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澤彥因腳掌受了點輕傷,便堂而皇之的找到了偷懶的理由,硬是在沙發中窩了一整個上午。
蘭沐星是百無聊賴的趴在沙發上邊吃零食邊看手機。
看着他倆這副頹廢的模樣,一旁的江風不禁暗想:如果不是因爲命好投了個好人家,打小不愁吃穿,就這兩隻的懶勁就是不餓死也是離吃屎不遠了!
爲了眼不見爲淨,他決定上樓去叫自家老大起牀準備吃午飯。
突然一個提示信息阻礙了蘭沐星看小說的視線,是一個微信信息。
瞅了眼,竟是歐陽宇發來的。
自從前天見了溫月後,歐陽宇便很乾脆的加了她微信,她不好意思拒絕便同意了。
微信中,歐陽宇沒有多說什麼,就是問她打算什麼時候和唐澤彥回A市。
她回答暫時還沒有確定,但應該快了。
歐陽宇在信息中說自己現在公司,有點無聊,所以纔想着找她隨便聊聊,並問她最近有沒有什麼好玩或感慨的事情說出來和他分享一下。
八年前,她當線人的時候有一個習慣,那就是無論在學校裡發生了什麼事,不痛快或太興奮,她都會像做彙報般纏着要說給他聽。
如今她早已沒了這個習慣,而他卻忘不了。
蘭沐星眨了眨眼,本來想直接回兩個字:沒有。
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妥。
思前想後,便將嵇家一案當成了故事簡短的說給他聽,帶着一點敷衍的味道。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微信那端的歐陽宇竟瞬間安靜了。
足足過了十多分鐘都沒有一個回信。
在她重返小說界面看了兩三章後,他才姍姍來遲的回了一句:“爲老不尊的結果往往就是禍及子孫,嵇瑜和紀左都太軟弱。”
看着這句話,蘭沐星冷不丁的打了個寒戰,她隱隱的覺得歐陽宇的這番話竟有所指。
正想着,項昕衣冠楚楚的往樓下走了下來,神采飛揚。
看見他,唐澤彥立馬來了精神,笑容綻放,格外的刺眼。
項昕睡飽後的好心情剎間被他的這個笑容給刺了一下,臉色隨之沉下。
唐澤彥卻像一點都不懂得什麼叫察言觀色,笑容刺眼的問:“昕哥,現在嵇家的案子已經水落石出了,並且柳小姐也被送出國接受最爲先進的治療,那我和星星是不是……”
項昕站在樓梯上冷冷的盯着他,眼神晦暗,沒有人知道他此時在想着什麼。
美好和諧的氣氛瞬間被唐澤彥給破壞殆盡。
項昕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接過傭人遞上的清茶,輕啜一口,然後擱置茶几上。
茶杯輕撞茶几的聲音讓蘭沐星下意識的全身神經一跳,然後緊繃。
唐澤彥依舊面帶笑容,只是眼神逐漸凝結。
項昕雙手交叉頂在額間,像在思考,像在決定。
許久。
他放下雙手,目光灼灼的看向唐澤彥:“只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那你下午就可以帶着小星星迴去。”
唐澤彥劍眉微微一挑,口吻謹慎:“什麼條件?”一個就夠他心驚了,居然還來兩個。
他就是再粗心,也沒粗心到忘記項昕這傢伙是混黑社會的,哪會跟人好商好量的?沒像初遇之時用數把槍指着他和蘭沐星就算是給臉了。
項昕輕搓着雙手,笑得很是奸詐。
看着他的笑,唐澤彥與蘭沐星同時心底發涼,總覺得不會是什麼好條件!
瞟了眼蘭沐星那因高度緊張而沒出息輕顫的腿,項昕眼角微微一跳,戲謔道:“你放心好了,我是不會提什麼在他決定把你帶走之前讓我玩玩你之類的要求,我現在所要提的要求決定是光明磊落的!”
聽到光明磊落這個字從他的嘴裡嘣出,蘭沐星的腿從輕輕打顫變了抖如秋葉,左右晃動。
項昕白了她一眼,然後看向唐澤彥。
開口:“我的要求很簡單,也很正派。第一,你倆結婚的時候不要給我發請帖,我是不會去的。如果只是爲了紅包的話,直接向江風要。第二……”他頓了一下,漆黑的眼眸微微一眯:“如果你倆生了個兒子,那麼滿月酒必須要告訴我,而我也一定會去的。如果是個女兒,那就算了。”
蘭沐星一愣,脫口:“你這是重男輕女!”
項昕瞪眼:“腦子進水了?我重什麼男輕什麼女,你又不是給我生孩子。”
他的話讓唐澤彥困惑了:“既然這樣,那你管我和星星生男生女?”
項昕:“如果是男的,我就收了認乾兒子。如果是個女的,那就沒必要了。”
蘭沐星忍不住的跳了起來:“你還說你沒有重男輕女?爲什麼是女孩你就不收認了?”
項昕輕笑,笑得很囂張:“不是已經有你了嗎?老話常說,有其母必有其女,我想到時有兩個這種德性的你肯定夠這小子受得了。”
蘭沐星雙眼一眯,恨聲道:“你再說一遍!”
唐澤彥一時反應不過來:“那兒子怎麼解釋?”
項昕笑的刻意溫柔,聲音很醇厚:“如果是個兒子的話,那我就複製粘貼成我的品性,呵,我想來想去,覺得對情敵最好的報復手段不是讓其身敗名裂,也不是讓其家破人亡,而是要他在有生之年天天面對着一個長得像自己品性與習慣去像情敵的親生兒子……你說,這對情敵而言是不是一種心靈上的摧殘?”
шшш¸ ttκΛ n¸ ¢ o 唐澤彥猛得咳了一聲,瞬間無語。
這哪是摧殘?分明就是摧毀!
蘭沐星也呆若木雞了。
什麼叫殺人於無形,什麼叫刃不見血?這就是!
項昕繼續笑着,甚至還很友好的伸手拍了拍唐澤彥的肩膀,安慰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破解,實在不行的話,你就學學人家嵇老啊,阻止不了就直接殺了,多幹脆,多快意!”
唐澤彥:“……”
項昕分了一根菸給他,溫聲問道:“怎麼樣,答應嗎?”
唐澤彥斷然:“不答應!”
開玩笑,要將他以後的兒子調教成項昕的德性?光想想都讓他覺得毛孔悚然!
項昕笑說:“那你倆就別想結婚了,咱仨個慢慢耗着。”
唐澤彥氣得渾身發抖。
蘭沐星同樣臉色鐵青。
看着他倆,項昕往後一靠,將頭枕在沙發墊上,姿態慵懶的像一隻獵豹靜守着眼前的獵物,臉上的表情洋洋得意。
時間一點一點的消逝。
蘭沐星與唐澤彥兩人面面相覷。
終於,蘭沐星猛拍一下唐澤彥的大腿,然後在他齜牙咧嘴的痛苦中做出了決定:“好,昕哥,我答應你!”
唐澤彥咻得一聲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星星,你傻了?”
這種喪權辱國的條件也敢答應!
無視他的抗議,蘭沐星笑嘻嘻的看向項昕,在喪權的道路上越奔越遠:“我想了想,這其實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條件,畢竟昕哥的品性也是槓槓的,人中之龍!呵呵呵……”
瞥了她一眼,項昕笑意涼薄:“口說無憑,立字爲據。白紙黑字纔是辦事的最好方法。”說着,向江風打了個響指。
蘭沐星雙眼一瞪,不會是來真的吧?!
捏着人手一張的‘賣子’協議,唐澤彥頗爲怨恨的瞟了蘭沐星幾眼。
痛失主權的蘭沐星被他這幾眼瞟得不由的鬼火冒,胸脯一挺,回瞪過去:“怪我咯?有本事你就把它撕了,然後把昕哥摞倒,最後帶着我殺出一條血路啊!”
項昕先是心滿意足的將協議收好,然後一臉溫柔的看着蘭沐星,淺笑道:“小星星,別這麼悲觀嘛,沒準你到時生的是女兒呢?”
唐澤彥一聽這話先是很氣憤,隨後雙眼一亮,心底有了算盤。
可惜運氣不好,他的這抹竊喜落到了江風的眼中。後者立馬俯身湊近項昕竊竊私語。
項昕的嘴角微微一抽,看向蘭沐星的笑意漸深。
“小星星,我可事先說好了,我可不管是第一胎還是第二胎的,也不管你生了幾個,總之,是男的就是我的乾兒子!除非你生的都是女兒。”
蘭沐星啊了一聲仰天悲鳴。
唐澤彥則屈辱的握緊自己的拳頭,內心無比的沉痛:未來的兒子,老爸沒本事……
下午,陽光明媚。
唐澤彥終於可以拉着行李箱,帶着蘭沐星再次光明正大的離開項昕的別墅大門。
項昕站在窗前,衝着回過頭張望的蘭沐星微微一笑,然後垂下窗簾。
看着手中的協議,他輕笑出聲,他終於找到了可以在未來的時光裡想見她就能見到她的藉口,挺好的。
這一回,項昕讓江風親自帶人專車護送。如果再走不成,那就真的只能說蘭沐星與唐澤彥之間八字不合,沒有夫妻命!
一座高架橋上,一道人影靜立於夕陽下。
他靜靜的看着腳下四輛疾馳而過的車子,心想着,他也該回去了。
自從知道了蘭沐星的存在後,溫月就像陷入了魔障中無法抽身,她發了瘋般的調查蘭沐星的家世背景及過往,發了瘓般試圖知道賀宇的過去。
這天,趁着賀宇不在的機會,她進入了他的書房,找到一個放在書架頂端的箱子。
她知道這是歐陽宇的寶貝,因爲這幾年來無論到哪落腳他都會帶着它,從未落下,即使是下榻酒店。
她將那個箱子輕輕的取下,用盜取來的賀宇指紋打開它。
裡面的東西不多,只有兩張照片,一個許願瓶,裝着五彩的流砂。還有一盤多年前流行的磁帶。
她拿起照片翻看着。
兩張照片裡的女孩不是同一人,而男人卻者是賀宇。
一張很青澀,一張很俊朗,與現在一樣,眉眼彎彎。
溫月的視線落在其中一張上面,目光如刀般緊盯照片中的女孩,她認得對方,蘭沐星。
那是一張蘭沐星和賀宇共同騎馬的照片,照片中蘭沐星倚靠在賀宇的胸前,笑靨如花,黑色的長髮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光芒,給人一種陽光滿滿的感覺,賀宇雙手環過她,緊拉着繮繩,眼底盡是寵溺與呵護。
溫月艱難的別過眼,她將磁帶悄悄放進自己的口袋中,然後將箱子合好放回原處。
帶着偷來的磁帶,她找到一臺播放機,將磁帶放了進去。
一道低沉,迷人的聲音從播放機裡傳來,輕聲迴盪於室內。
不見你會想你
忍不住在人羣中找你
找到後又假裝不看你
……
她聽出這是金莎的《愛的魔法》
爲了不讓賀宇發現自己動了他的東西,她將磁帶收好重新放回箱子裡,然後踩在椅子上把箱子放回原位。
手一抖,那箱子從高處摔落,磁帶裂成兩半,許願瓶四分五裂,唯一完好的是那張照片,可它卻從窗口飄了出去,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這是一幢臨海而建的觀海別墅,窗外便是遼闊的海灘。
溫月呆住了。
賀宇帶人在島上找那小小的六寸合照,晚上看不清,他便打着探照燈繼續搜尋。
他的手因爲撿許願瓶的碎片而被劃得紅點遍佈,此時又在草叢中不管不顧的摸尋,早已是傷痕密佈。
看着他那找不到不罷休的背影,溫月站在他的身後,輕咬着嘴脣,最終還是忍不住的問出口:“它對你而言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他反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她沒站穩,一個踉蹌跌在了海灘上的亂石中,她摸到自己的臉頰上有溫熱的液體流出,很痛。
她微微扯起嘴角,笑得悽楚:“你將一個照片都看得比我重要,那爲什麼不去直接找她?你是害怕吧,怕她嫌棄你老,你就是一個可憐的老男人!”因爲不清楚他與蘭沐星之間的具體過往,所以年齡的差距便理所當然的成了她揣測兩人分手的主因。
賀宇的眼睛比兩旁的探照燈更加明亮,似乎要將她就些灼傷一般:“你沒有資格知道我的過去。”
咚的一聲,溫月聽到自己的心直直下墜最後破碎成片的聲音。
這一瞬,她的理智被嫉妒所取代,她覺得自己被蘭沐星和賀宇聯手給騙了。
她看電視,閱讀很久以前的剪報,向所有認識賀宇的人旁敲側擊。
終於,她打聽到了一個名字,歐陽宇。
由此她又發了瘋的去調查歐陽宇的事蹟。
當她花重金從警方內部網上看到歐陽宇的個人資料時,整個人愣了,這個人分明就是賀宇!
但她卻不敢說出口,因爲她沒有證據。
從那份資料上看到了關於歐陽宇的介紹,她知道當年歐陽宇的勢力,原來與她日夜相伴長達五年之久的賀宇曾是雄踞一方的黑道大佬,並非什麼服裝生意的商人!
比起這些,更讓她心痛的是他與蘭沐星之間的糾葛。
蘭沐星根本就不是歐陽宇的妹妹,而是他的小情人,他倆曾是一對公開的戀人,而歐陽宇更是爲了蘭沐星連命都不要了。
然而溫月不懂,既然歐陽宇已經知道了當年的蘭沐星是線人,是她出賣了他,他爲什麼還會對她念念不忘?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行程,唐澤彥和蘭沐星終於安全的抵達了A市,回到他自己的別墅。
邁進自己的家,他頓感渾身輕鬆。
本想讓江風休息兩天再回去,不料還沒開口江風就已經帶人離開了,臨走之前不忘狠瞪蘭沐星幾眼。
那是一種憤怒責怪的眼神。
蘭沐星因爲愧疚,所以不敢吱聲。
目送着江風等人離去後,她轉身看向唐澤彥,笑得有點僵硬:“爲了你,我可是徹底的負了昕哥,以後要不要對我好你自己掂量着吧。”
唐澤彥一把抱起她:“唐夫人,讓我來爲你服務,從洗澡到按摩,全套免費。”
蘭沐星氣得臉色漲紅,心底狂罵。
倏爾,一抹神秘的微笑浮上她的嘴角,她將自己蜷在他的懷裡溫柔的說着:“我想回到我原來住的那個房間的浴室裡洗,我喜歡那個浴缸。”
“行!”唐澤彥一個公主抱的志得意滿的抱着她來到二樓她此前住的房間,來到浴室輕輕的放下她。
蘭沐星不動聲色的退開一步,然後示意他別傻站着:“打開幫我試下水溫啊。”
唐澤彥不疑有他,直接打開水龍頭,水噴灑下來的同時,管道的中間也衝起了一股水注,直濺向他,他悶喊一聲連躲的機會都沒有,瞬間變被淋成了落湯雞。
一滴滴冰涼的水珠沿着他的髮梢滾落下來,平添了幾分性感。他慢慢的轉過身子,一臉吃驚的瞪視着她。
蘭沐星咬着牙,努力的不讓牙縫裡泄露出一絲笑意,她睜大着明亮的眼睛,看起來極致無辜,“水管漏了,兩年時間你都沒有把它修好,我覺得你很有不希望我再次回來的嫌疑。”
她在非常理智的向他點明這個事實的同時,不忘栽贓他對自己不關心,只是那雙眼睛亮得有點過了。
水珠從唐澤彥的眉毛和睫毛上滴落,她再也忍不住了,笑容在她的臉上綻放,她的身體與肩膀不住的抖動。
唐澤彥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他的右手猛得伸向她,她靈敏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轉身往回跑,唐澤彥腿長,快她一步。
她剛跑到樓梯口,他就已經抱住了她的腰,她向後踢打着他,他的小腿因吃痛而一軟,兩人就那樣摟抱一團的趴在了樓梯上。
看着唐澤彥額頭上那因撞上扶手而冒出的小包包,蘭沐星的整個身子因大笑而震顫不止。
下一秒,兩個成年人在全然不顧形象的在走廊樓梯間追逐打鬧,不受任何麻煩左右。
天際微白的時候,蘭沐星自夢中幽幽轉醒,她睜開眼看向眼前那張長睫投影面容安靜的男人,細細的打量着。
唐澤彥睡容很乖,與兩年前沒有太大的變化,除了那雙劍眉,它沒有兩年前那般舒展,似在擔心害怕着什麼而微擰着。
她心絃一動,伸手便想去撫平它們。
手指剛碰到他的眉峰,他的雙眼便睜開了,眼底盡是警惕。
當確認了是她後,他微微一笑,環握在她腰間的手收得更緊,然後將臉埋進她的肩窩,含糊的說着:“再睡一會兒。”
蘭沐星睡不着,這兩年來,她的睡眠質量經常不及格。
她睜着眼不斷的在他的臉上巡視着。
許是她打量的目光影響了他,唐澤彥又一次的睜開眼,惺忪的睡眼泛着不解的光芒:“你以前不是很貪睡嗎?這會兒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蘭沐星眨了兩下眼睛,如實回答:“睡不着。”
唐澤彥:“爲什麼?因爲昕哥嗎?”他想,對於項昕,她的心底多少是不捨的吧。
蘭沐星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說實話,住在項昕那裡的時候,我反倒睡得比現在安心。呃,因爲我知道在他的地盤上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對付他。饒四爺的那件事不算。”
唐澤彥自然是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他本就微皺的劍眉直接擰成了川字。他不是生氣她對項昕的依賴與信任,而是他也討厭沒有能力保護她卻執意想將她留在身邊的自己。
他默了一會兒,說:“其實我這麼急着回來,主要是因爲我知道了柯小彤躲在哪了,我想從她那裡知道誰纔是真正的幕後操縱者。只要揪出了幕後者解決了所有的隱患,我們就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
蘭沐星訝異:“你知道小彤在哪?她在哪?”
唐澤彥:“我想等天徹底亮了就帶你去找她,隨便叫上顧臻一起,希望我們來得及。”
蘭沐星:“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唐澤彥想了一下:“饒先生一事水落石出的時候。”
蘭沐星不停的眨動着眼睛,饒四爺一事她可是全程參與者啊,她怎麼就沒發現一絲一毫與柯小彤有關的線索?
唐澤彥用鼻尖輕磨着她的臉頰,輕哄着:“想不出來就別想了,乖乖的睡一覺,醒來後跟着我一起去,到時不就知道了?”
帶着這個疑問,蘭沐星在他那溫暖的懷抱中再一次睡着。
等她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過後,陽光早已灑滿整個陽臺,透過玻璃滲入室內,一地金黃。
等她洗漱完畢下樓時,兩個多月沒見顧臻正坐在唐澤彥的對面,兩人像是在交談着什麼,聽到她的腳步聲時,他擡起頭,略帶桃花的眼睛微微一眯,滿是曖昧與戲謔。
蘭沐星暗翻一個白眼,然後走到唐澤彥的身邊坐下。
唐澤彥給她精心準備了早餐,都是她平時裡喜歡吃的。
早餐過後,他們三人隨即出發。
一個小時後,蘭沐星下了車,眼前那鑲金的幾個大字讓她瞬間呆滯,怎麼會是這種地方?
她怔怔的回頭看向唐澤彥,問:“你確定你沒有弄錯?”
唐澤彥一把拉過她,大步往裡走:“我們現在進去找找不就知道了?”
這是蘭沐星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
在長長的走道里,她看到有衝她笑得天真無邪的成年大叔,有看到坐在樓梯上玩翻花線的年輕小夥,也有看到面着牆壁自言自語的年輕小女生,甚至還有邊走邊唱的大媽……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看不到的。
蘭沐星越往裡越覺得心底發涼,小彤真的會在這裡嗎?
工作人員打開一間背陽的房間,裡面擺放着三張牀。
一道和蘭沐星乍看之下有幾分相似的背影靜坐在其中的一張牀上,呆呆的看向窗外。
蘭沐星的心猛得咯噔一跳,脫口喚道:“小彤。”
那個背影微微僵了一下,然後慢慢的回過頭。
蘭沐星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沒錯,她是柯小彤!但那張臉已然不是此前豔若桃花的臉,而是倆刀疤一左一右盤踞臉頰,跟括號一樣對等着。
看到蘭沐星,柯小彤先是一呆,然後像是見了鬼般尖叫一聲從牀上彈跳起來,在衆人猝不及防中竄到了蘭沐星的面前,一把拽住。
“星子姐,帶我出去,我沒瘋……真的,我沒瘋……”
蘭沐星呆立原地,木然的看向唐澤彥。
唐澤彥俊眸微斂,趁機要挾:“要我們帶你出去可以,你必須跟我們說實話,告訴我……”
“讓一下!讓一下!病人病情發作了,快,打安定針!”門邊的醫護人員衝了進來,一左一右架着柯小彤往外走。
蘭沐星愣了一下,當初女童果果一事在腦海中翻滾,她突然想起那名摔倒在樓梯間的孕婦,靈光一閃,撲身上前奮力的推開醫務人員,將柯小彤緊護於身後。
“她明明就認得我是誰?她明明是清醒的,爲什麼要給她打安定針?!”
醫務人員無視她的質問,試圖再次靠近。
唐澤彥給顧臻使了個眼色,後者挺身而上,堵住對方的靠近。
兩名醫務人員對視一眼後,其中一人轉身往外走。
不稍時,院長帶着人趕了過來。
見到唐澤彥,面對着他所提出要帶柯小彤離開的要求,院長點頭哈腰,好聲好氣的說着:“唐先生,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現象,柯小彤她所患的是間接性精神疾病,隨時都有發作的可能性,我們……”
蘭沐星打斷他的話:“我們對你們這家醫院表示不信任,我現在想帶我的表妹換一家精神疾病醫院治療,不行嗎?犯法了?”
院長嘴角猛得一抽,卻礙於唐澤彥與顧臻兩人都在場而不敢發作。
但他也沒有想就此放人的意思。
於是,雙方僵持住了。
驀地柯小彤攀上蘭沐星的手臂,顫着聲說:“星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痌,他們是故意把我關在這裡的,已經快兩年了,我一步都沒有離開過這裡,在這樣下去我真的會變瘋的,星子姐,你一定要幫幫我。”
蘭沐星看向她的目光既憐憫又無奈。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早就從項昕那知道了柯小彤收取他三百萬的事情。
一開始她怎麼也不肯相信,自己的表妹會爲了錢出賣自己。但她看到項昕所拿出的種種語據後,她又不得不相信了。
原來金錢真的可以買到世間的一切,包括親情。
見她遲疑,柯小彤急了,伸手拉過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帶着哭腔說:“星子姐,我知道過去是我錯了,你看我的臉,這就是他們出爾反爾的證據,他們騙了我,說只要我幫他們拆散了你和姐夫,他們就……”
唐澤彥厲聲:“他們是誰?”
柯小彤一僵,咬了一下嘴脣像是在做一種艱難的決定。
終於,她的嘴脣動了動。
就在蘭沐星和唐澤彥甚至是顧臻以爲她要說出答案的時候,她竟秀眉猛得一皺,眼神震驚,呼吸加重,表情變得極度的痛苦,四肢也跟着出現了抽搐。
蘭沐星兩眼睜圓,她感覺柯小彤那緊扒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忽地一軟,垂了下去。
一種名爲死亡的恐懼瞬間瀰漫在柯小彤的眼底,也漸漸的侵染上蘭沐星的心絃。
“氰化鉀!”唐澤彥大驚失色,脫口叫道。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蘭沐星聽到這個名詞後剎間六神無主,那是最毒的毒藥之一,如從口腔進入體內,頃刻斃命,無生還可能。
她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唐澤彥。
唐澤彥一把推開擋在他面前的院長,奔到蘭沐星的面前,伸手從她的懷中接過柯小彤用力的搖晃着:“告訴我,他們是誰,我一定替你報這個仇!你說啊!”
柯小彤痛苦的抽搐着,她試圖開口卻又無能爲力,最後在兩眼渙散的瞬間,她卯足了生命中最後的力氣,擡手指向窗外。
最後眼一瞪,手臂滑跌。
看着柯小彤漸漸泛冷的身體,蘭沐星覺得胸口堵得慌。
眼眶一燙,兩行溫熱的液體滑落臉龐。
雖然柯小彤是出賣過她,但她倆畢竟是姐妹,世間化解恩怨的方法有千萬種,爲什麼非得用這麼極端血腥的一種?
這一刻,她後悔了。
她應該阻止唐澤彥和顧臻來找這裡小彤纔對,如果他們沒來,那麼小彤或許就不會死。
她應該繼續呆在項昕的身邊,遠離唐家的是是非非才對。
看着柯小彤漸漸冷冰的屍體,唐澤彥的心底也是一陣沉痛。
他就是怕對方先下手爲強,所以他對誰都沒有提過他已經知道柯小彤藏身何處的事情,包括蘭沐星,甚至他回到這座城市誰都沒見就直奔這裡。
可結果,他還是低估了對方!
他的雙手緊握成拳,額頭上的青筋隱隱跳動着。
院長輕咳了一聲,逃避責任:“氰化鉀是一種可以頃刻讓人喪命的劇毒,如果是在你們進來之前下得毒,那麼她不可能撐到現在才發作。而且我們也沒能成功的替她打上安定針……”所以,柯小彤的死與院方無關!
唐澤彥彎腰抱起柯小彤,臉色陰鷙,他眸色深沉的看向院長:“你也不用解釋什麼了,總有一天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柯小彤的死像是一顆投入寂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激起了陣陣浪花。
她的媽媽與爸爸帶人把蘭媽媽、蘭爸爸圍得水泄不通,他們覺得柯小彤是被蘭沐星間接害死的,蘭沐星就是一個掃把星,以往的親戚瞬間反目成仇。
唐老爺子與唐小暖等人在知道唐澤彥再一次將蘭沐星帶回別墅後,憤怒不已,覺得只要有蘭沐星在,便無安寧之日。
遠在另一座城市的項昕在得知這個消息,濃眉緊鎖,看向江風:“江風,你說我把小星星讓給那小子到底是對還是錯?”
江風撇了撇嘴:“老大,我就說句心裡話吧,既然蘭小姐以後過得不好,那也是她自找的!誰讓放着你這麼好的男人,死心眼的跟着那個小白臉?老大,我覺得你就別在管她的事了,還是好好的想想如何完成老闆所下達的三年內抱孫子的任務吧,要不然……”一隻菸灰缸迎面飛來。
辛虧他反應及時的側身避過,卻也驚得一頭冷汗。
偌大的客廳一片安靜。
唐澤彥一口接一口的吸着煙,任由煙霧充斥着整個大廳。
蘭沐星抱膝靜坐在一邊,目光呆滯。
已經一天一夜了,她沒有合過眼。
她不敢,因爲只要一閉眼,她便看到柯小彤那雙死不瞑目的大眼睛。
唐澤彥想不通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在去找柯小彤之前分明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就連顧臻也是在坐上了車才告訴他的。而顧臻全程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視線,那麼對方到底是誰?又是如何這麼精準的得到消息?
不自由主的,他將目光瞟向了蘭沐星,卻她也正用一種懷疑的目光偷視着自己。
下一秒,兩人尷尬的各自別過頭。
她是整件事情中的受害者,若說自導自演,她的智商……微怔,他竟不敢貿然下定論,他可是清楚的記得她是如何成功逼迫賀祺自殺的。
唐澤彥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渾蛋,他怎麼會懷疑到她的身上去呢!對方這麼做無非就是想讓他倆分開,然後一一收拾,他怎麼還能傻呼呼的往對方所佈下的陷阱裡跳呢!
他努力的將昨天所發生的事情事無鉅細的回憶了一遍,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查不出任何破綻,這個認識瞬間讓他有一種棋逢敵手的慌亂感。
他用力的捻滅菸頭,告誡自己時局越亂,越是要冷靜!
擡眼看向蘭沐星,他主動開口:“星星,我想來想去覺得突破口還是在柯小彤的身上。”
蘭沐星木然的說着:“她都已經走了,我們還能指望她告訴我們什麼?我想,她一定是恨我的。”
唐澤彥默了一會,微嘆着:“我看得出來,她當時是真的想告訴我們他們是誰,只是藥效的發揮讓她說不出話來。所以我覺得她最後伸手的動作就是一種暗示,並且是做給你看的。因爲你倆是一起長大的姐妹,肯定有着不爲外人所知的默契或習性。”
蘭沐星擡頭看向他,目光疑惑:“你的意思是說小彤臨死之前那個指窗的動作其實是個暗號,如果我能破解就能知道他們是誰?”
唐澤彥點了點頭:“我個人是這麼覺得,做出那個動作可是花了小彤生命中最後的力氣,一個將死之人是不可能浪費那種力氣的,畢竟想說的話太多。”
蘭沐星的心抽疼,澀聲道:“可是我想不出她所要暗示的是什麼。”
唐澤彥安慰她:“你別急,慢慢想。這種暗號往往是一念之間形成的,它沒有規律可言,有可能只是你倆過去某種玩笑,某個習慣或某個小動作……你越急就會越不通。你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努力多回憶一些你和小彤曾經相處過的時光,然後試圖在記憶中找答案。”
“那你呢?”見他給自己分派了任務,蘭沐星不禁好奇他自己的任務是什麼。
唐澤彥將目光落到她的臉上,目光凝聚:“我想去查一下柯小彤的臉到底是怎麼變成那樣的,還有,她又是怎麼做到呆在那裡長達兩年卻依舊神智清醒。”
柯小彤臉上的那一左一右的刀疤讓他覺得決心,回想起它們,他總有一種對方其實是想將它們劃在蘭沐星臉上的錯覺,畢竟柯小彤在某些神態上和蘭沐星其實是有點相似的。
想到這,他的劍眉猛得一皺,對方不是衝着他或唐家而來的嗎?爲什麼總透着一種對蘭沐星恨意難平卻於心不忍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