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舒興奮的看着莫瑾瑜朝漁民走去，那條飛魚長得非常好看，可再好看的魚，在顧望舒眼裡，大概就是好吃和不好吃的區別。
沒吃過，想試試。莫瑾瑜過去和漁民討論這件事情，顧望舒雙手托腮看着他，只覺得世界如此美好。
可顧望舒完全不知道，身後有人漸漸的靠近她，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莫瑾瑜身上，只覺得身後有人，還以爲人家是要從她身邊經過。
顧望舒讓了讓，發現那個人還是沒有從她身邊走開，顧望舒疑惑擡頭，“你有事？”
一擡眼卻發現這個人距離自己太近，不是正常的社交距離，“你……”
顧望舒往後小退一步，卻發現這個人漸漸逼近，什麼話都不說，面孔也非常的陌生，而且陰沉着一張臉，怎麼看都不是善類。
“你想幹什麼？”
顧望舒警惕開口，對方卻一句話都不說，也不讓顧望舒從她身邊繞開，眼疾手快的把她從船上推下去。
“啊——”尖叫聲劃破海面的平靜，莫瑾瑜剛剛和漁民交涉好飛魚之後的去向，就看見顧望舒跌落到海里，也來不及等船上的救生艇，直接翻過欄杆，跳下海。
“舒舒。”
顧望舒並不會游泳，大海比起江河來更加的可怕，深不見底，一股瀕臨死亡的恐懼漸漸籠罩，她覺得有一隻手漸漸攥住她的心臟。
恐懼，未知，惶恐……
一系列的情緒讓顧望舒無所適從拼命的掙扎，拼命的想要逃離，卻沒有任何辦法。
她害怕會沉沒到海底，害怕會就這樣死去……
“舒舒，別怕。”莫瑾瑜拼命朝她游去，好不容易纔拽住她的手，接到了遊輪上扔下來的繩子，把顧望舒拖上救生艇。
顧望舒渾身都在顫抖，她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會距離死亡那麼接近，只差一點，只差一點點，自己就會死去。
“瑾…瑾瑜……”顧望舒斷斷續續喊着莫瑾瑜的名字，緊緊攥住他胸前的衣服，“我……我……”
莫瑾瑜什麼話都沒說，直接把人抱到房間裡去，顧望舒根本不肯放手，身上的衣服溼漉漉的，她還在不停的顫抖，太陽光暖暖的照射在身上，她卻覺得無比冰冷。
從來不知道，距離死亡是那麼的接近。
她差一點，就要溺死在深海里。
莫瑾瑜緊緊的摟着她，沒有人知道那會兒他心裡在想什麼，只覺得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什麼責備的話都說不出口，有的只有擔心和失措。
他抱着人來到浴室，打開花灑沖洗，“舒舒，舒舒？”
顧望舒呆呆傻傻的擡頭，怎麼都不肯放，莫瑾瑜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替她換衣服，一件一件的剝離，顧望舒就和個牽線木偶似的，僵直着身體不肯動，卻不肯放開他的手。
溫熱的水流到她的身上，顧望舒一個激靈，莫瑾瑜連忙出聲安撫，“別怕。”
顧望舒擡起頭，一雙漂亮的眼睛裡滿是惶恐和無措，“我…有，有……有人推我。”
顧望舒終於完整的說出一句話，莫瑾瑜皺起眉頭，他還沒來得及搞清楚剛纔到底發生什麼事，她並不是一個調皮搗蛋的人，也不是一個不知輕重的。
掉下海這種事情，怎麼看怎麼蹊蹺。
“不怕，沒事，你現在已經沒事了，我在這裡。”
過了很久顧望舒才終於冷靜下來，被莫瑾瑜用大浴巾包裹着出去，她呆呆的坐在沙發上面，那股恐懼感還沒有完全消散，她想到自己如今身處大海中央，坐在遊輪上隨海浪漂泊。
就無端端生出一種恐懼，“瑾瑜……我有點害怕。”
莫瑾瑜找來毛巾替她擦乾頭髮，用吹風機溫柔的吹乾，做這種事的時候，他覺得簡直匪夷所思，曾經嗤之以鼻，可真的做了之後，也覺得不過如此。
“舒舒不怕。”莫瑾瑜輕聲安撫，也許是因爲彼此熟悉的緣故，也許是因爲信任的緣故，顧望舒漸漸放鬆下來。
開始回憶剛纔的事情，“有人推我下去的。”
“你還記得是什麼人嗎？”
“不是很能記得清楚，他的樣子很普通，應該是當地人。”顧望舒可以肯定，那個人是故意那麼做的。
至於爲什麼。
她也不清楚。
難道翁雪娥這麼有能耐，還能在異國他鄉買兇殺人嗎？
“之後不要離開我身邊，小心一點，那個人有什麼特徵還記得嗎？”莫瑾瑜冷靜的問，所有人幾乎都默認顧望舒是不小心掉下海的。
那個地方沒有監控，也拍不到什麼身影，來人手法果斷狠辣，顧望舒因爲不會游泳，驚慌失措之下，記憶也會產生一定的混亂，就算到警察面前，口供也不一定算數。更何況現在還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派來的，什麼打算。
莫瑾瑜並不希望打草驚蛇。
他心裡倒是有一個人選，只是不知道，對不對。
“不是特別記得，就算膚色都沒有很明顯的特徵，就像是你在大街上看到的普通陌生人，走過去之後，就沒有別的印象。”顧望舒拼命的回憶，卻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只記得那個男人非常的高大，站在她的身邊很有壓迫感，非常魁梧。
只是歐美人的體型本來就高大，這並不能作爲一個證據。
顧望舒雖然長得不算矮，可東方人骨架纖細，稍稍壯實一點的都會讓人產生壓迫感。
“之後不要離開我身邊。”莫瑾瑜冷靜交代，海面上的信號並不是很好，消息斷斷續續才能發出去，想要打電話卻是根本不可能，莫瑾瑜也並不放心把顧望舒一個人留在房間。
“你的臉色那麼難看，是知道是誰幹的嗎？”
莫瑾瑜微微搖頭，事情還沒有確定，也不好猜測，“我還不是特別確定。”
顧望舒卻憂心忡忡，“會不會是我那個媽？”
“不太清楚。”莫瑾瑜安撫顧望舒，翁雪娥那種腦子，的確是會幹得出這種事情，可他卻覺得，翁雪娥卻不至於這麼撕破臉皮，畢竟如今還是齊金盛當家。
只是不想引起顧望舒的恐懼，“沒關係，我等等和船長商量提前返航。”莫瑾瑜臉色凝重，開始坐在沙發上分析事情，消息已經發給鬱城，只是沒得到回覆，信號斷斷續續，莫瑾瑜心中着急，臉上卻不顯，還在逗弄顧望舒高興。
“等回去之後，我教你學游泳，我在市中心還有一套房子，那套房子的院子裡有游泳池。”
顧望舒原本是沒什麼感覺的，但是聽到這麼土豪的發言，還是忍不住嫉妒，“市中心，還有一套房子？還是有游泳池的？”
莫瑾瑜點頭，“不怎麼去住，不是很方便。”
顧望舒：“……”
不怎麼去住？市中心還不是很方便？
“那我們沒結婚的時候，你都是住在哪裡的？”
顧望舒是真的很好奇，秀水公館是新房，是爺爺送給他們倆的新婚禮物，之前從來都沒有住過。
至於莫瑾瑜說的那個房子，顧望舒根本不知道。
“公司附近有一套房子，雖然有點小，但是很方便。”莫瑾瑜不是喜歡浪費時間的人，公事和私事分得清清楚楚，房產雖然有好幾套，可從前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公司附近的那套房子。
僅供休息。
還有就是老宅。
也不知道這些年這人是怎麼過下去的。
因爲和顧望舒結婚，兩人大半年時間一直住在秀水公館。
“有點小？”顧望舒不敢苟同莫瑾瑜的形容詞，他嚴厲的有點小，可能和別人以爲的不太一樣，“這個有點小是？”
“200平不到。”
顧望舒：“……”
她錯了，她不應該問這些，自取其辱，“我們還是不要討論這些事情比較好，我覺得討論這些事情，我會更難受的。”
畢竟顧望舒以前做夢都想買的房子，也只有100平。
而且還要累死累活好多年，都買不起。
“齊家的別墅雖然和秀水公館的沒辦法比，好歹地段也是不錯的。”莫瑾瑜有些莫名。
顧望舒壓根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從前是個窮逼的事實，只能含含糊糊的說自己以前在外求學，很少在家裡，畢竟爸爸媽媽也不是特別喜歡她，自己住在家裡就是討人嫌的份。
“求學？”
“嗯……也是在歐洲，一個很美很美的國家。”顧望舒想起留學的那段日子，只覺得如夢如幻，她永遠都記得，和友人一起在多瑙河邊散步，聽着各種各樣的樂器聲。
她只覺得有些記憶，是那麼的美好。
顧望舒的學籍還在，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繼續學業，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在繼續學業。
“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帶你去看看。”顧望舒認真開口，以後如果有機會，她想以顧望舒的身份，帶莫瑾瑜去參觀自己的學校，讓他參與自己的過去。
而不是現在，頂着別人的身份，連話都不能說清楚。
“好。”莫瑾瑜答應下來，沒有追問原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願意說，他也不會去強迫。
顧望舒鬆了一口氣，有些鬱郁的看着窗戶外面，蔚藍色的大海一如既往，海鷗還在海面上不停的飛翔，顧望舒看着那海天一色的美景，心裡卻沒有半點漣漪。
只覺得這份美麗之下，是洶涌的駭然。
她興致缺缺，一點想出去玩的興趣都沒有，至於那條魚……
也沒別的興趣。
“我讓廚師把那條魚做成刺身，漁民說飛魚的肉非常緊緻，很適合做成刺身。”莫瑾瑜企圖用吃的來打動顧望舒，可顧望舒卻只是扯出一個寡淡的笑容，對待飛魚刺身也沒有多少興趣。
她現在只想離這個海遠一點，這次的事情給她心裡留下太多的陰影。
不出意外的話……
她應該以後，都不會想去海邊。
“這次的事情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並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耿耿於懷。”
莫瑾瑜的安慰卻起不到任何作用，顧望舒知道不是自己的錯，不是自己的原因，可有些事情是很難說清楚的。
自己心中惶恐的情緒，也沒有辦法很快的排解，“我知道這件事情跟我沒關係，也不是我的錯，我就是有點害怕。”
她蒼白的小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來，明明是想讓莫瑾瑜放心，可看着她那副模樣，莫瑾瑜反而覺得更糟心。
他心中有些遏制不住的煩躁，從桌子上拿起香菸點燃，顧望舒有些詫異，莫瑾瑜從不在她面前抽菸，如果不是那一次吵架，她甚至都不知道莫瑾瑜抽菸。
“介意？”
顧望舒搖搖頭，軟着嗓子，“沒關係，只要是你，我都不會介意的。”
莫瑾瑜點燃一根菸，輕輕咬在脣間，煙霧瀰漫在四周，彷彿在他臉上蓋上一層薄薄的紗，看不真切，看不清楚，彷彿要消失不見。
顧望舒移不開視線。
莫瑾瑜低着頭擺弄手機，香菸還在緩慢的燃燒，被他咬在脣齒間，有一種頹廢的美感，顧望舒在那一刻，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若是昨天站在窗戶邊的莫瑾瑜是個翩然而立的少年。
如今這個。
大概是不良少年。
強烈的反差讓顧望舒不太適應，卻覺得這人對於她的吸引力，變得愈發致命。
莫瑾瑜看着手機上的消息，眉頭卻皺得越來越緊，莫韻最近安分守己？
怎麼可能？！
【繼續查。密切注意莫韻的動靜，還有杜晨，把這對母子盯緊。】莫瑾瑜隨手把手機扔到牀上，看見呆呆看他的顧望舒，彎了彎脣，“你在看什麼？”
“看你呀。”顧望舒仰起頭，輕輕笑起，“我老公爲什麼那麼好看？”
莫瑾瑜微微一愣，那惡劣的心情似乎有些轉好，他掐滅剩下的一半煙，對着顧望舒就吻下去，莫瑾瑜剛剛抽過煙，帶着一股淡淡的菸草味，輕輕淺淺，並不難聞，他吻得着急，顧望舒被動的倒在牀上承受。
她有些慌亂，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瑾瑜……”
“嗯？”莫瑾瑜隨意應了聲，繼續覆上，顧望舒完全不知道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不是還在傷心，失落，難過，害怕嗎？
怎麼變成這麼少兒不宜？
好在莫瑾瑜還算是個人，沒特別過分。
“我們去看看，飛魚刺身有沒有做好。”莫瑾瑜努力平息身體裡的衝動，只想勸自己當個人，這都什麼時候了？
“我不是特別想吃。”關鍵……顧望舒的被害妄想症發作，“會不會有人下毒？”
“不無可能。”莫瑾瑜臉色凝重，“不去會讓幕後黑手生疑。”
莫瑾瑜輕描淡寫的解釋，顧望舒答應下來，警惕的跟在莫瑾瑜身邊，他也沒提醒顧望舒什麼，就當是本色出演。
意外落水，本來就容易讓人心生警惕。
兩人姍姍來遲，那盤飛魚刺身已經端上桌，一羣人圍在哪兒，看着廚師片魚。
見到顧望舒過來，都紛紛關心她的情況。
明明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在異國他鄉，似乎都變得不一樣起來，“多謝大家關心，我還好……沒多大事。”
“就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沒關係……謝謝大家的關心。”顧望舒一個一個的迴應過去，幾乎臉熟的都在這裡，也都向她傳達了問候，這艘遊輪上到底有多少人，她也不是特別清楚，可顧望舒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飛魚小小的一條，也很難捕撈，釣起來純屬是運氣，野生的飛魚味道更是特別鮮美，可顧望舒宛如驚弓之鳥，根本就不敢嘗試。
但是別人不知道這些，一個個夾起飛魚開始吃，顧望舒受他們感染，也夾了一筷子，不得不說味道實在是不錯。
她不僅有些難受，如果沒有這檔子事，她這會兒應該會很開心吧，吃着想吃的魚，看着心心念唸的大海。
而不是跟這會兒一樣，戰戰兢兢的，看全世界都是牲口。
顧望舒吃了幾片魚，幾乎所有的菜，都是別人動過之後， 她纔會伸筷子，這舉動做的並不明顯，也沒有什麼人看到。
算是有驚無險的渡過。
顧望舒沒什麼興趣在甲板上繼續逗留，她最大的興趣愛好也已經被人扼殺，此時此刻興致缺缺，只想快點回船艙躺着。
莫瑾瑜對出海一向是沒興趣的，會過來也完全是因爲顧望舒喜歡。
見到她沒什麼精神，也不追問緣由，直接把人帶回船艙，“你看起來精神很差。”
顧望舒的確沒什麼力氣，她衝着莫瑾瑜搖搖頭，實在提不起任何精神，“我有點想回去。”
“這艘遊輪明天會返航，今天晚上會一直在海面上漂泊。”莫瑾瑜心中煩躁，幕後黑手不知道是哪方勢力，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
人數多少，最壞的結果就是，這艘船都是合謀的。
如果打草驚蛇，並不知對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他們就兩個人，勢單力薄，顧望舒如今這個樣子，根本算不上戰鬥力。
“那就等返航。”顧望舒有些累，可精神卻是高度緊繃，根本就睡不着，只覺得身心俱疲。
“如果累了就好好休息，還有我在。”莫瑾瑜悄無聲息的擋在顧望舒面前，顧望舒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莫瑾瑜食指放在脣邊，示意顧望舒安靜。
不等他們倆有反應，房間門從裡到外打開，一身漆黑的彪形大漢，拿着一把砍刀，朝顧望舒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