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冰水澆下,大漢打着寒戰醒來,面對那一拳就將自己打暈的少年,一時滿心懼意。
“我贏了。”那十說。“別忘了我們的賭約。”
大漢慚愧不語,老實地打開了後門。
門後有一條小走廊,盡頭有梯,通向地下。
在這不起眼酒吧的地下,卻有一個巨大的格鬥場。中央鐵籠矗立,籠上鐵絲網與鐵柵欄上,有斑斑血跡。
幾百人圍着鐵籠,狂熱地叫囂着,而鐵籠裡面,有兩個肌肉發達的大漢在拼命廝殺。
拳頭衝擊皮肉,鮮血從口鼻中飛濺,灑落拳臺。
這是鐵渣街有名的地下格鬥場,每天夜裡都有各種各樣的人因不同的目的來到這裡。
拳手爲了賺錢,觀衆則在賭錢。
地下室另一側有樓梯,有改造人守在那裡。那十擡頭看,樓梯之上有平臺,有房間,應該是這裡老闆辦公室。
他走到樓梯前,被改造人攔下。
“我是拳手,想見老闆。”那十說。
改造人笑了:“你這樣的拳手我還是第一次見。快滾!”
“人不可貌相。”那十說了一句很有名的古話。
改造人輕蔑地一笑,揚起胳膊,蒸汽噴射,黑鐵發出震動聲,是示威。
“怎麼回事?”有人從小屋出來往下走,張口發問。
改造人急忙低頭:“老闆,這小子說他是拳手。”
“拳手?”老闆一身漂亮的禮服,上下打量那十,有些意外。
“拳手。”那十認真地說,然後擺出架勢,打了幾拳。
“有點意思。”老闆笑了,勾勾手,後邊隨行的手下中有人急忙過來。
“讓他試試。”老闆說。
“跟我來。”那人引着那十,欲向鐵籠那邊去。
“先談談價錢吧。”那十沒走,看着老闆。
“和拳手打一場,佣金是一百帝元。”老闆說。“贏了的話,能多得四百帝元獎金。”
“成交。”那十點頭,跟那人走了。
他一邊走,一邊取出早準備好的眼罩戴上。
如此,便不會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老闆望着少年的背影,搖頭而笑,眼中有輕蔑色。
“他真能打?”手下人忍不住問。
老闆笑了:“讓瘋子和他打。那小子最會折磨人,觀衆們好久沒有熱血沸騰過,該刺激刺激他們了。”
“明白了。”手下人笑了。
那十來到鐵籠邊,等到籠內的廝殺結束才被帶入鐵籠。見到這麼一個身材單薄的少年進入籠中,觀衆們都是一愣。
“各位!”主持人站在鐵籠裡舉着拳頭大的金屬話筒大叫,“古語說,人不可貌相,讓我們來看看這位勇敢的拳手吧!”
那十第一次被這麼多人注視,有點緊張,於是閉上眼睛,做深呼吸,吐納天地之氣。
“這小子害怕了!”
有觀衆大笑起來。
“這算什麼拳手?我都能把他打趴下!”
“他能打拳?那我的老祖母也能上臺吧?”
這話又引來了衆人的一陣鬨笑。
站在樓梯上的老闆突發奇想,讓一個手下人跑到籠中與主持人說了些什麼。
“各位,如果有誰認爲可以擊敗他,就可以上來挑戰!”主持人高聲說,“挑戰費只要一百帝元!如果勝利,退還挑戰費,還會有兩百元的獎金!”
“我來!”
“我來!”
觀衆們一時沸騰起來,許多人爭先恐後地搶着上前,結果一個大個子肌肉男推開擋在前邊的衆人,先跳到了臺上,衝着臺下一陣大吼。
“祝你好運。”主持人拍了拍那十的肩膀,收了肌肉男一百帝元后退出鐵籠。
肌肉男入鐵籠,主持人將鐵籠關閉,上鎖。
有人走入人羣,開始吆喝着讓衆人下注。
不論什麼樣的比賽,都可以用來賭博,人們覺得眼前是一個機會,便紛紛掏出錢來。
“我押大個子!”
“我也是!”
局勢一邊倒,除了少數幾個精明的賭徒外,幾乎所有人都押了肌肉男勝。
“他輸了怎麼辦?”有手下問老闆。
“看他出拳,有幾分樣子。”老闆說,“他不會輸。”
投注結束,主持人敲響了鑼,肌肉男齜牙咧嘴地向那十走去。
從小到大,那十沒少打過架。
所以他並不缺少經驗。
這一次,他有一週苦練的成果在身,便更不怕這種大個子。
他睜開眼,擺好格鬥式。
“裝模作樣!”肌肉男大吼着撲了過來,伸手就來抓那十的頭髮。
那十直接一個後手直拳打了過去,正中肌肉男的左臉頰。
這與他打倒酒吧大個子的拳法如出一轍。
正面擊中面部,固然可以讓對方鼻骨折斷,鼻血長流,一時失去戰鬥力,但卻不容易讓對方昏迷。
頭部被攻擊時人之所以會昏迷,是因爲頭在受攻擊時劇烈而快速地搖擺,形成震盪,大腦承受不住這種震盪,人才會昏死過去。
所以攻擊側臉,使對方的頭部被拳力帶動快速擺動,纔是一擊打暈對手的最好方法。
臺下觀衆們那些嘲諷的話,讓那十心裡有些不痛快,所以他決定讓他們看看自己的本事。
肌肉男的腦袋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搖晃了一下,然後就失去了意識,軟軟地倒在臺上。
觀衆們還沒來得及歡呼,這場廝殺就結束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一時怔住。
“我果然沒有看錯。”老闆笑了。“讓他多打幾場。”
“還有誰要來挑戰?”主持人高聲問。
“機會難得啊!也許剛纔那傢伙只是一時大意呢?一百元投入,三百元回報,還在想什麼?好吧,我們把獎金再提高到五百帝元!五百!”
片刻的沉寂後,觀衆們又沸騰起來。
“沒錯,那傢伙只是大意了。”
“看那小子,豆芽菜一樣的體格,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我來!”
許多人又搶着向前。
於是,一個又一個自以爲了不起的觀衆進入鐵籠,卻沒有一個人能擋得下那十一拳。
轉眼之間,就先後有六個人倒在鐵籠中的拳臺上。
觀衆們這時才傻了眼。
“打誰都是一拳啊!”
“這小子……拳頭這麼狠?”
“你不是說這樣的拳手你一隻手就能打扁嗎?要不你去試試?”
“算……算了吧……”
那十站在鐵籠中,目光掃過籠外四周,四周都是緊急迴避的眼睛。
沒人敢和他對視,他們都怕這拳手伸手指向自己,點名讓自己上臺挑戰。
不打,會被旁人嘲笑。
打,肯定也會被一拳幹掉。
沸騰的觀衆們此時冷靜無比,都扭過頭假裝看別處,不敢與那十對視。
“該瘋子上了。”老闆輕聲說。
主持人連叫了幾遍,也再無人上臺,於是在接到老闆的指示後,大聲說:“機會只有一次,現在已經結束。接下來,將由瘋子挑戰這個一拳必殺的新拳手!”
觀衆們轉回頭來,又開始沸騰。
“瘋子?這傢伙不是因爲上次殺死了對手而被憲兵抓起來了嗎?”
“亂說!是因爲他虐殺了拳手,才被封殺,禁止上臺而已。”
“他可是拳手的終結者啊!多少人跟他打過後,下半輩子就只能活在輪椅上?”
“這一拳小子跟他打的話……”
“絕對死定了!”
那十聽着觀衆們四起的議論,微微皺眉。
關於瘋子的傳聞,他曾聽別人說過。
那是一個瘋狂的拳手,見血便紅眼,不把對方折磨至死不罷休,每場他的拳賽,都要出動改造人,才能將他從滿身是血的對手身上拉開。
他的比賽向來血腥無比,每一個他的對手,都會落下終生的殘疾。
所以沒人記得他本來的名字,只記住了他的外號——嗜血狂人,瘋子。
“是一拳小子能勝,還是瘋子繼續他的瘋狂之路?”主持人高叫道。
“廢話!當然是瘋子勝!”
“一拳小子也就能打打普通人,遇上瘋子這樣真正的拳手,只有死路一條!”
“諸位,趕快下注吧!”
老闆的手下四下游走,觀衆們紛紛掏錢下注。
“我押瘋子,三十秒!”
“我押瘋子,十秒!”
“我押瘋子,輪椅!”
“我押瘋子,牀!”
“我押瘋子,導尿管!”
觀衆們大叫着下注。
那十聽得一怔。
這都是什麼意思?
三十秒,十秒,輪椅,牀,還有……導尿管!?
他不解地望向主持人,問:“這賭注是什麼意思?”
主持人笑了:“押時間,是賭瘋子會在所押時間內收拾掉你。至於輪椅什麼的,是指你在比賽之後,後半輩子要與什麼東西形影不離。”
還有這種押注法?
那十一時怔住。
“年輕人,現在後悔也晚了。”主持人冷笑,“你如果選擇退出,代價是支付所有觀衆的賭資,以及……你的命。”
“我爲什麼要退出?”那十冷笑,然後問:“我可以下注嗎?”
主持人一怔,然後笑着點頭:“當然可以!”
“那我押上我先前贏得的所以佣金和獎金!”那十說。
“抱歉,並沒有什麼佣金和獎金。”主持人說。
“你說什麼?”那十眼裡燃起怒火。
主持人皺眉:“年輕人,不要衝動。”
他揚手,以大拇指指了指身後。
他身後,鐵籠外,是那四肢皆爲黑鐵的改造人。
“你們老闆說過,打一場佣金是一百元,勝了的話……”那十壓着怒火,跟他講道理。
主持人笑了:“年輕人,老闆說的是‘和拳手打’。先前那些只是觀衆,不是拳手。”
“你們可真是卑鄙。”那十冷笑。
“不,我們向來很有契約精神。”主持人說,“先前那幾場是在幫你的熱身,你應該感謝老闆給你這樣出頭露臉的機會。”
“那麼,我就押上我下一場的獎金。”那十說。
“你勝了纔有獎金。”主持人說。
“我會勝。”那十堅持。
“抱歉。”主持人說,“我們只收現金。”
“那麼就押我下一場的佣金。”那十說。
“這個可以。”主持人笑,“不論你是勝是敗,那一百帝元都是你的,我們從不賴賬。”
“那最好!”那十冷冷地說。
這時,一聲暴叫傳來,彷彿野獸。
瘋子來了。
觀衆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