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藏書
李晟又拿出一疊文件，朗聲道：“我特意去諮詢過修仙界大拿，得知在此之前已經有好幾家小型、中型宗門對此感興趣。可以說流行開來是遲早的事。
所有專家一致認爲，現存的挖礦功法還有很大優化空間，唯一欠缺的，便是前期的巨量投入。
以瀟水宗的財力，完全可以請七八十個專家學者，羣策羣力優化功法，同時投入三四千萬靈石資金，建設超大型靈脈礦機，招募志願者協助挖礦。
其他宗門爲了不被甩下，勢必也要加入進來。而瀟水宗可以憑藉先發的技術優勢，販賣礦機，如同給淘金者賣鏟子一樣，再賺一筆。”
人間界土著聽得一愣一愣，玩家們則集體繃不住，
這套路也太耳熟了，英偉達靠比特幣大漲、販賣算力卡、從而超越蘋果成爲市值第一是吧？
“等等，”
中天北極急中生智道：“人人都挖礦，那靈石市場豈不是亂了套？到處開設礦場，環境保護還要不要了，可持續發展還要不要了。
按你說的這麼做，到時候天地間靈氣枯竭，環境崩潰，你是要向人間界億萬百姓謝罪的！”
“並不會亂套。”
早就想到對方的否決說法，李晟不慌不忙道：“就好像水循環一樣，人間界的靈氣也會循環往復，不會憑空消失，只會轉化爲另一種形式。
靈脈孕育靈石，靈石被修士吸收，修士死後魂歸天地，奉還靈氣。
同時，又因爲靈脈之間相互連接，偶爾還有靈氣潮汐或靈氣波動，導致全人間界的挖礦效率，是會動態調整的。盲目開設礦場，會賠到死。”
淦！
中天北極看着嘴角帶笑的蚍蜉，暗中緊咬牙關。
原以爲蒐集到瀟水星君麒麟私生子的鐵證，己方已經勝券在握，沒想到這小子居然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掀翻牌桌，換了個賽道。
“如今人間界的各種商業模式，已經很成熟了，農林牧漁、冶金礦產、餐飲娛樂、交通運輸.各行業已達到飽和，急需新的故事吸納資金。”
李晟說道：“瀟水宗名義上是人間界前三，實則頭上還有許多家不顯山不露水的老牌宗門。
恰逢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瀟水宗能否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看現在了。”
霍華德深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對妙音疾道：“妙音居士，這些都只是他的理論，沒有可靠憑證與實踐證明。就是想擾亂你的意志，讓你現在讓步.”
妙音擡手打斷了自家律師的話語，稍作思索後，對李晟說道：“我不讓步，照樣可以拿到瀟水宗集團的實控權。”
“沒錯，但別忘了時機。”
李晟乾脆道：“股權分割是個無比浩大的工程，完全有可能拖個兩三年甚至更長。到時候其他宗門的超大型礦機都已建好，黃花菜都涼了。
對於雙方而言，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就是取消離婚。在未來唾手可得的巨量利益面前，做大蛋糕比分蛋糕更重要。”
“.”
妙音居士陷入長久沉默，雙眼微眯，急速計算、權衡着得失，“我選擇”
————
一百五十年後。
鐺！鐺！鐺！
刺耳破鑼聲，響徹羣山。
一列黑黢黢的的翻鬥式礦車，從幾千米深的礦坑中緩緩駛出。
礦車上坐着近百名身穿礦工制服、灰頭土臉的金丹修士。
一百五十年前，金丹境修士可以開宗立派，可以擔任一國國師，哪怕去大宗門拜訪，也能受到長老接見。
但現在，隨着礦機風靡人間界，靈石大批量生產，修行變得更爲簡單，修士也變得不再值錢。
“你們的工資，每個人按勞結算，拿好咯。”
礦洞出口，一名五大三粗的元嬰期修士，拿着刷卡機，在金丹境礦工們的工牌上刷了一下。
“嗯？！才0.5靈石？！”
排在最前面的礦工臉色陡變，大聲道：“工資怎麼又降了？”
“經濟大環境不好、市場波動、公司經營狀況調整。”
元嬰期工頭連頭也不擡一下，冷冷道：“理由你們不是很清楚麼？快走快走，別擋後面人的道。”
金丹礦工大吼道：“我每天趟礦機裡挖八個時辰的礦，替公司賺了那麼多錢，這點工資我連維持境界的食品藥品都買不起！我要抗議！”
“有能耐你別幹，有的是人幹。你現在已經一百三十五歲了，早該被優化了，看看辭職出去以後能找到工作不。
現如今最便宜的私人礦機也得上千靈石，而且還破壞環境、違反法律。”
元嬰工頭擡頭瞥了他一眼，身後又站出幾名元嬰期打手，金丹礦工氣的渾身發抖，但終究還是接過了工牌，默默離開。
元嬰工頭冷笑一聲，“下一個。”
第二名滿臉灰塵的礦工，看了眼卡上0.4靈石的工資，苦苦哀求道：“長官，再加點吧，我家裡還有兩個孩子。說好了這周帶他們去動物園玩。”
“關我屁事，又不是我讓你生的。下一個。”
工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看到第三名礦工時稍微頓了一下。
第三名礦工是個瘦弱少女，哪怕以如今15歲以上不算童工的標準來看，面容也過於稚嫩了。
然而，工頭也只是頓了一下。
這年頭各個礦場捲到爆棚，性別、年齡在挖礦效率面前，一文不值。
“你的工資。”
工頭刷了下卡，名爲若水的少女默默收回工牌，將礦場安全帽放到竹筐裡，邁步離開礦坑。
一百五十年前，那個名爲蚍蜉的神秘人留下一本《靈石礦白皮書》，開啓了全民挖礦時代。
書裡他言之鑿鑿地聲稱，挖礦不會破壞環境，還能解放生產力，人人致富。
然而事實是，自己開設挖礦工坊的散戶，根本幹不過那些體量龐大的宗門，靈脈靈石被幾家巨型財團輕鬆壟斷，
後者利用金融力量，推高礦機價格，提高准入門檻，並且影響操控仙庭，修改法律，以保護環境爲理由，令普通修士難以私設礦場。
在此過程中，曾經盛極一時的瀟水宗，也在消耗掉早期的技術優勢後，迅速被各大宗門甩在身後，在五十年前破產清算。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如今，人間界修士數量屢創新高，大乘期修士的人數也超越了絕天地通之前，堪稱修行盛世。
但，代價是什麼呢
若水轉過身，看向羣山。
放眼望去，所有山巒光禿禿的，沒有半點草木。
曾經山清水秀的洞天福地，如今被整個挖空，
以深海巨鯨鯨油製成的長明探照燈，將漆黑的礦坑照得亮如白晝，
站在高處，能清晰看見成千上萬名各等級修士，如螞蟻般躺在靈脈裡面，用自身神魂作爲計算工具，聚攏靈氣，催化靈石。
這便是所謂的修行盛世。
“.”
沉默着，少女踩上共享飛劍，駛向家的方向。
污水橫流的貧民窟，破敗板房。
雙目皆盲的老者聽見開鎖聲，沙啞道：“若水回來了？”
“嗯，爺爺，我回來了。”
少女將買到的菜放下，沒有急着做飯，而是從隱蔽櫃子的角落拿出幾個針筒，給自己連打了幾針。
一個諷刺的事實是，作爲挖礦者，礦工本身根本氪不起靈石。
如今礦機盛行，天地靈氣全都集中在靈脈裡，普通修士只能服用各種藥物，燃燒潛力、健康，乃至壽命，來維持境界。
否則一旦掉下境界，找不到工作，就連最基礎的、蘊含每日必需微量靈氣的食品都買不起，要被活活餓死。
“.”
目盲老者聽見針筒推注液體的聲音，面露悲愴，猛扇了自己兩耳光，“都怪我，當年爲什麼要給那個蚍蜉帶路！我就該殺了他！”
老者，正是一百五十年前，給兩方律師團們引路的小道童紫虹。
至於他爲什麼會丟掉仙庭的鐵飯碗，則又是個拿出全部身家投入靈石市場豪賭、最後賠個精光的經典故事。
過去一百五十年裡，已經在人間界重複上演了無數遍。
老者又陷入了回憶，坐在沙發裡一遍又一遍地咒罵着蚍蜉，若水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常，在廚房裡埋頭做着飯，偶爾應和兩聲。
一百五十年太短，一些見證過上個時代的人沒有全部死絕，還能回憶起舊時代的美好。
一百五十年又太長，長到年輕一代，只是將老人們嘴裡的故事，當成久遠的、模糊不清的傳說。
夜已深，若水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將手伸到枕頭底下，拿出了那本據說是最早一版的《靈石礦白皮書》。
這本書保存良好，作價一千靈石，已經算這個小家裡，最值錢的物件了。
也只有這本書，能隱約證明，他們家族曾經的輝煌歷史。
作爲金丹修士，若水點不起燈，也承擔不起釋放亮光法術的靈力消耗，只能藉着窗外路燈，翻看書頁。
透過書中文字，一窺那個被稱爲天才、惡魔、罪魁禍首、始作俑者的神秘人的一角。
傳說中，親手開創了挖礦時代的他，已預見千百年後的時局，
在《靈石礦白皮書》之外，還給後人留下了一本黑皮書，專門教人如何打破大宗門壟斷，讓底層修士有反抗力量。
“那種事情，怎麼可能呢.”
若水搖了搖頭，生活的重壓讓她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正當她習慣性地合上書頁、準備睡覺時，
不小心打翻牀頭櫃上的水杯，渾濁自來水（純淨水也是靈脈一部分，被大宗門壟斷）浸透書頁。
墨跡並未暈染開，反而在燈光照耀下，顯現出被隱藏起來的文字。
“嗯嗯？！”
一股悸動直抵靈魂，若水猛地坐起，難以置信地逐字逐句閱讀。
“靈石礦黑皮書，第一章，以萬民願力爲基礎的民間礦機去中心化，打破專業礦機壟斷。
第二章，礦機固件病毒。
第三章，區塊鏈日蝕攻擊。
第四章，靈脈空轉陷阱”
黑皮書是真的！
若水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因爲過於激動，指甲深深掐進肉裡，她像擱淺的魚一般，全神貫注地無聲唸誦紙上文字。
“人間界的小朋友們你們好啊。我是蚍蜉。
在最早一批，十萬冊的《靈石礦白皮書》裡面，我都留下了這本《黑皮書》。
我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發現，也不知道這批書會不會被大宗門發現並銷燬。
但我相信，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當大宗門以壟斷礦機、海量靈石，搭建成他們無堅不摧、鎮壓世間的城堡時，城堡的外牆上，已然出現第一道裂痕。
須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算力非力，團結爲力。
靈石非城，衆志成城。
注：本文已通過【妄念靈隱咒】加密，唯有心懷天下爲公者可窺見全文，否則文字將轉化爲【合歡宗私房三十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