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亢的尖叫之後……
便是甜甜的靜謐。
紅燭殘淚。
大囍暗紅。
倒在他臂彎裡的她,滿足地閉着明眸,嘴角如彎月,掛滿了不夾雜絲毫雜質的幸福,甜甜地睡着。
但那片屬於她的古星空,彷彿還在演繹着她的歡愉和喜悅。
有的星辰,化爲羣鵲,嘰嘰喳喳地唱着曲兒,時而匯聚,時而散開,匯聚成甜,散開成蜜。
有的星辰,化爲仙女,於蒼穹曼舞,用簡潔明快的舞步,盡情表達着最質樸的歡樂。
有的星辰,化爲鈴鐺,相互碰撞出清脆的笑聲,笑聲爛漫,蘊滿了對幸福的依戀。
……
星空美。
古星空更美。
此刻的古星空,美得更純,更讓邪天迷醉。
他本以爲這只是一場春夢。
如今夢已醒,臂彎卻多了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這個女人,則帶給了他濃濃的現實感。
他只需要微微低垂視線,就能看到女人光潔的額頭,美得淡雅的黛眉,美得如畫的睫毛,美得精緻的瓊鼻,美得誘人的紅脣,美得讓人想咬一口的脖頸……
然而這一切,都被他靜靜的目光過濾,最後只剩下之前二人對視所傳遞給他的痛苦、悲傷、欣喜、羞澀、歡樂、幸福……
能夠讓別人幸福,自己也該感受到幸福。
哪怕身處這場突如其來的莫名洞房,莫名地和一個女人做了自己不太願意做的事,這種幸福,邪天自覺亦有之。
他不知女人爲何比小霸王遇窺源劫時痛苦。
他也不知女人爲何與自己做這種事,就會獲得他不敢想象的幸福。
他只知道,當女人出現時,鴻蒙小霸王縮了縮脖子,就背對着自己,抱着金色元陽王座的一根椅背呼呼大睡起來。
從鴻蒙小霸王的表現中他明白了三件事——
小霸王和女人,是認識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怕見這個女人。
非常喜歡出風頭的小霸王,根本沒有和他商量的念頭,就把這次出風頭的機會,讓給了自己。
邪天和小霸王,是一個人。
但這個時候,小霸王把自己和邪天果斷地分了開來。
這種行爲,在女人那句——往事不可回首,餘生請多指教的詮釋下,邪天似乎就讀懂了什麼。
是以……
女人慢慢掀開蓋頭的時間,就是他醞釀自責的時間。
小霸王能夠把自己和邪天分開……
邪天卻無法把往事和今生分開。
所以他纔會默認九州界被陸家擢升到九天寰宇。
所以他纔會走向化道的陸風。
所以他纔會走進陸風的院落。
所以他纔會倉促地成就道祖,只因他要去一個地方,去嘗試救一個已經死了、甚至被葬了的人。
所以……
小霸王怕見的女人,他必須見。
如是告訴自己的邪天,在春風雨露激撞的時間裡,有將醞釀的自責,變成了廣博的寬容,和容納。
他用真摯的寬容和容納,接受了女人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並用坦蕩的眼神,接受了女人的痛苦。
他覺得,自己有責任做這些事。
因爲,在小霸王逃避後,這就是他的責任。
風雨之後……
邪天並沒有進行過多的思考,只是將其當成拖延到今世方纔得以解決的一件往事。
是以,當他略顯迷茫的血眸再度清晰時,被他過濾掉的女人的美,便有了佔據他思維的機會。
“用情如此深的女子,你上輩子怎麼就不知道珍惜呢……”
呼呼大睡的小霸王,其均勻流暢的打鼾聲陡然一滯。
他知道,邪天這話是對他說的。
他還能聽出這句話中夾雜的淡淡責備。
所以他覺得,自己的今世彷彿鬧出了一個誤會。
這誤會很大。
有多大?
大到他剛想開口解釋其實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結果嘴巴剛剛張開,就被他的理智給阻止了。
這誤會挺好的。
反正不是我乾的。
如是想的小霸王,覺得自己可以真正地踏實睡一會兒了,便打了個哈欠,給了邪天一記大哥你真牛逼的眼神,旋即沉沉睡下。
邪天正要琢磨小霸王意味深長的眼神……
臂彎輕微的顫動卻告訴他,躺在自己懷裡的女子,醒了過來。
睜開的明眸,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一雙因真摯和平靜而顯得無比溫暖的視線,浩女千瘡百孔的心,幾乎快被融化。
她從未想過,因真摯而坦蕩的一雙眸子,也能帶給自己如此幸福的感覺。
“夫君……”
所以她再度閉上雙眸,臉頰撒嬌似地在邪天的臂膀上輕輕摩擦着,享受着溫存過後,一如既往的幸福。
然後……
她就哭了。
嚶嚶之泣,比小霸王的眼神更讓人難以琢磨。
“對不起,我……”
邪天的歉意尚未表達完畢,女人摩擦他臂膀的動作,就變成了表達否定的搖頭。
“夫君,你從沒有對不起顥兒,顥兒只是,只是覺得太幸福了,所以,所以……夫君,告訴顥兒,這是夢麼?”
“顥兒……”品味着女子名字的邪天,輕笑着問道,“很好聽的名字,顥,是什麼意思?”
“噗嗤……”沒見過邪天這一面的浩女,含着淚笑了出來,“夫君,你猜?”
“應該是美麗,對麼?”
“嘻嘻,錯啦!”
“所謂人如其名,我覺得是對的。”
“咯咯,沒想到夫君原來還會說這樣的話,顥兒好歡喜!”
щщщ ◆тt kān ◆c ○ “對不起。”
“夫君,你從來沒對不起過顥……”
“如果我有這個資格的話,”邪天坦蕩凝視着浩女,輕輕道,“我願爲過往對你造成的傷害和痛苦道歉,並竭盡一切努力去彌補。”
浩女呆住了。
但剛要停止的淚水,卻順着臉頰,流得更爲歡暢。
顥兒默默地流着淚。
邪天就靜靜地看她。
“哇……”
一聲大哭,衣衫半解的顥兒猛地起身抱住邪天。
“顥兒,顥兒好後悔!”
“後悔什麼?”
“顥兒,顥兒不該斬斷,斬斷過往……”
“爲何?”
“顥兒,顥兒該把過往的痛苦和悲傷留存,照映當下,否則,否則顥兒真擔心這是一,一場夢,嗚嗚……”
輕撫着顥兒光滑如緞的背脊,邪天頗爲認同地點點頭,並意味深長地迴應着。
“確實,應該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