,笑道:“我說的是他們倆的喜事,不知你們怎麼看?”
這件事最有發言權的是秦竹的母親秦鸞,所以衆人都看着她。她想了想,起身說道:“這事兒乍一聽有些突然,不過,只要他們兩個沒有意見,我當然歡喜啦!只是如此一來,怕是要麻煩大家了。”
柳晏頓時鬆了口氣,忙道:“此地雖然簡陋,但這個時候辦喜事倒也意義非凡。”說着,他看向竹兒,問道:“你自己說吧,願不願意?”見秦竹不說話,他又補充道:“不着急,好好想清楚,我們沒有逼你的意思,一切看你自己的意願。”
蕭瀾倒是很期待,他殷切地看着秦竹,鼓起勇氣說道:“竹兒,你知道,我會永遠對你好的。”秦竹把頭埋得更低了,臉也羞的通紅,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柳晏笑道:“既如此,我馬上讓人準備。”說着,他便起身要離開。雖然這裡是岱宗的地盤,可是他來了之後,很快籠絡了一批人。這些人倒未必會替他賣命,卻可以看在錢財的份上替他跑前跑後。
阿措拉住他,笑道:“你急什麼,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柳晏又是一驚,問道:“你還要說什麼?”
阿措看着鸚哥和景龍,笑道:“這還有一對呢!”
柳晏白了她一眼,又換做一副笑臉,對鸚哥和景龍說道:“鸚哥,乃是阿措的好姐妹,龍兄也算是我的兄弟,你們倆的事就是我的事。咱們今天就來個好事成雙,哈哈……”但他笑得並不暢快,又回頭問阿措:“夫人,還有什麼吩咐?如果沒有的話,我就出去準備去了。而且,玉皇子那個老頭催我明天就走,我還得跟他商量一下,請個假。”
阿措笑道:“稍安勿躁,我還有話要說。”
柳晏一陣頭大,卻又不好發作出來,仍舔着臉問道:“何事?”
阿措道:“你還欠我一個婚禮呢!”
柳晏愣在當場,也感到一陣愧疚,他們雖然連孩子都有了,卻還沒辦過一場正式的婚禮。於是他趕忙說道:“對不起,我……”
阿措笑道:“沒關係,今天兩家的長輩都在,正好補辦一個。”
柳晏忙道:“當然,當然!”
“好了,你先去忙吧!”阿措淡淡地笑着,然後對鸚哥、秦竹等人說道:“這也是你們自己的事,都過去幫忙吧,回頭我們再吃飯,同喝一杯喜酒!”
四人欣然跟着柳晏出去了。
阿措又對秦鸞和上官蝶說道:“兩位姐姐,我還有事跟你們商量,請隨我來吧!”
說着,她也不管她們同不同意,就回到自己的屋裡。
秦鸞和上官蝶相互看了一眼,還是跟着她走了。
進屋之後,阿措將門關上,正要開口說話,卻聽秦鸞說道:“妹妹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和柳晏之間……”
“姐姐彆着急,聽我說完也不遲。”阿措不慌不忙地說道,“不管你們怎麼打算的,但我知道他始終惦記着你們兩個。所以,我就想,與其讓他這麼惦記着,還不如大家混在一起過日子,也省得他東奔西走,疲於奔命。”
上官蝶忙道:“你多心了,我們之間早就沒什麼了,而且……我心裡已經有別人了。”
阿措搖了搖頭,盯着上官蝶,道:“你忘了,我雖沒有什麼大本事,卻能窺探人的夢境。人在做夢的時候,永遠都是忠於自己的。所以,沒有必要跟我掩飾什麼。”
秦鸞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阿措笑道:“我既然有此打算,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們想好了再回答我!”
上官蝶突然冷笑道:“我不知道你窺探到了什麼,但那不是全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想再糾纏這件事。”
秦鸞也道:“我的女兒都要成家了,我不想在這樣一個大喜的日子裡橫生枝節。”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比不得你們,再過幾年,我就人老珠黃了,不想折騰了。”
阿措忙道:“我是善意的,希望你們不可誤會。”
秦鸞道:“我知道,但還是請你忘了這件事吧!”說着,她便首先出去了。
上官蝶隨後說道:“他是屬於你的,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們兩個的母親是好姐妹,我們也只做個好姐妹吧!”說着,她也離開了。
阿措一個人愣了好久,她本來已經準備豁出去了,卻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不過,這個結果又有什麼不好呢?她很快想通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
柳晏辦事的效率一向很高,不僅將辦喜事的東西準備了七七八八,還不知從何處請來了鑼鼓班,吹吹打打地就上了山。許多好奇的人都跟着過來看個熱鬧,熙熙攘攘地聲音甚至驚動了玉皇頂的衆人。玉皇子派人去察看發生了什麼事,卻很快接到了請帖。
“胡鬧!”玉皇子衝着柳公發脾氣,“這柳晏除了會胡鬧,還能幹什麼?”
柳公笑道:“成親乃人生大事,怎麼能說是胡鬧呢?”說着他將請帖扔給玉皇子,道:“你愛去不去,我還要下去接受他們的叩拜呢!”
……
時間有限、空間有限,這場集體婚禮辦得不是很合規矩,但誰又在乎這麼多呢?上官宏自薦當了主婚人,領着穿戴一新的三個新郎從東廂到西廂迎親。三個新娘也經過司花仙子、上官蝶以及薛燕等人的幫忙,打扮得花枝招展。柳公、風淋、紫衣等長輩已經穩坐高堂,只等着他們進來奉茶行禮。這時候,玉皇子也跑了進來,毫不客氣地坐到柳公身邊。
“你只是被邀請的賓客!”柳公提醒道。
玉皇子不理會他,對上官宏說道:“開始吧!”
上官宏朗聲唱道:“有請新人!”
柳晏等人便一人領着一個帶着蓋頭的新娘子進來。他赫然發現玉皇子也在,但並未放在心上。他們隨着上官宏的指引,拜了天地之後,又一同拜“高堂、師長”。柳晏照做不誤,算是承認了玉皇子這個師傅。當阿措跟着他稱玉皇子一聲“師傅”的時候,他們之間的種種恩怨也隨之煙消雲散。這也是玉皇子放下臉面過來的主要目的。儘管他始終沒有親口承認,柳晏無疑是他最傑出的弟子,也是一個不可替代的一員大將。
婚禮結束之後,爲了不使看熱鬧的人只是看了場熱鬧,玉皇子命人給大家發了些福利。而後,又命人給鸚哥、景龍,秦竹、蕭瀾格外分配了宅院。做完這些之後,他便打算離開。但柳公和上官宏卻拉住了他,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喝一杯酒再走。玉皇子覺得自己已經足夠讓步了,沒有答應他們。不過,他突然留意到薛燕懷裡抱着的孩子,那是柳晏的兒子。他伸手摸了摸,眼睛裡顯露出少有的笑意。
薛燕知道他在給孩子摸骨,忙問:“師傅,他的資質怎麼樣?”
“還行吧!”說着,他還是離開了。
“這個傢伙,真是的!”柳公走了過來,將孩子接了過去,笑道:“他說還行,那就一定是天人之姿。對了,這個孩子叫什麼?”
薛燕道:“沈彧……哦,不,柳彧,他應該姓柳纔是。”
柳公道:“姓什麼都不重要,柳晏原本也不應該姓柳,甚至也不姓王。”
薛燕忙問:“二哥的身世還沒有查清楚嗎?”
柳公搖了搖頭,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直拿我們當作一家人。”
……
曲終人散,各自回房歇息。
阿措將秦鸞和上官蝶的態度告訴了柳晏,然後強調:“我真是善意的,你不會怪我吧?”
柳晏長出了一口氣,道:“沒事,這樣也好,也算是個了斷。”
阿措聽他這麼說,也放下心來,從今以後,她再也不用爲其他女人的事發愁了。不過,她又想起了月宮的那個女子,於是看着窗外,問道:“那個叫月犀的,究竟長得什麼樣子?”
“又來!”柳晏哭笑不得,索性說道:“走,我帶你去看看。”
阿措忙道:“不是我多想,是你老是看着月亮發呆。”
柳晏嘆了口氣,說道:“我不是在在想人,而是在想事,在想我的身世。在月宮的大部分時間,我都在研究那些碑文,雖然沒有完全破解出來,但也弄清楚了一些內容。我能進入月宮並回來,絕不是偶然。也許我和月宮有着某種關係。”
阿措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不說話。在南海仙宮的時候,她和紫衣談論過柳晏的身世,紫衣認爲柳晏絕不是普通人。她想起瑤池的一段故事:某處靈韻山谷中有長着一棵柳樹和一株石榴。柳樹上棲息着一隻鸞鳳,在上面做窩孵蛋;石榴樹上棲息着一隻蝴蝶,終年不走。旁邊的崖壁上另有一隻燕子,秋去冬來。後來,除了柳樹外,其餘的都成了仙,離開了這座山谷。柳樹也想成仙,便哀求一個路過的神仙。神仙說,他資質愚鈍,不能成仙,勉強可以成人。柳樹心想,成人也比孤獨地呆在空寂的山谷中好,於是投胎轉世成了人。後來,成了仙的石榴、鸞鳳、蝴蝶和燕子先後被貶下界,與這棵柳樹經歷了一番恩愛情仇。
這不能算是個故事,沒頭沒尾的。
紫衣道:“這原本就是個支離破碎的故事,不知發生在何年何月,也沒有人能夠證明故事的真實性。但你沒有發現柳晏的身世跟這個故事有相似之處嗎?石榴、鸞鳳、蝴蝶、燕子,還有鸞鳳的孩子,這不正符合跟柳晏有關係的幾個人嗎?”
聽了這個故事,柳晏更是一頭霧水。想了片刻,他笑道:“或許這只是個巧合吧!我倒是在月宮的時候做了個夢,更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不過,說完他就後悔了,因爲夢境之中有個叫“月兒”的女子。而阿措一下子聯想到了月犀。
“也許這個故事中也有月亮呢?”阿措一邊想,一邊說道。
柳晏搖了搖頭,道:“好了,別多想了,終歸會查清楚的。”
阿措卻越來越有興趣了,纏着他要去看看月宮,尤其是那個叫月犀的女子。柳晏也無心睡覺,見她也只是好奇,便帶着她來到山下的一處水潭邊。水潭裡倒映着一彎新月。
柳晏用一種奇怪的手法將水中月影逐漸放大,也逐漸能看清楚月宮的情況。雖然只是新月,但還是能看到月宮的一角。等了好一會兒,終於見到了月犀的身影。只是跟在仙宮裡看到的情況一樣,人臉模模糊糊的。
“她好像在看我們!”阿措忙道。
柳晏搖了搖頭,道:“不會的,在外面,她看不到我們。”
又過了一會兒,月犀又消失了,似乎是去了月宮正殿。
柳晏道:“她通過正殿的銅鏡也許能看見我們。”
“她能聽見我們說話嗎?”阿措又問。
“不能!”柳晏答道,“而且在鏡子裡看到的景象,跟我們看月宮差不多,模模糊糊的。”
突然,潭水中咕嘟嘟響了起來,冒出一串氣泡。緊接着,便飄上來一串桂花枝。
“這是怎麼回事?”阿措嚇了一跳。
柳晏搖了搖頭,將桂花枝撈了上來,仔細端詳了片刻,道:“這是月宮裡的桂花……”
阿措搶過桂花,問:“是她扔下來?”
“可能是吧!”柳晏不敢肯定,他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新月,按說應該要等到月圓那日才能扔個東西下來,而且,即便能扔個東西下來,也不應該能這麼準確。莫非她已經掌握了什麼特殊的技巧?
“咕嘟嘟……”又有一件東西飄了上來。柳晏撈起來一看,竟是一條白絹。白絹上用黛石寫着幾行字:“看到你安好,我就放心了。旁邊的那位就是夫人嗎?”
“看來她真的找到了辦法!”柳晏有些小激動,但隨即又皺起眉來,自己能收到信卻不能回信。他看着天上的月亮,用力點了點頭。也許這樣她就能看到。
沒過多久,水潭裡又冒起泡來。這次冒泡的時間很久,卻不見有什麼東西飄上來。柳晏突然有些擔心,她把自己扔了進來。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一大團東西漂了上來。還好只是一大團白絹,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有這個世界的字,也有月宮文字。
柳晏仔細看了看,上面寫着她的最新發現。看完之後,他顯得更加激動了。
阿措忙問:“這上面到底寫了什麼?”
柳晏道:“內容很多,但最主要的是進出月宮的方法。想不想去月宮看看?”
阿措也跟着激動起來,“真的能去?”
柳晏點點頭,道:“應該可以,只是先不着急,我們先回去帶點禮物。”
阿措看着不遠處的城市,道:“回去太遠了,我們去買一點。”
於是,柳晏便抱着她飛進泰安城,緊急採購了一些禮物,又急匆匆地回到水潭邊。阿措只見他雙手在水面舞動,變換着各種手勢,時而將月影放大,時而又將其縮小,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似乎一直沒有成功。接着,柳晏又研究起那幅白絹上的文字,時而皺眉苦想,時而又將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他突然笑了起來,又繼續折騰起月影來。突然,水潭中的水開始翻騰起來,像是被燒開了一樣。片刻後,水面又恢復了平靜。
“好了!”柳晏將白絹疊起來,揣在身上,然後將提着禮物的阿措抱了起來,笑道:“準備好了嗎?”
阿措有些緊張,問:“你是想從這兒跳進去嗎?”
“閉上眼睛!”柳晏說了一聲,撲通一聲跳進了水潭,很快消失不見。山中只回蕩着阿措的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