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蒼雲,萬頃碧波。
陡峻的峭壁毅然聳立,巖壁不高,卻是怪石嶙峋,頂峰尖銳。
遠處的天際擴遠,一根麻繩般粗的繩子險險的掛在懸崖邊,一位素面公子,一襲灰色的袍子寬大廣袖,有些瘦弱的身子收攏在長袍之下顯得更加的單薄,他看似漫不經心,那雙眸子卻異常的深邃而明亮。
自那陡峻的峭壁上一躍而起,驟然攀住了峭壁邊緣。
邊緣有一雙黑色的靴子,他順着靴子往上看去,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
“速度變慢了。”那雙黑眼主人,不冷不熱的吐出一個事實。
素面公子脣角微掀,雙手一個用力,躍上了石壁,他默不作聲的拍了拍手,再拍了拍身上的塵灰。
見他不語,那人又繼續道:“這一次,你多用了半柱香的時間,在接近巖洞的時候,精神不集中,跌回谷底。”
拍完塵灰,素面公子終於擡起頭來,漫不經心的一笑:“美人觀察得這麼仔細,害我想偷懶一下都不行了。哎,練了這麼久,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對吧?”
他笑米米的看着站在身邊的冷峻男子,一雙明亮的眸子彎成了月牙狀。
眸中似有一閃而過的柔和掠過,冷峻男子望着他明亮的眼,一字一字的道:“蘇凌澤去了季香酒樓。”頓了頓,他轉身往山下走,聲音不冷不熱的傳來,“他找上門來,你便心神不寧,在怕什麼?”
身子微不可聞的一震,他乖乖的閉上了嘴巴,眼中有着幾許無奈。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他。
他囧囧的跟在身後,一邊斟酌着用詞,訕訕的道:“我不是怕。”
宇文擎微微挑眉,卻是沒有回頭,淡淡的道:“嗯,不是怕,是緊張。”
“……”撇了撇嘴,他有些無奈的道:“當然,能不緊張嗎,堂堂凌王光臨我季香酒樓,要是伺候不周,人家擡手一揮,帶兵來抄了全樓怎麼辦,惹不起。”
他身爲老闆,必須時刻爲員工準備好,謀劃好所有的出路,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
雖然……這個社會沒有所謂的醫保社保,但在形式上還是要儘量做到最後的,他是一個極爲富有民主意識的老闆。
“不會。”宇文擎的語調一如既往的毫無波瀾,“有我在。”
聞言,他脣角微揚,似笑非笑,“嗯。”
是啊,再困難的日子都抗過來了,又還會再怕這一些麼。
如果季香酒樓的人在這裡,必然能夠認出這位素面公子,正是那位京都有名的經商天才季離季老闆。
揚着脣跟在宇文擎身後,那慵懶的氣度與風姿瀟灑俊逸,讓人會忽略他本身的纖瘦,反而更加覺得他更加俊俏。
但恐怕,除了宇文擎,沒人會知道,這正是消失了四年的君嵐雪。
在她臉上,有着不屬於君嵐雪的精緻容貌,而是一張白希書生的面貌,看起來俊俏卻也平凡。
季離,即,即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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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京都城內,鏡湖邊一處涼亭上,作爲季香酒樓的二當家衛索,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一進閣裡就探頭四處尋找着:“咦,小,小,離子呢?”
涼亭裡,大當家——龍澤軒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認真的給他心愛的娘子寫着情詩,邊寫邊盪漾的想着自家娘子收到情詩之後的表情會是怎樣的含羞帶怯。
二當家——金一條懷裡抱着幾塊碩大的金條子,美美的做着大夢,完全沒將剛闖進來的衛索當回事。
見他們這樣,衛索竟也不氣,而是一臉閒適的坐了下來,慢慢倒茶往嘴裡送去,一邊不忘感嘆的道:“哎呀,想,想,不到,今,今天天,竟然碰,碰到了堂,堂堂凌王殿下,真不,知,知道這是我,我,幾生修來的福氣呢,嘖嘖……”
哼,就不相信你們兩個人還能這麼無動於衷!
果然,衛索話音還未落下,剛纔還認真的寫着情詩的龍澤軒和做着美夢的金一條,兩人瞬間跳了起來,一臉詫異的奔向他。
“什麼?你竟然見到了蘇凌澤?”龍澤軒詫異。
“真的還是假的?長什麼樣的?高不高?帥不帥?是我帥還是他帥?”金一條震驚。
“哼哼。”衛索大人極爲神氣的一揚眉毛,“我,我,我……”
話還沒說完,龍澤軒和金一條似乎很嫌棄他的口吃,鄙視的道:“你可以三個字三個字的說,這樣聽着多累。”
“……”衛索在心中大大的臭罵了一聲,這才憋紅臉道:“幹嘛,要告,告訴你們?吶,我問,你們,小離子哪去了?”
最後一句,終於在他憋紅臉的情況下,完整的吐了出來。
龍澤軒和金一條不滿的就要掄起拳頭揍人,長廊處卻拐進來一位素面公子,君嵐雪微笑着走來,笑意焉焉。
“衛少爺一回來就急匆匆的找我,還真是八百年來側頭側尾的第一次啊。”她淡淡的笑着,白希的容顏猶爲俊俏。
一看見他,衛索兩眼放光,戲謔一笑:“喂,離子,知道我,我今天,看到,誰了嗎?保證,嚇,嚇死你。”
“哦,是嗎?那麼敢問衛少爺看到了那位神人,讓你這麼激動啊。”她漫不經心的問道,嚇死她?四年了,想要嚇到她的事情還真的不多。
她輕笑的找了個位置坐下,隨手端起茶杯,輕唆一口茶,那慵懶的氣度與風姿瀟灑俊逸顯得極爲優雅。
衛索神秘兮兮一笑,故作疑惑的招呼另外兩個當家的,“埃,我說澤,澤軒,一條啊,這兩年,咱們,咱們的,小離子,最,最,關心的是,是誰的事情啊?”
龍澤軒笑得一臉殲詐,“還能有誰,不就是咱們靜淵王朝大名鼎鼎的凌王殿下嘛……”
金一條猥瑣的揚起脣,“是呀,少年天將哎,俊美如神哎,風姿卓越哎……堂堂的凌王殿下啊……”
已經提前有人告訴了她,所以君嵐雪早就知道了此事,因此並不驚訝,緩緩的笑了,“原來是他,據說衛少爺一直很崇拜凌王殿下來着,難怪這次見了他這麼興奮,嗯,可以理解,對人家一見鍾情了?愛上他了?”
衛索轉了轉眼珠,拉過另外一副見鬼了的表情的人,悄悄的說道:“喂,有,有沒覺得,小離子的,反,反應很奇怪?”
龍澤軒凝重的點頭,“太奇怪了。”
“不錯,我看着現在她,就像我手裡沒有抱着金塊時,一樣奇怪。”金一條插上一句。
龍澤軒抽抽嘴角,狠狠敲他一下腦袋,“你手上本來就沒抱金塊——掉地上了,還不快撿起來!”
金一條尷尬的摸摸鼻子,連忙把金塊重新抱進了懷裡。
而此時,君嵐雪順手一點,點在了衛索耳後的一處穴位中,衛索一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微微亮了亮,旋即又暗了下來。
他這口吃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不過每次只要小離子刺激他這個穴位,便能夠讓他支撐一段時間不口吃。
他們也一直期待他改正過來,先是兩個字兩個字的說,再來是三個字三個字的說。
最近已經好很多了,希望能改過來吧。
甩了甩頭,衛索又將亂糟糟的腦袋朝向洛雲湊了過去,“小離子,你可裝做不知道,我可不是崇拜他,要不是因爲你,我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你說說,我這都是爲了誰呢我。”
經過穴位的刺激,衛索語氣恢復正常,恨不得一口氣把所有要說的話都說出來,因爲他知道,這隻能維持一段時間。
君嵐雪慵懶的挑挑眉,“哦?不好意思,我還真不知道呢,我還以爲衛少爺您不羈世俗禁忌,喜歡來點勁爆刺激的遊戲,準備和堂堂凌王殿下來段可歌可泣的戀情……嗯,我想想,這一定能被載入史冊的,你要流傳千古了,衛少爺。”
衛索狠狠的抽了嘴角,滿眼的黑線,有些自暴自棄的把自己甩到了座位上,求饒道:“行行行,你牙尖嘴利,我說不過你還不行麼。”
君嵐雪笑笑,輕抿口茶,卻是不再言語。
“不過……”自個糾結了好一會兒的衛索少爺又蹭了過去,“小離子,我和你說的是真的,你打算買下的那座府宅,你知道一直是在誰的手中麼?”
君嵐雪擡眼看他,“你是說,蘇凌澤?”
“不錯,就是他!”衛索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碰巧他剛好也在府裡,說是來走走看看的。”
“他同意賣了麼?”君嵐雪微微皺了皺眉,心中有些擔心。
“他沒說不同意,但也沒說不願意,不過看他的態度,想來是願意的。”衛索仔細想了下當時蘇凌澤的表情:“那府宅,確定要買?”
他們很清楚的知道君嵐雪的身份,但是卻不清楚君嵐雪和蘇凌澤之間的關係,然而這些年來他們卻查到有不少人在追查她的下落,其中有一方人馬便是蘇凌澤的人。
而每次提起蘇凌澤這個人,小離子都會有些不自然,因此衛索等三大當家纔會對那素面謀生的凌王殿下這麼感興趣。
“買。”君嵐雪毫不猶豫的道,“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
“行,後天上午,你恐怕要親自去凌王府拿地契了。”
他只負責過問,真正蓋章的人卻必須是小離子。
聞言,君嵐雪垂下了眸,無聲嘆息,去凌王府……當真有些挑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