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陽臺上放着一個菸灰缸,裡面有半截煙,還有散落的菸灰。
就像是陸莫封的感情,激烈的燃燒後,只剩下了灰燼。
與其凍滅,不如燒完。
他的感情在經過這樣多的事情之後,終於燒完了嗎?
羅德里安就算沒有在場,也能猜想到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坐在顧傾的面前,輕輕的撫摸着她的頭髮。
老話常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是勸慰人們看開一些。
其實這是很絕望的話,因爲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靜靜的等候着。一直走,往前走,直到沒有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事情,並不常有。
人們在生活跟愛情上,會更多遇到的是無路可走的局面。
生活,只要掙扎着,無論如何都能繼續的。可是愛情不一樣,她就像是一團火,不論大小,都在燃燒着生命。
有些人的愛情分成很多段,一段一段的燃燒着,總會遇到對的。
有些人的愛情只有這一段,燒完了,就枯萎了。
顧傾趴在羅德的膝蓋上,眼淚順着她的臉頰劃下去。
“羅德,你說爲什麼會這樣。”
她的聲音輕輕的,就像是春天的柳絮。
她的聲音帶着困惑,如同未知世事的孩童。
“傾傾,生而爲人,總會有着困擾。”羅德笑着說道:“我們會哭會笑,因爲我們有感情。但是這個八月還沒有過完,也許你不該哭泣。”
“你是說……”顧傾擡頭看着他,眼睛裡還閃爍着淚光,讓她看起來有點可憐。
“我什麼都沒說。”羅德擡手幫她擦着眼角的淚,堅定的說道:“但是傾傾,你相信我,你會幸福的。”
顧傾吸了吸鼻子,忽然露出一個笑容,“羅德,你像個神父。”
羅德是個大盜,驚世駭俗的職業。但是他凝神同旁人說話的時候,就像是告解室的神父,彷彿一切都能得到神的原諒。
她往邊上空落落的陽臺上看了一眼,終於是止住了哭泣。
陸莫封說,十年、二十年總能過下去的。在時光面前,什麼都沒差別。
有差別的是,誰陪伴你走下去。
沒有陸莫封,有羅德,煜白還有無憂。顧傾這一生會平順的,幸福的過下去。
……
下午等煜白跟無憂睡醒之後,他們就要搬走了,莫里斯一臉愁苦指揮着傭人幫他們收拾行李。
而陸莫封,一直沒有露面。
蒹葭拉着顧傾走到一邊,擔憂的問她,“顧傾,你跟陸先生怎麼了?”
好好的,怎麼就要搬走了呢。
總感覺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真是巧了,她當時也是這麼問羅德的。
“我也不知道。”顧傾想了想說道:“哥哥說他放手了,讓我跟羅德好好生活下去。”
“陸先生是胡說八道。”蒹葭一針見血的說道:“他沒了你,早就活不下去了。”
顧傾聽了她的話,不知道繼續說什麼,只能沉默着。
蒹葭看着她的樣子,有些後悔的說道:“顧傾,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反正無論如何,你幸福是最重要的。”
現在顧傾不再是陸莫封身邊的小姑娘了,她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她今後的人生,不單單要爲自己想,更多的是要考慮煜白跟無憂。
母親這個角色,要承擔的東西太多了。
“蒹葭,我的病一直沒有好,這你是知道的。”顧傾抱着蒹葭靠在她的肩膀上,平靜的說道:“每次我生病,他都很自責,在心理上更加深刻折磨自己。”
其實很多道理大家都通透,但是並不見得能過好自己的生活。
顧傾的病一日不好,陸莫封就一日自責。
可是羅德說,傾傾,我治不好你的病,也許有一天你就忽然通透了。
許多事情經不起一二再而三的摧殘,顧傾從小就經歷非比尋常的磨難,羅德能治好她一次兩次,可是第三次是不行了。
“也許分開之後,對彼此會好一些吧。”蒹葭緊緊的抱着顧傾,又說道:“只要你幸福就好。”
陸莫封爲了顧傾放手,顧傾爲了陸莫封退後。
……
陸莫封站在窗口,看着樓下的人。
顧傾帶着兩個孩子,看向窗戶的位置。只有窗簾在微微飄動着,看不見人影。
就那麼靜靜的站了一會兒,顧傾帶着兩個孩子上了車。
等到車子遠去之後,陸莫封才返回去坐下。
他進了書房坐在,從最下面的抽屜拿出一個牛皮紙袋。
陸莫封沒打開牛皮紙,只是盯着看。
去年陸莫封大醉一場,住院一月左右,然後出院後拿到了這個牛皮紙袋。
……
蒹葭坐在樓下的客廳,神情有點落寞。
銀光走過來抱着她,親了親她的額頭。
“銀光,你說陸先生跟顧傾那麼相愛,爲什麼還會分開呢。”蒹葭摟着銀光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口。
“爲了讓彼此更幸福,因爲相愛,所以纔會分開。”銀光的語氣很溫和,安撫着蒹葭彷徨的情緒。
“是嗎。”蒹葭擡頭看着他,“銀光,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
“會的。”銀光認真的說着。
……
拉菲太太忙前忙後的收拾着東西,但是看的出來,她很開心。
她打心眼裡願意羅德跟顧傾在一起,這幾天雖然顧小姐跟陸先生在一起也是挺開心的。但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顧小姐還是跟羅德先生在一起,看起來溫馨又輕鬆。
煜白跟無憂在書房看書寫字,顧傾跟羅德拎着啤酒,坐在陽臺上吹風。
“他真的變了很多,大概是我走了這五年,讓他覺得害怕了。”顧傾笑了笑說道:“他那個人,總覺得自己什麼都能抓住的。我一直在他的視線裡,在北街那六年雖然不記得他了,但是他總能看到我的。估計是怕我再跑掉,所以在一點點的改變着,遷就我。”
“陸先生也是挺不容易的。”羅德跟她碰了碰杯嘲笑她,“一輩子就愛上你一個,還這樣多的波折。”
“也許他不收養我,愛上別的女人會幸福很多。”顧傾認真的說道:“然後我在蘇家長大,成爲商界強人。”
這話多少有點自我調侃的意味了,只是也許陸莫封沒有收養顧傾,也許這一生都不知道愛情的滋味。
……
陸莫封在書房的時候,莫里斯送來了羅德留下的信。
信的第一句話是:陸先生,這個時候你應該放手了吧。吉普賽人果然是最出色的占星家,我顯然繼承了這一天賦。
沒錯,是被羅德里安算到了,陸莫封跟顧傾真的分開了。
羅德里安看着眼前的牌,又擡頭看了好半天的星星。
而這個時候,顧傾還在熟睡,她會在睡夢中叫着陸莫封的名字。
羅德里安捏着那張牌,慢悠悠的進了臥室。
顧傾睡得工工整整的,粉色的睡衣讓她看起來越發的白皙嬌豔了。五年的時間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跡,多得是毛頭小子對她表白。
自從他們結婚以後就睡在一個房間裡,顧傾對他沒有一點的防備心,甚至洗澡的時候會讓他幫忙遞睡衣。
羅德坐在牀邊,看了看手裡的那張牌,又看了看睡夢中的顧傾。轉機,就在眼前。
【陸先生,你是不是要氣死了。我之所以讓傾傾回來,是因爲你跟她會分手。你們的感情走到了末路,你只能放手。】
當你一個女人成爲母親之後,她的思想會發生巨大的轉變。煜白跟無憂會成爲顧傾的未來與光明。
羅德站在產房外,醫生說孩子生下來了,顧傾度過了危險期。
孩子哭聲響起來的那一刻,羅德的眼前看到一絲光,然後他腦子裡的那根弦兒啪的一聲斷裂了,他也到了下去。
顧傾的身體很虛弱,在手術檯上,她幾乎要醒不過來了。
據說她的生命特徵恢復正常的時候,醫生都激動的哭了。當然,羅德有理由懷疑他們是因爲那筆鉅額的賠償費而激動。
“羅德,叫煜白好不好?”顧傾靠在牀頭,身邊躺着兩個小嬰兒,“願他一生擁有光明。”
她做不了陸莫封的光,希望煜白能有他一聲的光與暖。
“女孩兒呢?”羅德的眼神很溫柔,即使顧傾現在的臉色很蒼白,但是在他的眼裡顧傾還是最美麗的。
“無憂。”顧傾看了看兩個孩子,都跟他們父親一樣,擁有琥珀色的眼睛。
陸莫封希望顧傾一生無憂,可惜她命途多舛,就把這個願望給了女兒。
顧傾九死一生生下了煜白跟無憂,在醫院住了三個多月身體才恢復一些。
【陸先生,煜白跟無憂是我的孩子,他們一生都會叫我爹地。你羨慕嫉妒恨去吧,我是樂意看到的。】
【至於你跟傾傾分手的事情,我當然是更高興的。】
……
顧傾喝了幾罐啤酒,靠在羅德腿上睡着了。
羅德看着天上的星星,陸先生已經看到他的信了吧。他說過,傾傾回到北城來,是轉機。
末路,又何嘗不是一條路。
他低頭親了親顧傾的臉頰,輕聲說道:“傾傾,我會治好你的。別忘了,我可是無所不能的大盜羅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