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號, 學校舉行了畢業典禮,拿到畢業證的那一刻雲沐清晰地知道自己已經徹底離開了校園,開始了另一段人生。
班裡的畢業聚餐, 大家談笑風生間都帶着些淡淡的離愁, 雲沐的感觸並沒那麼多, 畢竟經歷過那樣的流言蜚語之後她已經很難在和這些人之間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泛泛而已就足夠了。
晚上散了之後冬青陪着她在學校轉了轉, 兩個人在靜湖邊找地兒坐了下來。
“沐沐,我還是挺羨慕你的。”冬青擡頭看着天上像是撒棋子一樣的零星幾個星星,嘆了口氣。“你知道自己生活前面的路該怎麼走, 我卻是一片茫然。”
“不是讀研了麼?茫然什麼。”雲沐側臉去看她,見她臉上帶着輕愁。
“不一樣的。”冬青低下頭, 苦笑一下。“我是不知道做什麼, 纔讀研的。我更喜歡你現在的狀態, 生活工作都有目標,無論難不難的, 你都在努力。”
雲沐笑笑,靠在她身上。“如果不是遇見耿介,我大概也和你一樣。”
冬青笑起來,推了她一下。“是在和我炫耀麼?”
雲沐不理會她的玩笑,只說自己的。“其實你現在也閒了, 把和那個人的關係理理順吧, 生活清晰了纔好知道前面的路怎麼走。”
冬青哀嚎一聲, 倒在她腿上。“理不順, 就是理不順我纔會這樣。捨不得放下, 又不想向前一步。”
雲沐原本想勸她兩句的,一擡頭去看見金麟站在幾步之外看着她們。她便拉了拉冬青, 笑着和他打招呼。“來遛彎兒?”
金麟還是那副樣子,臉上並沒什麼表情,就跟他所學的專業一樣刻板嚴肅。不過不知道爲什麼,他那張年輕的臉做出這樣的表情來卻不顯得怪異。
金麟點頭,往前走了兩步,卻並不說話。倒不是他不想說,他本來對着雲沐是有一肚子話的,可不知道爲什麼,見了她反倒說不出了。
冬青坐好了看了金麟兩眼,似是看出了什麼,笑笑並不說話。雲沐一時間也有些尷尬起來,就拉着冬青起來準備回去。
金麟見她要走了,總算是憋出了一句話。“我考了政法大學的研究生,以後同在首都,常聯繫吧。”
彼此都有對方的手機號,雲沐就應了,笑着道了再見和冬青往回走。
冬青向來心明眼亮,她又情竇開的極早,自然看出了金麟是有些喜歡雲沐的。只不過他既然都不說,她也不去多這個事兒告訴雲沐。
第二天雲沐就回了首都,和雜誌社也正式簽了勞務合同。之前她和耿介到醫院做了婚前體檢,報告已經出來了,兩人都沒有問題。如今擺在眼前的,就是回家同父母講起的問題了。
吃完了晚飯,兩個人坐在客廳裡說起這件事,一時之間竟然覺得連氣氛都壓抑起來。耿介起身倒了兩杯紅酒,用來平緩心情。
雲沐一口氣喝了兩杯,這才放下杯子趴在他懷裡。“不然就先不說了,我們先要個孩子吧,這樣我爸媽也沒辦法。”
耿介苦笑,伸手去摸她的頭髮,她的髮絲又軟又輕,這樣摸着就能讓他心裡安定下來。“沐沐,不能這樣做。”
“爲什麼?”雲沐擡頭去看他,並不覺得自己這個主意有什麼不妥。
耿介到底是老一輩的人,雖然未婚同居他接受了,但未婚生子,他還是覺得對女孩子家的名聲並不好。“對你的名聲太不好了些,將來親戚朋友要怎麼說你。”
他這樣顧念着她,讓她心裡又酸又暖。“我們家親戚不多的。”
耿介不理會她孩子氣的說法,拍了拍她的頭。“我們就下個週末回去吧,好麼?”
雲沐見他這樣是下了決心要跟她回家的,心裡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只知道這個男人是真的在愛她,很愛很愛。“好,聽你的。”
“這週末去買禮物吧,你說買點什麼?”耿介把酒杯放下,心裡琢磨起這件事來。
雲沐本來想說什麼都不用的,這會兒看他那樣認真的想着,也說不出來了。“我媽喜歡茶葉,我爸隨便書啊筆啊就行。”
“我那還存着兩塊挺好的茶餅子,去找找。”耿介聽了就要起來去找。
雲沐一把拉住他,笑着看他難得這樣說風就是雨。“耿先生,淡定點,明後天再找也來得及。”
耿介坐下,背靠在沙發上嘆了口氣。“我一想到跟你回去就心慌,不知道該怎麼辦。”
雲沐親親他的臉,又抱抱他。“不用慌,像你平時一樣就好了。”
耿介伸手把她抱住,臉埋在她的肩上。“沐沐,我總是要虧欠你的。”
“哪有什麼誰虧欠誰的?遇見你已經是我人生最幸運的事了。”雲沐在他耳朵上親了親。“如果不是你,可能我這會兒正迷茫着,不知道未來的人生該怎麼辦。”
耿介知道她說的可能是心裡想的,但在他聽來這些都不是什麼值得慶賀的。她的人生因爲他才改變了,更何況,沒有他她也不必面對這麼多。
“是我太幸運。”耿介放開手,看着她的臉說。但是他又覺得語言似乎太蒼白了些,只能去親吻她,用這樣的親暱來告訴她,自己到底是有多麼的感激,感激一切的神明,讓他遇見她。
週末過去後雲沐照常去上班,耿介開始琢磨着到底要帶些什麼東西好,小孩子的玩具這個好辦,雲沐母親的便是茶葉,雲從安的着實叫他爲難。而且一想到之前兩個人見過,耿介就覺得心裡着實難安。
他連婚都沒結過,更談不上有兒女,所以自然想不出他們會是怎樣的反應,但反對是無疑的了。
耿介焦慮不安,最明顯的反應就是吃不下飯,看的雲沐直心疼。變着法的勸他,哄他,他還是吃不太多。
“要不咱不回了,先瞞着他們結婚也可以的。”雲沐一邊給他切水果一邊說。
“回,瞞着不是個好辦法。無論他們反應如何,作爲你的父母,都要去拜見的。”耿介靠在沙發上,輕聲說,暗自嘆了口氣。“不要擔心我,最近也是苦夏。”
雲沐不說話,把水果給他,默默看他吃完了才舒心些。
“給家裡打電話吧,沒兩天就到週末了。”耿介把盤子拿去廚房洗,對她說。
雲沐就拿了手機給父親打過去。閒聊幾句,她才說到正題。
“爸,我週六帶男朋友回家。”
雲從安在電話南頭看了眼趴在自己肩頭聽着的阮清,這才說話。“要我去接人嗎?”
雲沐慌了一下,真怕在機場父親就動起氣來,連忙說。“不用不用不用,我們自己回去。”
那邊阮清卻是在催促丈夫,要他問自己該準備什麼菜。
“你媽問,他有什麼偏好的菜沒有,她好準備。”
雲沐頭疼起來,覺得準備了也是白準備,回家了不一定是怎樣一番亂象呢。“不用準備,什麼都別準備。”
“那怎麼行?”阮清把電話搶了過去“第一次上門是要好好準備下的。”
雲沐這會兒實在怕聽見母親聲音,只說。“真的什麼都不用準備,我還要趕稿子,忙去了。”就匆匆掛了電話。
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兒,雲沐卻覺得不亞於打了一場仗一般。耿介笑着給她倒了杯水,只那笑裡苦澀和無奈的成分佔據多數。
雲沐把頭正遭他腿上,歪在沙發上。“我真不敢想象我媽會是什麼反應。”
“怕了?”耿介用手梳理着她的頭髮,問。
“不怕。”她仰身躺着去看他的眼睛,注視了一會笑起來。“想嫁給你,所以就不怕。”
耿介看着她晶亮的眼睛,埋頭去親。
到了週末,兩個人輕裝簡行只帶了隨身的包就登上了飛機。上飛機前雲沐還在說。“如果現在回家,不去了,也可以。”
耿介卻是握着她的手,堅定地往前走。
飛機起飛前她給父親發了短信,估計了自己到家的時間,又叮囑了叫母親不要特意準備什麼。
這一路上兩個人的心情都不平靜,尤其是隨着飛機飛行的時間越長,離家裡越近的時候,雲沐都覺得自己心快提到了嗓子眼,跳得格外快。
這兩個人的手牽在一起,不知道爲何平白讓人覺得多了視死如歸的架勢。
飛機是在申城落地,高鐵十幾分鍾就到了崑山,再搭車到家裡。下了車站在樓底下,雲沐又問了一句。“確定要上去?”
耿介好笑的拍了拍她的頭。“都到這了,就沒退路了。”
“好吧。”雲沐深吸一口氣,把心裡那些翻滾出來的情緒又壓回去,拉着他的手進了樓門。
四樓,顯得格外漫長。爬到了家門口的時候雲沐都覺得自己像是爬了十樓一樣。她看着耿介,覺得自己的手都在抖。“你敲門。”
耿介鬆開她的手,整了整自己身上的白色襯衫,這才敲門。昨天他選來選去,覺得還是穿正裝的好。纔會穿了西褲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