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莫里的首都布拉約城,高樓林立。
陽光照在大廈上,藍色玻璃反射光彩。
車流中,那十望着繁華的城市,一陣出神。
“我們在布拉約的分部很厲害的。”開車的崔偉說。“我們的地下網絡能幫你直接進入總統府。但接下來,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沒問題。”那十點頭。
執行這次刺殺行動的只有他一個人,因爲在仔細聽取了自救軍的情報後,那十發現除了小心接近外,一切手段都沒有用處。所以,他並沒有帶姑娘們來。
哈莫里是小國,並沒有什麼太了不得的大人物,但九級的強者,終究也有一些。
道門與魔法工會的主腦更是實力強悍,而他們無一例外,都在爲總統裘洛斯服務。
自上一代總統時期起,他們就在發揮力量,經過十幾年的努力,已經將總統府打造成了一個堅固而可怕的堡壘。
除了普通的防禦力量之外,總統府內外幾乎都被各種各樣的魔法陣和符篆體系包圍,總統本人身邊更是常跟着一道一魔兩位高手,一來貼身保護,二來可以隨時感知總統府內魔法陣與符篆的力量變化。
除非正面攻打,否則,想進入總統府殺掉裘洛斯,幾乎沒有可能。
所以鄧鐵製定的計劃,是依靠自救軍地下組織網,將那十送入總統府。
這種機會雖然不容易找,但也並非找不到。總統府裡需要許多底層工人,憑自救軍的力量,足以讓那十僞裝成工人混進去。
這次行動,只有兩人,一是那十本人,二是崔偉。
崔偉當然不參與刺殺,他只負責將那十帶到此地,並與地下分部聯絡,傳達上層的指示。
在繁華城市中,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公司裡,那十見到了布拉約城自救軍分部的總負責人。
初入這座大廈,那十有些驚訝,他實是沒料到,自救軍分部的總負責人竟然是這樣一位人物。
在那間豪華的辦公室裡,崔偉遞上了鄧鐵的親筆信。
坐在總裁辦公桌後大椅裡的,是一個梳着油亮背頭的男人。他大約三十歲左右,相貌堂堂,一身筆挺正裝,很有幾分大人物的氣派。
“這位就是布拉約城分部的總負責人,伍迪先生。”崔偉爲那十做着介紹。
那十禮貌地點頭,伸過手去。
但對方只是在看那封信,並沒有與那十握手的意思。
“伍迪先生。”崔偉有些掛不住面子,忍不住提醒:“這位就是鄧將軍提到的那位聯邦友人……”
“我知道。”伍迪一邊看信,一邊開口打斷了崔偉的話。“將軍先前佈置任務時在電報裡說過,在信裡也有提及。”
說完,他拿出打火機,將信點燃,看着它在手裡燃燒,然後將其丟入了銅製的垃圾筒裡。
他擡頭,打量着那十,說:“但請原諒我的無禮——我真的看不出這次行動的把握所在。”
“那十先生已經得到了將軍的認可。”崔偉有些不高興地說,“伍迪先生該不會是在質疑將軍吧?”
“將軍也不是萬能的。”伍迪說。“他不是神,所以也會有出錯的時候。”
“您這是什麼意思?”崔偉明顯動了怒。
“自救軍做的是偉大的工作,同時,也是極度危險的工作。”伍迪說,“最危險的事,莫過於在裘洛斯的眼皮子底下獲取情報。多年來,我們一直謹小慎微,不是因爲我們懦弱,而是因爲我們知道我們存在的意義與作用。”
他看着崔偉,說:“可是現在,只因爲德萊省分部的事,將軍就決定冒險,這會將整個自救軍置於險地。我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怎麼,難道他開始羨慕反抗軍的那些渣子了嗎?也想在權力的遊戲中分一杯羹了?”
“您怎麼能這麼說將軍?”崔偉大怒。
伍迪不理崔偉,望向那十。
“身爲聯邦人,卻願意爲哈莫里的人民冒險,僅此一點,您便值得我尊敬。”他一邊說,一邊欠身從椅中站了起來,向着那十微微垂首一禮。
“但我需要的是您的支持與幫助。”那十說。
“刺殺總統不是一件小事。”伍迪說,“自救軍現在還不夠強大,需要在政府與反抗軍之間的夾縫裡努力生存。也許將來有一天,我們應該站出來……”
“現在就是那一天。”那十打斷了他的話,“機會已經到來,可你卻不敢站出來,這豈不很諷刺?”
伍迪不以爲意,反而笑了。
“我也年輕過。”他說,“所以我瞭解年輕人的心態。年輕的時候,我也曾像您一樣熱血衝動,覺得憑自己的本事,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但現實教會了我……”
“或許您應該這樣說——”那十再次打斷了他:“現實擊敗了您。”
伍迪看着那十,久久不語,但那十卻透過他的目光看到了他內心的怒意。
他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刺中了對方心中最脆弱的那一處傷口。
伍迪的目光開始變化:“個人的力量與這世界相比,不值一提。年輕人以爲自己可以改變世界,但最後多會發現是自己自不量力。長者每每教導他們,他們總以爲那是懦弱者的廢話,卻不知,那是曾經年輕過的人在向他們展示傷口。展示傷口總是一件艱難的事,所以我認爲,每一個年輕人都應該尊重願意向他們展示傷口的長者。”
“以年齡論,您怕是還不足以被稱爲長者。”那十笑笑,“而請您相信我,我的內心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這般年輕。至少,我的人生經歷還算挺豐富的。”
“迴歸這件事本身吧。”伍迪說,“一旦事敗,你自然會有生命危險,我們布拉約城分部,恐怕也會遭受滅頂之災。”
“您所擔心的,只是我的意志是否堅定吧?”那十問。
崔偉沒聽懂。
伍迪聽懂了。
“不。”伍迪搖頭,“我並不懷疑您的意志與品格,我相信即使事敗,您也不會出賣我們,不會在政府的威逼利誘之下讓布拉約城分部的秘密大白於天下。但您要明白,這世界上的事,並不是年輕人想象中那麼簡單。”
他手撐着桌子向前探過身子,認真地對那十說:“正面的血肉戰場上,只有面對面的廝殺,所以反而簡單。但真實的世界不僅有正面的身體衝突,還有正面又或側面甚至你不知道的某一面裡的智力衝突。政府花那麼多錢養活的警探系統並不是擺設,他們會沿着您身後那一條蛛絲一路追查,查出是誰將您安排進總統府,是誰將您僞裝成工人,又是誰帶您來到這個城市。然後,那些人就都會被拘捕,我們苦心經營多年的地下組織,就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
“機遇與危險並存。”那十說,“這世上每一個機會,都需要得到它的人付出代價。”
他也向前探過身子,以手撐在桌上,認真地對伍迪說:“如果做事總是擔心這擔心那,那麼不如什麼也不做。您當着您的大公司總裁,不參加自救軍,豈不是最安全?”
“你以爲我擔心的是自己的安全?”伍迪面色轉冷。
“不。”那十搖頭,“我欽佩每一個自願加入自救軍的人。我只是覺得您太過保守。這是一場戰爭,只靠保守,我們沒辦法贏。”
“我不想冒險。”伍迪說,“因爲時機未到。”
“什麼纔是合適的時機?”那十反問,“等反抗軍推翻了裘洛斯,還是裘洛斯消滅了反抗軍?”
伍迪看着那十,慢慢地坐回椅中。
“你的話不無道理。老實說,我也確實有些猶豫。所以……爲了讓我做出決定,你需要向我證明。”他對那十說。
“證明什麼?”崔偉問。
“實力。”伍迪說。
“我會盡量模擬出總統身邊的防衛措施。”他對那十說,“如果你可以突破重重封鎖,那我就全力配合你。”
“隨時隨地。”那十點頭。
伍迪按了一個鈴,門外的漂亮秘書立刻走了進來,聽了伍迪的命令後,禮貌客氣地將那十和崔偉帶離了總裁辦公室。
她引着兩人進了一部電梯,一路向下,一直來到大廈的地下第三層。
轉過幾個曲折的過道後,那十看到的是一個寬敞的大停車場。只是這裡並沒有任何車輛。
他注意到,這裡的支柱都有金屬包裹,地面也極爲堅實,彷彿是一個大型的地下安全屋,甚至可以躲避羣炮的轟擊。
“請稍候。”秘書微笑着說。
那十點頭,然後緩步向前,打量四周。
崔偉急忙跟了上來,秘書則守在原地。
“我其實挺崇拜他的。”崔偉小聲說。
“誰?”那十問。
“伍迪。”崔偉說,“他是個傳奇人物,身爲大富豪,卻一心憂國憂民,甘願爲了人民的自由而冒險,而且他經營下的布拉約城分部,真是幹得有聲有色,每年都會截獲大量有用的情報。可以說,政府控制區裡的自救軍組織能發展到如今這一步,他至少要佔七成功勞。”
“那確實是功臣。”那十點頭。
“我是第一次見他。”崔偉氣哼哼地說,“老實說,先前我心裡充滿了期待,可是一見面……真是不如不見!”
那十笑了。
“做這種事,當然要謹慎。”他說,“所以我可以理解他。”
“一會兒您出手可別手軟。”崔偉說,“我覺得他是躺在功勞簿上太久,有些忘乎所以了。您得讓他吃一次虧才行!”
那十看着他,認真地說:“內鬥,永遠是一個組織走向滅亡的最主要原因。”
崔偉悚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