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她,指的自然是林美鳳。
縱然她對林美鳳有太多的厭惡,可是那個女人再噁心,也是陳子昂的母親。
在這樣的情境下,這是一件殘酷的事實。
陳子昂猛地一下推開顧傾,像是受了刺激一樣,紅着眼睛大喊道:“你要我怎麼辦?顧傾,她吸毒,賣身,不知廉恥。可是他是我媽,我能怎麼辦!”
他看着呆住的顧傾,不斷的後退,眼睛紅得不得了,可是一點眼淚都沒有,“我註定脫離不了她,也成不了上等人。顧傾,過你自己的日子去吧,別再來管我!”
說完這些話,陳子昂狠狠地摔下書包,飛快的跑開了。
顧傾一時間難以做出反應,她知道自己能追上陳子昂。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挪不動腳。
她看着陳子昂越來越遠的背影,看着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她。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顧傾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陳子昂比她小五歲,她十六歲到達那個家的時候,他才十一歲。
很瘦弱的一個小男孩,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頭髮亂七八糟的,不知道有多久沒洗澡了。
“姐,我是陳子昂。”他似乎膽子很小,說完這句話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又解釋道:“爺爺把你送過來的時候,說你是我姐。”
那個時候,她似乎有點明白過來。爲什麼北街的房子夠住,爺爺還要讓她過來。
爺爺想讓她照顧陳子昂,他嘴上不說,但是心裡還是沒有放棄唯一的孫子。
六年了,她忙起來的時候,陳子昂就偷跑去遊戲廳。好不容易把他看了半年,考上一所還不錯的高中,
結果等她忙起來沒空管他的時候,又去了遊戲廳。
六年來,陳子昂每次捱揍後,都會乖上好長時間。肚子餓的時候,沒錢的時候,叫她姐。
顧傾呆呆的站了好一會兒,撿起來地上的書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塵,低聲說道:“我不是想管你,我只是想讓你過得好一點啊,我真的做錯了嗎?”
她抱着書包,低斂着眉眼靜靜的走着。
走了將近一個小時,身邊車水馬龍,人潮涌動。顧傾忽然刷的一下蹲下來,把頭埋進書包裡。
“小姑娘,沒事吧。”一位路過的老奶奶拍了拍她的肩膀,關切的問道:“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顧傾搖了搖頭,慢慢站起來,漂亮的眼睛裡是一片茫然,“我只是覺得很孤獨。”
她叫顧傾,有個上高中的弟弟,還有個爺爺是手藝大師。
她的人生從十六開始,她就像個無根的浮萍。
如果沒有爺爺,沒有陳子昂。那她又是誰?誰來證明的她的存在?
“這孩子。”老奶奶笑出來,“跟父母吵架了?回去認個錯就好,別一個人傷心了。”
顧傾低聲說了句謝謝,就離開了。
她找了一家麪館,要了一大碗麪,放了很多辣椒。吃起來感覺嘴巴在冒火,胃部也火辣辣的。
等吃完整一碗麪,她擦了擦紅彤彤的嘴巴,對自己說:“我是顧傾,沒有父母,沒有過去。我自己活下去,有什麼不好。”
桌上的手機響個不停,瘋子兩個字不斷的閃爍着。
從剛纔到現在,陸莫封的電話就沒有斷過。
她接起來,卻沒有說話。
“顧傾。”陸莫封的聲音篤定,他問道:“你情緒不好?”
顧傾靜靜的聽着,還是一聲不吭。
“你等着我回去,照顧好自己。”陸莫封說完這句話,掛斷了電話。乾淨利落,但是讓人覺得安心。
他此刻在一傢俬人會所,面前坐着一個女孩兒。看起來二十出頭,穿着一條白裙子。
眉目清秀,像是柳絮一樣柔軟的女孩兒。看一眼,就覺得軟,覺得想要觸碰。
“跳一支舞。”陸莫封看着她,說道。
女孩緩緩站起來,展顏一笑。
沒有音樂,她的舞卻空靈自在。像是漫天飛雪中的一朵白梅,輕軟的腰肢,潔白的手臂。每一個動作,都展現了她纖細美好的線條。
她佇立在白色的地毯上,安安靜靜的。不蔓不枝,清的如同蓮花。
陸莫封想到了顧傾,所以沉默了一會兒,纔看向那個女孩兒說道:“哭。”
他簡單的一個字,就是重若千鈞的命令。
女孩兒的表情安靜而又哀傷,清透的眼睛裡噙滿了淚水,淚水掉落的時候,同樣很安靜。
梨花帶雨,大概就是這樣的場景。
“就是你。”陸莫封三個字就決定了她的未來。
女孩兒擡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大方又恭敬的說道:“承蒙陸先生看得起。”
莫里斯步履匆匆的走進來,女孩識趣得很,主動退下去了。
“先生,陳老失蹤了。”莫里斯憂心忡忡的說道。
陸莫封眉頭一簇,厲聲問道:“不是讓人看緊他嗎!”
莫里斯低頭說道:“是手下的人大意了,已經在全力尋找了。”
不要爲自己的失敗找藉口,因爲辯駁並不能彌補你的失誤。
“凶多吉少。”陸莫封沉凝了一會兒,說出四個字。
他知道手下的人一時半會也難以找到老陳,他是個老江湖了。如果這點本事都沒有,不可安安穩穩的活到這麼大的歲數。
只是顧傾,陸莫封唯一擔心的就是她。她把老陳當做至親,絕對難以接受他出任何閃失。
“不必找了。”陸莫封忽然開口說道。
莫里斯卻沒有第一時間應聲,反而說道:“先生,往後要怎麼跟小姐交代。”
如果老陳真有什麼不測,就算跟陸莫封沒有關係。但是他知道老陳有危險,一不施以援手,二不通知顧傾。
到時候顧傾知道了,難免不遷怒於他。
陸莫封神情不變,冷淡的說道:“那就不要讓她知道好了。”
莫里斯不言,顯然不贊同。但他理解先生現在迫切的心,也同情他。
他的藍牙閃爍了一下,立馬說道:“先生,淩小姐已經過來了。”
“你去吧。”陸莫封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知道這步棋不得不走。
……
凌雅菲是這傢俬人會所的高級會員,閒暇的時候會過來坐坐,對這邊的山泉spa情有獨鍾。
不過這個時候,顯然不屬於閒暇時刻,那麼她的到來就是刻意爲之了。
她走進茶亭,地方很大很安靜,要找一個人很容易。
凌雅菲看到窗邊坐着的人,走過去沒有詢問就坐下來,若有所思的說道:“他一向喜歡你這種柔軟的女人,也難怪了。”
“抱歉,你在說什麼?”對面的女孩兒微微吃驚的樣子,聲音卻聽起來嬌軟無比。
“跟我就不必裝傻了。”凌雅菲輕蔑的說道:“蘇藍,跟在陸先生身邊得了不少好處吧。”
“呦,原來是個明白人。”蘇藍纖細的手指攪了攪咖啡,“怎麼,你也想來分一杯羹?”
“你是陸先生的寵物,我卻會成爲陸夫人。”凌雅菲不欲跟她多說,仔細的瞧了一眼她的容貌,才說道:“給你介紹個金主,自己離開吧。”
原以爲莫對顧傾是動了真心,現在才知道。他不過是想玩玩“愛情”的遊戲罷了,男人啊,總是這樣。
蘇藍卻沒有立刻答應,輕軟的說道:“那可有點麻煩了,陸先生人好,長得又好,我暫時不想離開呢。”
居然想跟她談條件,一個妓子,覺得自己值多少籌碼。
要不是現在莫還能看得上她,自己犯得着底下身段,親自跟她談嗎。
多得是手段收拾她,只是莫一向對女人大方。這些年,主動要走的女人,他從不強留。
凌雅菲從包裡拿出一張名片,推給她,傲然道:“蘇藍,還有什麼話要說嘛?”
這麼大的誘惑,就不信她不動心。
果然,蘇藍看到那張名片的時候,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光亮,然後把名片收了,意味深長的說道:“原來是傳說中的淩小姐啊,往後還有仰仗您的照顧了。”
“聽話的女人才有好的前程。”凌雅菲對她的態度很滿意,轉而說道:“不過,我還有一個附加條件。”
蘇藍的雙手放在膝上,姿態無可挑剔,“但說無妨。”
凌雅菲卻忽然看到正走進來的莫里斯,立馬說道:“你先走,回頭我會聯繫你。”
“那就敬候佳音了。”蘇藍並不磨蹭,從另外一邊離開了。
凌雅菲迅速的把對面的咖啡杯放在自己面前,裝作低頭看雜誌的樣子。
莫里斯走過來,站在一步開外,半垂着眼簾說道:“蘇小姐,先生有請。”
她合上雜誌擡頭輕笑道:“管家,莫是要請那位蘇小姐啊,我怎麼沒有看到呢?”
莫里斯擡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只能說道:“先生在這裡修養幾日。”
他卻隻字不提什麼蘇小姐的事情。
看來蘇藍是在這裡等莫里斯了,正好把她趕走了。晚來一步,不知道又要發生什麼事情了。
“既然這麼巧,不妨帶去去見見莫?”凌雅菲說話間已經提上包站起來了,根本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莫里斯只能應是,在前面帶路。
凌雅菲包裡的手機一響,是蘇藍髮來的短信。真是懂事的女孩兒,她笑着回了短信。
唉,接下來可要有一場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