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無巖大哥,小姑奶奶。”
君嵐雪與曲無巖還未上前,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喊聲。
兩人一愣,水若?
君嵐雪連忙回過頭去,只見水若騎在一匹烈馬上,左手抓着繮繩,另一隻空空的袖子隨風輕揚,空蕩蕩的。
她的臉色很蒼白,似乎是一路追上來的。
“水若,你怎麼來了?”君嵐雪顧不得太子府的那些人,急忙朝水若過去。
她和無巖這幾日都是連夜趕路的,有無巖在她輕鬆不少,然而,水若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追上來了,這樣她受傷的身體怎麼吃得消?
君嵐雪朝她空空的右臂看去,果然瞧見肩上浸染了不少血絲。
曲無巖皺了皺眉,將在馬上的水若扶了下來,似乎也有些不滿水若這樣折騰,“不是叫你留在天山鎮好好休息,傷好後再跟上來嗎?”
水若虛弱的搖頭,左右輕顫着從懷裡掏出一封密信,顫抖的道:“你們走後,曲家卻突然送來了加急密報,說是……說是君家出事了,我顧不得這些了,只能追上來,可是你們走的太快。”
“君家出事了?”聞言,君嵐雪眼一沉,身上的噬心之毒劇烈運轉,疼得她臉色如白紙一般,她顧不得其他,急忙抓過了那封密信,“君家出什麼事了?是誰出事了?爹孃還是小言?”
“是……姨父和姨母,小言下落不明,恐怕也兇多極少。”水若咬着脣道。
猶如五雷轟頂,君嵐雪死死的瞪着手裡的密信。
她娘……死了?
身體踉蹌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痛從心底蔓延開來,這怎麼可能?
她和無巖水若三人特地趕去天山,取來雪蟾的精血,就是爲了救娘,娘怎麼可能會死?
“雪兒!”曲無巖連忙扶住君嵐雪,眉心深鎖,“雪兒先彆着急,或許是誤傳,伯母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是真的。”水若沉聲,眼眶微紅道:“密信上還說,姨父還有君家上下不少人,現在都被關在督察院中,三長老是個叛徒,是皇室的殲細,是皇室安插在我們君家三十多年的殲細,就是他把姨父引來京都的!”
曲無巖眉心皺得更緊,如果三長老是殲細的話,那麼伯母她……
“我們去都察院!”君嵐雪忽然堅定的道。
是不是真的,去過都察院就知道了。
她不相信,不相信娘會死,更不相信爹會被皇室的人抓住。
皇室雖強,但傳承千年的君家也不是簡單的家族,她不相信。
“不行,雪兒,你現在的狀況,必須先去暗樓,不然你身上的毒會……”來的路上,他已經將暗樓的一切告訴了君嵐雪,如今她身上的毒發作,已經拖了這麼多天,再拖下去的話,對身體的危害極大。
君嵐雪直接打斷他的話,語氣微沉,“兵分兩路,你去暗樓拿解藥,我和水若去都察院,在都察院匯合。”
說着,也不等曲無巖應承,直接拉着水若就走,“我們走。”
曲無巖眉梢緊皺,水若對暗樓不熟,如今又受傷,此去暗樓恐怕要費上不少的時間,雪兒這麼安排確實是眼下最好的分工。
只是,心中卻爲何總感覺那麼點不安呢。
還是快去快回吧,有自己在她身邊,他也比較能放心。
想到此,他不再遲疑的立即趕往暗樓。
君嵐雪卻不知道,,她這一轉身,卻與自己的母親永遠的失之交臂,再相見已然是許多年以後的孤墳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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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察院在京都上三街上,君嵐雪重生後便一直生活在這裡,因此對京都也算是輕車熟路。
都察院是靜淵王朝的刑部大牢,除去應天府,大理寺,三司審刑部後,都察院爲最高等級的刑部,這裡審的關的,都是朝中的大官,都是皇親國戚,是一些其他刑部無法關押和審問的人,都會被關到這裡。
但凡是要犯過錯誤的,連皇子也能關,而她爹君莫天,就是被關在這裡?
因爲都察院的特殊,戒備森嚴,君嵐雪心知這一去恐怕也沒那麼容易能進入,但是她還是要試試。
如果爹真的被關在這裡,事情的前因後果,就知道爹知道,即使再大的危險,也不能夠不冒。
“我們先去找些守衛的衣服來,再想辦法混進去。”水若望着眼前都察院,沉聲道。
都察院外人影蕭條,外圍只有四重禁衛軍來回防守,但瞭解都察院的人都知道,這只是外圍而已,裡面還有接連三重的禁衛軍。
在外三圍,內四重的情況下,外圍的防守看起來的確是最鬆的,直到外四圍已過,內三重之中便全是皇城最神秘的玄鐵暗衛親自把手,一重一一重複雜難闖,若是想強行闖入,必然會失手。
聽見水若的建議,君嵐雪回頭看了水若一眼,皺了皺眉,“水若,你就在外面等我吧,我會盡快出來的。”
這裡放手這麼嚴密,水若身上的傷還沒好,又爲了追她和無巖奔波了這麼多天,她實在不想讓水若再冒險。
“不行。”水若道,“你看你現在的臉色不比我好多少,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去,況且我以前爲了救人,來過一次都察院,路比你熟,既然你想快點見到姨父,我們索性就闖闖吧,你跟我來。”
她也不等君嵐雪拒絕,往都察院後面繞去。
君嵐雪無奈,但見水若似乎確實對這裡比較熟,於是也只能妥協下來,緊跟在她的身後。
君嵐雪發現,水若對都察院不是一般的熟,竟能帶着她躲過重重的防護,進入到內三重的位置來,她忍着痛,一路默不作聲的緊跟在水若的身後。
在某一刻,水若突然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君嵐雪蒼白如紙的的神色,忽然道:“小姑奶奶,我聽說,娘是死在了老太后的冰窖裡。”
聞言,君嵐雪一怔,“老太后的冰窖?”
水若沉沉點頭,“據說凌王蘇凌澤爲感念老太后,親自修建了一座寒冰窖,在偷天換日的將老太后的遺體從皇陵偷出來,安放在寒冰窖內,那寒冰窖機關重重,暗藏殺機,而姨父的武功至剛至陽,與寒氣相剋,而三長老卻將姨父引至寒冰窖中,所以姨父纔會……”
“不可能。”君嵐雪想也不想的打斷她,“或許三長老真的是皇室的殲細,但蘇凌澤絕對與此事無關。”
水若美眸微光幽閃,“你認識蘇凌澤?”
君嵐雪沉默,她當然認識,因爲那是她喜歡的人。
她知道蘇凌澤並不像表面那般簡單,或許在他身後還隱藏着許多衆人不知道的事情,但他相信蘇凌澤與這件事情無關,不爲別的。
只爲君莫天和唐梅清,是她的爹孃。
見她不語,水若聲音忽然淡了下來,“小姑奶奶,你太不瞭解皇室的人,他們爲了權,什麼事情都可以忍,什麼事情都能夠做得出來。或許三長老的事情與蘇凌澤無關,但眼下蘇凌澤無權無勢,如果能借此混亂收復君家,將別人的成果收在自己的手中,這麼大的一個實力*,很少人能夠拒絕得了。”
君嵐雪聞言,身軀微微僵了僵,卻依然堅定的道:“在沒有足夠的證據之前,我不會隨便給人定罪。”
尤其是蘇凌澤。
水若美眸微眯,卻不再說話,而是道:“前面有人過來了,先躲起來。”
君嵐雪點頭,小心的將身體隱藏在暗處。
數十名玄鐵暗衛交叉而過,看着他們離去的的隊伍,兩人相視一眼,迅速朝裡面掠進。
“到了,應該就是這裡。”水若道:“這裡就是都察院關押的犯人之處,小姑奶奶,你一個人進去,我就在這裡守着,一有異樣馬上通知你。”
君嵐雪點頭,低聲道:“你小心一點。”
水若身體微微一僵,聲音更低了下來,“我會的。”
君嵐雪不再猶豫,直接從側門飛快的進入。
望着君嵐雪全心信任的背影,水若微微咬了咬脣,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低啞的聲音。
“很好,乾的不錯。”
水若身體又是一僵,緩緩的轉過頭去,面無表情的喚了一聲,“大長老。”
君家大長老淡淡的點了一下頭,“現在就差君家那個小鬼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最好是能將曲無巖也一併拉下來,這樣,我們就真的成功了。”
三十多年的等待,爲的,就是那成功的一天!
水若沒有回話,默默的低着頭,望着自己失去的右臂,眸中神色複雜。
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在了暗牢之中,君嵐雪神色平靜,心中卻越發古怪起來。
太容易了。
按理說,都察院是最高刑部,關押的全部是都要的犯人,怎麼可能會這麼容易就讓人闖進來?
她不認爲自己和水若有多厲害。
即使水若對這裡再熟,也不可能這麼容易。
難道說……
君嵐雪突然神色一變。
他們是故意的!
故意裝做沒有發現他們,讓她和水若一路來到這都察院深處,爲了就是將他們一網打盡!
君嵐雪心底冰涼,如果說他們真的是故意的,那麼,他們怎麼知道她和水若今日會來?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他們之間有殲細!
想到這裡,君嵐雪神色一凝,抑制住內心的震驚,不動聲色的打量一眼四周,這裡是暗牢,四周全是封閉的圍牆,只有圍牆頂上開的一個小小天窗。
一旦進來想要再出去是難上加難,而對方居然打着主意請君入甕,那麼就一定做好了所有的防護措施,想到待會曲無巖會來這裡與她們匯合,君嵐雪驚覺一身冷汗,如今她已經身陷在這裡,想要出去恐怕沒有那麼容易,若是無巖再被困住,那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君嵐雪二話不說的擡手就是一個信號彈往那狹小的天窗飛了出去,一聲空氣爆破的聲音,天空被炸出一道紅光!
驚爆聲突然響起,影藏在暗中的玄鐵暗衛立即便動了。君嵐雪毫無意外的看着突然出現的那些人,冷冷的笑了。
果然如此。
幸好她及時通知了無巖。
無巖行事曆來小心,他在自己的袖中設計了不少弓弩裝置的信號彈,而紅色代表的即是叛變,她相信,無巖會懂。
而此時,身在暗樓的曲無巖忽然被這一聲驚破聲驚着,暗樓其實與都察院並不遠,因此能夠很清楚的看見那到紅光。
曲無巖的心這一刻沉到了谷底。
他和雪兒上當了。
或許就連水若也上當了。
那都察院只不過是一個幌子。
“主上!”驚聞信號的暗樓殺手目不轉睛的等待了曲無巖的命令。
這裡,曾經的暗樓已經不復存在,再加上一次大換血,此刻在暗樓的人,大多數都是曲家調動過來的人手。
曲無巖淡淡的望了一眼都察院的位置,星眸俊目,晦暗幽深。
雪兒,你若有事,我定讓整個皇室陪葬!
都察院中,同樣被這信號驚動的卻還有水若。
她望着天際漸漸消退的那抹紅煙,眸色一點一點的沉了下來。
她……終究還是發現了麼。
君嵐雪任由那些玄鐵暗衛將自己囚困起來,被送至都察院暗牢的最深處。
越往裡面走,漸漸的,她便聽到了越多熟悉的聲音。
“混蛋,一個小小的皇室也敢動我們君家,家主大人,我們快想辦法出去,然後帶人來毀了這座皇城!”
“君子依,你安靜點行不行,現在是要想辦法離開這裡,而不是在這裡吵吵鬧鬧。”
“君湘婷你什麼意思,你說誰吵,有本事你現在就趕緊想辦法啊,我看,五長老不在這裡,八成也是跟大長老是一夥的,是君家的叛徒!”
“你!你閉嘴!我爹纔不是殲細!”
“誰知道呢,平日裡就你跟君一州走的進,沒準現在就是苦肉計。”
“君子依你不要血口噴人——”
“都給我閉嘴。”驀然一聲沉怒,略帶有些蒼老的聲音沉沉的響起,“誰在多嘴一句,老夫現在就殺了她。”
君子依與君湘婷相互瞪了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的坐回了角落。
說話的是二長老,君家的一夕鉅變他深有感觸,那一晚,老七突然通知他家主有難,他們二人分頭行動,老七去救小少爺,而他則一路跟蹤三長老,卻不想正在此時大長老去而復返,他吃了記悶虧,這才落到了他們的手中。
一聲無奈的嘆息,緩緩從脣邊溢出,他擡眼,朝另一處牢房的君莫天看去。
他們是後面才被帶到這個牢房來的,來之前便見到家主在這裡,據說已經被關了三天,那時候的他身上鮮血乾枯變成黑色,但依然能夠看出他傷的太重了。
從進來說的第一句話之後,君莫天便一直坐在牢房的角落裡,一動不動,似早已經幻化爲石像,沒有生命。如果不是能隱約感覺到他微弱的氣息,他恐怕也要以爲君莫天已經死了。
但即便如此,他傷的太重,再不出去找大夫療傷,恐怕撐不了多久。
二長老閉了閉眼,一聲長嘆,天亡他君家啊。
正在這時,一聲輕柔的低喚忽然在暗牢中響起。
“爹。”
簡單的一個字,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有悲傷,有擔憂,有憤怒,更多的卻是欣喜。
欣喜的是,爹,還活着。
那麼,即使遇到再大的困境,也無所畏懼。
霎時,整個暗牢安靜了下來,慢慢的朝聲音來源處望去。
君莫天那彷彿千百年沒有動過的身體,在此刻,突然動了動。
他慢慢的轉過僵硬的身體,一點一點,慢慢的轉過身,對上了君嵐雪的眼,身上的血早已經凝固乾枯成黑色,看起來異常猙獰,這卻不影響他,他只想見一見,他的女兒。
“爹。”君嵐雪又喚了一聲。
沒有血更沒有淚,只是靜靜的望着。
君莫天的眼出現了一絲波瀾,點了點頭,“沒事就好……”
水若藏得太深,他擔心自己的女兒如他一般,遭到了暗算,如今見君嵐雪好好的站在這裡,他心裡稍微安心了下來。
他開口,聲音異常的沙啞,卻意外的,讓君嵐雪感覺到了安心。
即使眼前的爹這般的狼狽,即使現在他們都身陷在這裡,她依然覺得安心。
玄鐵暗衛的人並沒有將她與任何人關在一起,事實上,這裡除了幾個看起來武功較弱的人之外是同一個牢房,爹和二長老他們都是一人一個牢房。
而她也被安排在了君莫天對面的牢房之中。
在詭異的安靜之後,牢房裡又喧鬧了起來。
“我說大小姐,你不是跟無巖哥哥在一起嗎,怎麼也會到這種地方來,無巖哥哥呢,他怎麼樣了?”君子依語氣有些算,在牢裡可沒有胭脂腮紅給她化妝,原本濃妝豔抹的她此刻沒了裝扮,那臉竟顯得清秀起來。
君嵐雪沒有看她,更沒有理她,目光依舊落在君莫天的身上,低聲問道:“爹,娘呢。”
君莫天渾身一震,卻又沉默了下來。
二長老沉沉的開口,“小雪,你娘死了,你爹想將你娘安置在老太后的寒冰窖中等你和無巖回來,那凌王蘇凌澤竟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一手機關設計得非常巧妙,家主的蹤跡被蘇凌澤發現,他們開啓了機關,所以你娘……”
聞言,君嵐雪身體一僵,抑制不住的踉蹌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