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正在病房裡翹着二郎腿,思考怎麼找機會探查反叛軍基地,尋找芝芝的下落,羅醫生就走了進來。
隨他進來的,還有那位軍官和四個反叛軍士兵。
“羅醫生好!長官好!”那十立刻跳了起來,一本正經地問好。
軍官看了看他,說:“抓你的時候,你說是神醫的助手。我沒記錯吧?”
“是。”那十點頭。
“神醫?”羅醫生笑,“怪不得敢說醫術比我強。”
肖武正忙着給病人換藥,這時跑過來行禮問好,順便瞪了那十一眼。
“羅醫生,您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就是沒事吹吹牛……”肖武衝着羅醫生笑。
“神醫的助手,應該很有兩下子吧。”羅醫生說,“不如給我們露一手?”
“我也就那麼回事……”那十謙虛。
“這不是請求,是命令。”軍官冷冷地說,“當時沒有殺你,因爲你說你是醫生。現在如果想繼續活下去,就證明給我們看。”
肖武一臉焦急。
那十點頭:“好啊,要怎麼證明?”
“這裡的病人,你隨便挑幾個,爲他們做一下檢查,然後說說處置意見,再對症用藥。”羅醫生說。
“這個好說。”那十指了指一個病人,“他受的是槍傷,我想子彈應該早就取出去了吧?但他傷的位置是肺,如果臟器癒合不好,會留下後遺症,到時就算裝上了強大的肢體,肺也沒辦法提供給他充足的氣息,幾乎不能再參加戰鬥。”
“你說的對。”羅醫生點頭,“是昨天爲他們換藥時觀察到的?”
那十點頭。
“能通過傷口位置推導出病人的病症,你倒還不錯。那麼你認爲,應該怎麼用藥?”羅醫生問。
“我不懂用藥。”那十搖頭。
“什麼?”羅醫生皺眉。
軍官也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對用藥一竅不通。”那十想了想後,換了個說法。
“我不是沒聽清,也不是沒能理解你的意思,只是覺得震驚。”羅醫生說,“你聲稱自己是醫生,但卻不懂得用藥?”
“是啊。”那十笑笑。
“這玩笑有點無聊。”軍官陰沉着臉說,“英雄,你昨天的表現很不好,如果你真是醫生,我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果你根本不是醫生……”
他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身邊四個反叛軍戰士立時端起火槍,對準了那十。
肖武嚇得面無人色。
病房中有幾個病人喜上眉梢。
那十面對槍口,一臉從容,笑着說:“長官,我早跟您說了,我是神醫的助手。而那位神醫,您應該知道,他並不懂現代醫學,擅長的是古傳的銀針醫療術。我作爲他的助手,學的也正是這種醫術。對於現代醫學,我基本上不怎麼懂。”
羅醫生冷笑:“這藉口可真好。”
“您可以給我幾枚銀針。”那十說,“我立刻就能向您展示我的能力。”
“這很容易辦到。”軍官說,“我很快會回來,到時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說着,轉身而去。
羅醫生看着那十,搖了搖頭,也走了。
他們走後,肖武急得不行,把那十拉到隔間裡,忍不住責備:“你這個人,讓我怎麼說你?逞強,太逞強了!林可大是有點欺負人,可你忍一下不就好了?現在可好,事情鬧大了,你怎麼收場?”
“人活着不能怕事。”那十笑着說,“你越怕,它越來。”
“胡鬧!”肖武急得跺腳,“現在怎麼辦?一會兒你要是不能證明你的醫術,他們有可能……”
最後長嘆一聲。
對於這件事,他也無可奈何。
“咱們都是小人物。”他站在那裡,有些失落地說着:“小人物就像螞蟻,拼命地跑啊跑,但跑上半天,也纔剛剛能跑出大人物的一個腳印。我們奔波一生,所得也不過是一個溫飽,大人物們錢袋漏個小洞,滾出幾枚錢幣,就是我們辛勤一輩子的所得……”
他看着那十,忍不住說:“小人物就得學會認命,得學會向大勢低頭,得學會識時務,不然……”
“不然就會死得很慘?”那十笑問。
“你還笑得出來?”肖武嘆氣。
“你說的沒錯。”那十不笑了,他點了點頭:“一無所長的小人物,如果想能在這世上苟活下來,確實需要不斷低頭——向命運低頭,向強者低頭,向一切不平低頭。這是一種活法。”
他看着肖武,認真地說:“但還有另一種活法,那就是掙扎着向上,雖然有時也會低頭,但暫時的低下,只是爲了長久的擡起;一時後退,只是爲了給還擊積蓄力量。我們不能只是苟且順從地活着,還要抵抗。”
肖武怔怔看着他,半晌後搖頭:“你拿什麼抵抗?”
“是啊。”那十點頭,“這也是個問題。改變命運這件事並不簡單,不是你想改變它就能改變。有時候,人真的需要一點機遇……”
他看着肖武,問:“我願給你機遇,你願意試嗎?”
“什麼?”肖武一時怔怔。
“如果我能給你改變命運的機會,你願不願意嘗試?”那十問。
“你先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命吧!”肖武覺得這個自大的小子真是無藥可救,只能搖頭嘆氣轉身離開。
病房裡還有十幾個病人要照顧,他不敢因爲“英雄”的事耽誤了工作。
英雄或許是個好小子。
但又如何?
你非要自己作死,什麼人能幫得了你?
我只是個小人物、小角色,我還得苟活着啊!
沒過多久,羅醫生和軍官走進了病房。肖武急忙過來,向他們鞠躬:“羅醫生,長官,您們不要跟英雄那小子一般見識吧,他還太年輕,年輕人就難免氣盛……”
“和你沒有關係。”軍官冷冷掃了他一眼,立刻嚇得他閉上了嘴。
“您回來啦?”那十笑着從隔間走了出來。
“你要的東西。”軍官將一個盒子遞給了那十。
那十一怔。
那是裝銀針的盒子,款式和他的那個差不多,但裝飾得更精緻一些,用料也比他的那個要考究不少。
打開盒子,裡面是用帛布包裹的一把銀針,差不多有百來枚。
“是不是這東西?”軍官問。
“沒想到這裡還能找到這種東西。”那十喃喃自語。
“既然已經有了工具,就請你爲我們展示一下神醫的神術吧。”羅醫生指向那張病牀。
肖武在心裡嘆息,心說:能做的、能說的,我都已經做了、說了,剩下的,就交給命運吧……
病牀上的病人瞪大眼睛盯着那十,心生恐懼。
“羅醫生,我覺得……還是讓他找別人來試比較好,我這個病特徵不明顯,我怕看不出效果。”病人真誠地請求。
“就是你。”軍官冷冷開口。
病人看着那十手裡的那一把銀針,隱約感覺自己的人生路是要走到盡頭了。
有些病人一臉幸災樂禍地看着他——尤其是昨天被那十收拾過的那三個。
“勇敢些。”被那十紮過的那個說,“別忘了你是個軍人,還是個戰士。”
“對。”被那十收拾得直打哆嗦的那個點頭,“不要畏懼死亡,要敢於直面死神!”
“放屁!”這位肺病患者大怒,“敢情不是你們要被他亂扎一氣!”
“別這麼說。”那十走了過來,語氣溫柔:“我保證你捱了第一針,想挨第二針,越扎越想扎,越扎越愛扎,一天不扎就渾身難受……”
“不要過來!”病人驚恐大叫。
軍官皺眉,扭頭示意下,身邊四個士兵走過去,舉槍對準了病人。
肺病患者一臉絕望,看看戰友手中的火槍,再看看那十手裡的針,一咬牙一閉眼:“來吧!”
“不要搞得跟慷慨赴死一樣,這讓人很難堪。”那十搖頭,捻起一根銀針,慢慢地紮了下去。
其他病人沒挨針,卻感覺到皮膚刺疼,有人忍不住轉過頭不看,有人卻一臉好奇,想看這位“英雄”能用出什麼折磨人的法子來。
銀針刺入皮肉,並沒有想象中的疼,肺病患者忍不住又睜開了眼睛,好奇地看着。
他感覺有一股熱流順着針進入了自己的身體,讓自己中針處生出熱感。
這種感覺好像曬太陽,令人覺得很舒服。
那十再取第二枚銀針,緩緩刺入他的另一個穴道。
他以針疏通對方的經絡,開闢出一條丹田連接肺經的道路,一路引着天地之氣進入對方的丹田,再行於軀幹,最後滋養受損的肺葉。
這是一個大循環,比較損耗內力,但能很快見效。
病人的身體得到氣的滋養,開始生出變化,肺部有些已經開始衰竭的組織重新得到力量,開始慢慢恢復。
那十強大的內氣也讓病人感覺到通體舒暢,忍不住流露出舒服的表情。
這種無意間的表情,最能說明問題,軍官和四個士兵看在眼裡,有些驚訝。
羅醫生也是一時詫異不已。
“沒騙你吧?”那十邊扎針一邊說,“早說過,會讓你越扎越想扎,越扎越愛扎。”
“真神!”病人情不自禁地嘀咕。
等着看熱鬧的病人都傻了眼,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的事。
被那麼長的針扎破皮肉,不但不疼,竟然還很舒服?
怎麼可能?!
羅醫生忍不住湊到近處,仔細地看。
銀針入肉,並不出血。那十慢慢捻轉,銀針便一點點向深處去。
羅醫生觀察病人,發現病人的舒服絕非僞裝,而是出自內心。
這是什麼醫術?
他皺眉不解。
半個小時之後,那十結束了治療,將銀針一枚枚拔出。
病人長長出了一口氣,眼睛放光:“我感覺自己已經可以下牀跑步打拳了!”
羅醫生一時震驚不已。
那十搖頭:“你這病至少得連續治一週左右才能痊癒,現在不能亂動,否則出了什麼事,我可不負責。”
“是是是。”病人急忙點頭,看那十的目光變得充滿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