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露白，房間裡依舊是黑的。身邊的燭火滋的一聲終於燃盡，那細微的聲響與光線的變化將倚靠着窗櫺而站的方龍秀驚得終於回過神來。
方龍秀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擡手關上窗戶往牀邊走。
“來人。”方龍秀坐在牀邊開口。
“陛下。”風伴狩推門而進，將大殿四周的燭火全部點上。
方龍秀整理着衣服站起身：“快到上朝的時辰了，讓人進來伺候朕洗漱吧。”
風伴狩走過去單膝跪下爲方龍秀穿鞋：“陛下，時辰尚早，要不合衣再睡會吧。”
“不用。”
方龍秀的神情看不出一絲睡意，在風伴狩爲她穿好鞋子後便站起身走到了鏡子面前。
“屬下幫你。”風伴狩走過去。
“不用，朕自己來。”方龍秀拿起梳子一點點將自己的長髮梳理整齊。看着鏡中的人，手中的梳子，方龍秀忽然發現自己是真的快要忘記自己是女子的事實了。
英氣的眉目，男子的聲音，男子的脈相。若不是每日沐浴時能看見自己的身體，她真的會以爲她就是男子，一直都是。
若真是，便也罷了，可惜卻不是。她是女子，不是男子，是方龍修更是方龍秀，她不該忘了的。
長髮在指尖纏纏繞繞又散開，方龍秀扔開梳子：“讓宮女進來吧。”
在宮人的伺候下打理好一切，時辰到了，方龍秀擡腳邁出逸心殿。
“擺駕奉天大殿！”
下了龍攆，擡腳進入奉天大殿，不過一眼，方龍秀就看到了站在殿中的無衣。
“臣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底下烏泱泱跪了一地，方龍秀將漫不經心的目光從無衣身上收回，淡淡開口：“衆卿家平身。”
“謝皇上！”
先生今日戴了面具，爲什麼呢？
“皇上，臣有事啓奏。”
已經以真面目示人，爲什麼又要戴上面具？
“皇上，臣也有事啓奏。”
“皇上……”
“一個一個說，你先說。”方龍秀擡頭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腦袋，隨手指了一個站出來的大臣。
嗯，好像是禮部的。
“陛下，再過一個月就是陳國六皇子的生辰，陳國那邊會派來使臣，這宴會是一定要辦的，不知陛下是什麼看法？”
陳國六皇子？哦，是那個凌千逸，生辰麼，是多少歲的生辰來着？方龍秀皺着眉，凌千逸在她的心裡一直都是當年那個形象。
“就照以往皇子的生辰來辦吧。”方龍秀不想再想這個問題，“你們看着辦吧，不用太特殊。”
“是，臣明白了。”
方龍秀：“容大人，你有什麼事？”剛纔第一個說有事啓奏的好像就是他。
“啓稟陛下，戶部侍郎錢大人回鄉守喪，假期未滿寫信告知有辭官守孝之意，臣手下缺人——”
“朕知道了，關於替代錢大人有哪些合適的人選你先擬個摺子，到時候朕自有定奪。”方龍秀不耐煩地打斷對方的話。辭官，朕現在一點也不想聽到這兩個字。
“是，陛下。”
有些累，方龍秀微微放鬆了身體：“還有事嗎？”
葉知秋：“陛下，臣有事啓奏。”
無衣：“陛下，臣有事。”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方龍秀的精神一下子繃了起來，果然，先生還是要提的，她還沒有必勝的對策，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辭官了。
怎麼辦？先生當場提出辭官，她要怎麼名正言順地拒絕呢？這個時候並不合適啊，先生爲何不等等呢。
只能用那樣的辦法嗎？要讓先生無法現在開口啊。
方龍秀抿了抿嘴角：“丞相先說吧。”
葉知秋：“陛下，臣昨天無意中聽聞西部浮州已經乾旱多時，若再不下雨勢必會引起旱災。”
丞相之言，立即引起朝堂一陣議論。
“乾旱？我等怎麼一點消息也不曾聽聞？”
“浮州啊，聽說那裡是一個十分信仰佛教的地方。”
……
葉知秋：“浮州離帝都太遠，消息傳到這裡需要很長時間，葉某也是無意得知。”
旱災？方龍秀的精神集中起來：“這麼嚴重？”
葉知秋道：“繼續這樣下去，恐怕會引起恐慌，局勢動盪。”
方龍秀皺眉：“看來需要做好賑災的準備。”
“是需要準備，但是浮州地域廣闊，居民不集中，賑災不是首要選擇。”葉知秋頓了頓道，“浮州百姓信仰國師，如今民心不穩，恐怕需要國師出面。”
準備辭官的無衣愣了愣：“我？”
葉知秋點頭：“國師神通廣大，去一趟浮州想必比一般人所需時日要短，這一去既能穩定民心……再者，國師也能施展神通，求得大雨解救浮州於危難之中。”
無衣：“……”求雨？我最多隻能在有限的範圍借點小雨，要大面積的布雨，要麼水龍幫忙，要麼求來行雨令好嗎！
“此事很重要，關乎到千萬百姓的安穩性命。”方龍秀沉吟片刻看向無衣，“國師，此事拜託你了。”
“微臣……”無衣不知如何反駁。我沒有那個能力啊。還有，我都準備辭官了！不要到這個關頭給我攔事情好麼。
方青逍突然跟着附和：“陛下聖明。”讓這蠢貨離開一段時間也好，免得每日糾結倒是陷了進去。
無衣：“……”你跟着搗什麼亂，老子有幾分能力你不知道。答應了就要做到，我這邊答應了到時候做不到豈不是讓這孩子失望！
“恭喜國師了。”方青逍笑，“國師大人清閒了這麼久，終於有施展神通的機會了。”
無衣：“……”呵呵。
這樣似乎也是一個辦法。方龍秀從龍椅上站起身，拱手做了個輯禮：“有勞國師了。”
羣臣一見皇上站了起來，立即不約而同向無衣行禮，齊聲道：“有勞國師。”
有誰還記得，我站在這裡穿的是太傅官服，不是國師道袍！
唉，看來今天就想脫了這身官袍是做不到了，要是現在說辭官，恐怕要被別人罵死。
無衣目光直直看向方龍秀：“皇上，微臣身爲國師前往浮州安撫民心的確是職責所在，但是能不能求來大雨卻是不敢肯定。”
方龍秀：“朕知道，國師儘量就好。”
“還有一事……”無衣頓了頓猶豫了開口，低下頭，“此事過後，微臣想——”
“陛下！”有人忽然尖聲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