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男女有別,陛下請回

回到宮裡,靳明淵本來有意送鳳至回棲鳳宮,卻接到永寧侯請求覲見的消息,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稍作權衡後,只得語氣歉疚地對鳳至道:“我先去勤政殿一趟,先讓賀歲送你回去如何?”

鳳至垂着腦袋,微微抿脣,默默點了點頭,掙脫他扶在她雙肩上的手,轉身便往棲鳳宮的方向走。

賀歲先前並未跟隨靳明淵出宮,出了什麼事自然也不知道,察覺到鳳至與靳明淵之間的異樣,悄悄擡眼瞧了瞧靳明淵,只見帝王沉默地望着女子遠去的身影,久久之後,皺起的眉頭舒展開,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賀歲自然不明白那笑容的意思,卻莫名地心裡一突,直到靳明淵忽然開口道:“朕說讓你送她回去。”

賀歲這纔回過神來。抹着鬢角的汗小跑着去追鳳至。

漫山得了鳳至要回宮的消息,早早地便在棲鳳宮門口候着了,見鳳至回來時身邊竟然不見銀莊和花之燕的身影,臉色也不似以往明朗,不由得斂起了臉上的笑意。也不敢問什麼,只恭恭敬敬地將賀歲送走,又小心翼翼地跟在鳳至身後往殿中走。

晚上直到用過晚膳,靳明淵也沒有來,鳳至掩埋好心中失望,獨自一人在殿中坐了一會兒,便準備就寢。

漫山見這個時候也不見靳明淵影子,有些不安,終於對着鳳至開口:“娘娘,陛下他——”

“他不過來了。”鳳至取下頭上最後一樣髮飾,頭也不回地往浴房中走。漫山想要帶人跟上,被她擡手製止,“別跟來,本宮一個人可以。”

漫山口中應是,可將她異常的模樣看在眼裡,又哪敢當真讓她一個人,連忙叫了幾個人悄悄跟上去守在浴房外頭。

安安靜靜洗了個澡,等漫山爲她擦乾頭髮,鳳至正欲就寢,靳明淵卻來了。

漫山見了那熟悉的偉岸身影,十分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得了靳明淵指令,歡歡喜喜地退了下去。

鳳至坐在牀沿,擡頭怔怔地望着他,“陛下……來做什麼?”

不待靳明淵應答,她又道:“若是想要歇在棲鳳宮……陛下可以將臣妾當作不知世事的小孩子,臣妾卻沒辦法這樣定位自己。男女有別,陛下請回。”

靳明淵望着她,只在她臉上看見雲淡風輕與即將散去的失落,彷彿只是失去了一樣並不怎麼重要的東西,正欲脫口的話便被嚥了回去,改口道:“永寧侯請求我——朕對韓天雙網開一面,被朕回絕了。明日永寧侯夫人可能會來棲鳳宮,你不用見她。”

鳳至點頭,表示知道了。靳明淵又沉默着望了她一會兒,終究是轉身走了。

第二日鳳至才用過早膳。果然聽漫山稟報永寧侯夫人求見,即便靳明淵沒有提醒過,鳳至也是不願見那女人的,自然是讓漫山將人打發了。誰知永寧侯夫人才走沒多久,棲鳳宮又迎來了新的訪客。

陸合驕搖着一把扇子,笑容僵硬地站在棲鳳宮門口,卻不進來,等漫山依他要求狐疑地將鳳至叫到棲鳳宮門口,他便道:“今日天氣不錯,不知娘娘可否賞臉。跟臣一起到那御花園中坐一坐?”

衆宮人愕然,外男本來便不可隨意進出後宮,跟宮妃即使有事相商那也是儘量找個光明正大的場合,以免落人口實,陸合驕卻不僅踏進了後宮,還明目張膽要鳳至跟他到御花園賞景?!以前從來不知刑部尚書有這樣大的膽子!

驚愕完後仔細一想,卻又明白過來,若是沒有陛下准許,這人哪能到後宮來?一時之間衆人神色各異。

鳳至緩緩擡起眼皮,瞧了瞧陰沉沉的天,雖然並不認同陸合驕那句“天氣不錯”,卻仍是有些好奇他來做什麼,故而想了想,也沒有拒絕他這荒誕的提議。

在御花園裡找了個亭子,兩人坐定,鳳至等着陸合驕說話——他明顯是有事要跟她說。誰知等了許久,陸合驕方收回四處遊移的視線,扯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道:“娘娘覺得十大酷刑如何?”

鳳至怔了一瞬,方遲疑着答道:“自然……是好的。”

陸合驕聞言眼中飛速閃過一抹亮光,語氣都自然了許多,他又問:“那娘娘覺得‘扒皮抽筋’又如何?”

鳳至再次愣住,“扒皮抽筋?”

陸合驕點頭,見鳳至臉上並無反感神色,語氣隱隱有些激動,他解釋道:“這是我和宋辭前不久剛想出來的,用水銀剝皮這個娘娘想必是知道的,前人所創,並不新奇,但前些日子我和宋辭在屍體堆裡發現一種蟲子,那種蟲子對人體經脈的味道異常喜愛……”

陸合驕說起新奇酷刑便滔滔不絕,雙目發光,全無先前的侷促僵硬,連自稱都換成了“我”。時不時還問鳳至兩句,鳳至礙於禮貌並不否定,誰知她這態度於陸合驕而言與鼓勵無異,不僅不加收斂,反而說得更加起興。

等到陸公子說得有些口渴了,想要喝水,漫山青白着臉來給他倒了一杯茶。撞見漫山異樣的臉色,陸合驕才終於反應過來他說得有些多了。連忙轉眼去看鳳至,臉色卻與先前並無二致,陸合驕便試探着問道:“臣是否太過……”

鳳至連忙搖頭,淡笑道:“陸師兄說得很有趣。”

聽得鳳至叫他師兄,陸合驕笑容愈發燦爛,如釋重負道:“既然娘娘喜歡刑獄,那我下次再來。至於宋辭師兄,他時常與我在一處,喜好觀點都是一樣的,沒什麼新奇,我就叫他不用來了。”

鳳至聽得疑惑,又聽他繼續道:“那人討厭自己的相貌,將一張臉折騰得跟四五十歲的老頭子似的,還喜歡穿灰撲撲的衣裳,哪有我這樣標緻?”他毫不介意開自己的玩笑,“娘娘有我就夠了,陛下再叫他來簡直多此一舉。”

鳳至面色微僵,靳明淵讓他們來的?讓他們來做什麼?

“陸師兄身爲刑部尚書,想必平日裡也不閒,若是事忙,便不用來了。”鳳至試探道。

陸合驕聞言臉色一正,玩笑似的道:“其實我這刑部尚書管的事情也並不多,都交給別人了,我平日裡就跟宋辭師兄一起逛逛大牢聊聊刑法,興致來了再親自動手實踐實踐——也不是什麼大事,哪有哄娘娘歡心重要?”

原來是讓他們來哄她歡心?鳳至想到他說她尋到良人自可離去,一顆心便漸漸涼透。

“……娘娘?”陸合驕察覺鳳至臉色不好。

“這天有些冷了。”鳳至淡淡一笑。陸合驕果然沒懷疑什麼,倒是漫山聞言擔憂地勸道:“這外頭的確是有些冷了,這凳子也涼,娘娘與陸大人若是還要談,不若回棲鳳宮?”

不等鳳至說話,陸合驕已經道:“不談了不談了,下次還有機會,娘娘覺得不適,便先回去吧。”

鳳至也並不反駁,起身回棲鳳宮。

靳明淵似乎很忙,或者說終於將他自己說過的話放在了心上,午後並未像往常一樣到棲鳳宮來,鳳至也不練字了。撐着腮坐在窗前發呆。

可平靜的時間並沒有多久——靳揚靈來了。

鳳至已經有許久未曾見到這個少年,他眼中卻一如既往裝着孺慕。只是靳揚靈今日頗有些異樣,跟她請過安後便有些侷促,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又彷彿找不到話能說。

“怎麼了?”鳳至淺淺一笑,目光溫和地望着他。

靳揚靈抿了抿脣,道:“前幾日兒臣抓到一名刺客,他說父皇……昏庸無能,殘暴無情,讓許多百姓老無所依,幼無所長,流離失所,受盡苦難。他並不認爲自己有錯,兒臣有些……不理解。”

鳳至聞言愣了一瞬,想了想,方道:“他說的想來是西北邊境的事,那裡動盪方平,殘局不好收拾,你父皇雷霆手段難免令人誤解。只是——”鳳至垂眸笑了笑,“他說的也未必就是假的,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有舍方有得。你父皇顧念着他心中大局,要捨棄一些人,卻有人和他想法不同,自然便認爲他是錯的,你也無須想得太多。”

靳揚靈愕然,又隱隱有些欣喜——他方纔問的也並非什麼“不理解”,只是想找些話來說罷了,他身爲太子怎麼會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聽鳳至說出和他想法一樣的話來。還是免不了有些高興。

“母后真厲害。”他開口誇讚,又有些赧然地道:“父皇讓兒臣來哄您開心,卻變成您來開導兒臣了,是兒臣的不是。”

鳳至臉色一白,靳明淵這是什麼意思?陸合驕和宋辭倒也罷了,竟讓靳揚靈也來,難道他覺得她和他兒子也挺般配?

“母后?”靳揚靈立即就發現了鳳至的不對,面色不由得有些擔憂,想想自己並沒有說錯什麼話,便以爲鳳至是身體不適。“您可是哪裡不舒服,兒臣去叫御醫來?”

說着便急急忙忙站起身來,都忘了即使是叫御醫還有宮人可以使喚。鳳至連忙拉住他,道:“沒事。”

靳揚靈狐疑地望着她,見當真沒有什麼異樣,這才作罷。

便在這時,賀歲來了,說是花之燕提出要見聞人九圳,靳明淵不知爲何竟同意了,恰逢聞人九圳進了宮。便讓人將花之燕帶進來了,讓鳳至也過去看一看。

花之燕意欲何爲鳳至自然是知道的,這還真不能少了她,便同意了。

“就在勤政殿,聞人先生也在。”賀歲道。

鳳至點頭,問了問靳揚靈,靳揚靈不知內情,對花之燕這事倒是沒什麼興趣,只是見靳明淵讓鳳至也去,想了想便也一同前往。

勤政殿裡永寧侯夫婦也在,靳明淵的左邊添了一把椅子,聞人九圳便坐在那裡——並沒有人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聞人九圳的身份讓任何人都不敢提出質疑。鳳至進了殿便下意識朝靳明淵那裡去,人前她總不能鬧脾氣。可還沒走兩步,聞人九圳忽然朝她伸出了手,神色一直清清冷冷的男人聲音異常的溫和:“到爲父這裡來。”

鳳至腳步一頓,繼而一轉,朝着聞人九圳走去。搬椅子的賀歲悄悄瞧了瞧靳明淵喜怒不辨的臉色,戰戰兢兢地將椅子放在了聞人九圳身邊。思及帝王從昨夜到如今一直沒露過笑意的眼,又悄悄將椅子往靳明淵這邊靠了靠。

花之燕被人帶進來時衣衫整潔,面色平靜,絲毫不見歷經牢獄之災的狼狽。她跪在地上,規規矩矩地低垂着頭,道:“臣女今日,只想向皇后娘娘請教一二。”她說要見的是聞人九圳,如今卻說是想向鳳至請教。

“你想向本宮請教什麼?”鳳至語氣淡淡地開口詢問。

花之燕的氣息在那一瞬間陡然強勢起來,她道:“琴棋書畫四樣,‘書’這一項上次臣女已經向娘娘討教過了,是臣女不及娘娘,臣女甘拜下風,臣女今日便斗膽向娘娘請教剩餘三項。”

星星點點的悲涼漸漸在鳳至眼底暈染開來。上一次是許秀才,這一次又是誰呢?

其實何必問,瞭解她這些的統共也不過一個阿九罷了,阿九對御龍宗的忠誠毋庸置疑,盛世身爲御龍宗宗主,想要知道這些完全不需要費腦筋。這樣說來,盛世已經知道她不是原來那個皇后了吧?否則怎麼會將這些告訴花之燕。

“可以。”靳明淵一直沒說話,自然是默許了花之燕挑釁的意思,鳳至便點頭應了。

有宮人取了一把琴上來,花之燕向着上位行了一禮。接過那把琴放在身前,就着跪地的姿勢開始彈奏。出乎鳳至意料的是琴音甫一響起,便攜帶着磅礴之勢,琴音鏗鏘宛如戰歌。聽她彈到後半曲,鳳至忽然明白過來她彈這首曲子目的何在。

那日在聞人府,她聽見過聞人九圳彈這首曲子,問了下人方纔知道,那是聞人九圳最喜愛的曲子。花之燕彈的雖然遠遠不及聞人九圳,可水平也不容她隨意否定。鳳至微微擡眼去瞧身邊的兩人,卻意外的發現聞人九圳與靳明淵皆不爲所動。

花之燕一曲終了。眼中隱隱帶了得意意味,挑釁似的擡頭望了鳳至一眼。

不待她說話,鳳至便道:“比琴藝,本宮不及韓小姐。”其餘竟是不再多說,只示意宮人備筆墨,對呆愣住的花之燕道:“本宮棋藝也是泛泛,想來也是比不上韓小姐的。”棋技不比已經已經認輸,那筆墨水彩自然是作畫用的。

花之燕彷彿被金子砸暈了似的,想要笑,卻又警惕着怕是鳳至在耍陰謀。眉頭一陣一陣地皺起。

察覺到靳明淵轉過來的目光,鳳至不敢偏頭,怕視線與他撞上。向聞人九圳這邊側了側腦袋,卻恰好看見聞人九圳溫和疼惜的眼,他擡手輕輕摸了摸她頭,輕聲安慰道:“這些東西至兒以前也學得很好的,以後爹爹重新教你。”

鳳至一愣,愕然擡眼,忽然注意到眼前這男人眼角竟然又多了幾道皺紋。張了張嘴,鳳至忍着莫名洶涌而上的淚意。笑着輕聲應道:“好。”

底下的花之燕瞧見這情形,臉色白了白,極力忍住快要決堤而出的眼淚,急急低頭,將宮人取來的畫紙鋪在面前的地上,垂落的長長睫毛蓋住了開始泛紅的眼眶。

靳明淵望着下面那人,眼神幽深,沉默着不說話。

花之燕調好水彩,拿起畫筆,正欲落筆。卻又忽然頓住。方纔上面那個白衣白髮的男人對着別人眉眼溫和目光疼惜的模樣,總是在腦海中盤旋不去。她忽然想起初到聞人府的時候,眼中所見耳中所聞皆恍如夢境。明明前一刻她還穿着破舊的麻衣,揹着大大的竹簍,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深山裡尋找藥草,不過腦袋輕輕暈了一下,她只是閉了閉眼睛,再一睜眼就瞧見了奢華美麗的亭臺樓閣,那個神仙一樣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擡起微涼的手碰她的額頭,說他是她的父親,她低頭果然看見身上穿着美麗的綾羅。

她惶恐不安地解釋她只是個採藥的孤女——即使是在夢境裡,她也不想欺騙那神仙一樣的男人,可是那個霸道的小男孩聽了那話直接撲到她身上,紅着眼眶神色兇狠,他說:“阿姐你敢不認我跟爹爹,我就咬死你!”

雖然後來那個男孩漸漸長得孤冷傲氣,不願再與她親近,雖然那個自稱她父親的男人時常出遠門,每年只回來一次。她並不能很好的與他親近,但旁人都跟她說她是權勢滔天的聞人先生的愛女,聽得多了她便信了,過去那許多年的貧苦記憶纔像是一場夢境。

她是那樣滿足,她地位尊貴,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可是直到現在,她才清醒過來——原來她一直一無所有,爹爹不是她的,弟弟不是她的,皇后之位不是她的,她享過再多榮華,在旁人眼裡她依舊是那個地位低賤的採藥孤女!她再不願意承認,再如何蠱惑自己,這都是事實!

畫筆柔軟的筆尖落在紙上,漸漸勾勒出她曾經叫過“爹爹”的男人清冷的身影。

她不敢繼續坐以待斃,她的兒子已經被別人搶走了,她怕她的盛世哥哥也成了別人的!

筆尖在畫紙上游走,筆下那男人笑容淺淡,十來歲的少女躲在樹後怯怯地望他——這是她十二歲時畫來送給他的畫,一模一樣的畫。落筆時卻是全然不一樣的心情。

畫作完成,水跡乾涸後宮人將之呈上,靳明淵瞧了一眼,不予置評。鳳至認真地將那畫看了一遍,而後忽然露出一個笑容來,她道:“原來比畫藝,本宮也是不及韓小姐的,本宮認輸。”

衆人再一次愣住,都是花之燕在動手,鳳至什麼都沒展示。次次認輸,這是個什麼意思?

花之燕本來期待着聞人九圳看見她畫作的神情,此時也不免再一次將視線定在鳳至身上——鳳至什麼意思?羞辱她嗎?覺得她不配跟她比嗎?

鳳至道:“韓小姐要向本宮請教,可本宮樣樣不如你,接下來韓小姐還有什麼事情想做?或者說還有什麼話想說?”

花之燕驀地怔住,她這樣贏又有什麼用?!鳳至什麼都沒做,她甚至不能理直氣壯地譏諷鳳至有這樣好的一個爹卻什麼都比不上她!更不能用這當理由讓別人相信她纔是得了聞人九圳悉心教導的那個人!

鳳至定定望着下面神色暴躁的花之燕,眼中波瀾不興。花之燕的目的這樣明顯,她都不用費心思去猜。無非是想證明樣樣比她強,而後再質問她身爲聞人九圳的女兒卻爲什麼會輸給她這個自小長在鄉野的永寧侯府大小姐。或許還要用那副特殊的畫引起聞人九圳的注意,繼而說出她花之燕纔是真正的聞人鳳至的“事實”。

她的確可以站出來和花之燕比,也不一定會輸,但如今這毫不費力得到的結果效果也不差不是嗎?花之燕就是想要繼續先前的計劃,也沒了那氣勢。

“爹!”花之燕一聲呼喊恍如石破天驚,被鳳至擾亂了心神,她完全忘了先前得到的交代,站起身來就朝聞人九圳那邊衝,“爹!我纔是您的女兒啊!”她指着鳳至,“那是個妖孽!她欺騙了你們!”被宮人攔住,她落下淚來,“爹,您別不要我啊!我纔是您的至兒啊!”

一直躲在角落裡裝鵪鶉的永寧侯夫婦終於慌亂起來,想要去將花之燕拉回來,一擡眼卻無意間撞見靳明淵氣勢懾人的目光,嚇得立刻僵住了身子。

周圍的宮人眼神怪異驚惶,鳳至卻看戲似的坐得端莊。聞人九圳若有似無地嘆了一口氣,清冷的眼終於從那畫上擡起,轉向被宮人攔住依舊不住想往他這邊衝的花之燕,看見那女子淚眼朦朧,其中隱隱浮動着委屈難過,他忽然開口問道:“你在這之前見過國師?”

旁人不明就裡,花之燕卻陡然煞白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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