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微到底學棋的時間尚短,即使棋力不弱,但對弈的經驗和學了好幾年的人比起來還是缺乏了很多。
她曾經對弈過人裡面,二十四劍自然是最強的,其他的像是歐陽玟銘或者木仙府的人,都算不得頂尖的高手。
夏微和藤原浩志下棋,那是將心算和速度發揮到極致,是一場近身戰。和歐陽玟銘下棋也是如此。和葉寒下棋,雖然最初布了局,但卻被對方巧妙的避開,破壞。
和他們下棋,她都要從一開始就費盡心思,殫精竭慮,最終也並非都能取得勝利。而此刻,她與蕭書平的對弈,感覺卻完全不同,她真的感覺很舒服,似乎一點也不需要緊張。
她只需要跟着他慢慢地走,慢慢地下……
不,不對!
夏微猛然睜大了眼睛,下棋是兩個人的對弈,爲什麼她會想要跟着對方走?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啊。心中驟然一凜,夏微開始警惕起來。
可是此時已經下了四十多手,夏微所下的黑子已經跟着對方盡數落在了毫無用處的地方。而她原本想要布的局,不知不覺之中竟然偏差了好多。
夏微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咬了一下嘴脣,夏微放空心思,讓自己儘量忘掉蕭書平給自己的詭異感覺。半晌之後,她的眼睛裡才重新恢復了清明,但還是對蕭書平心有餘悸。
蕭書平看夏微的樣子,倒是詫異了一下,轉眼就恢復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
夏微不再看對面的蕭老,而是將一顆心都放在棋盤上,開始拼命地補救,這盤棋是要蕭老認可她,不能就這麼放棄!
蕭書平倒是無所謂地繼續落子,不過這一子,卻一反剛剛溫和無害的感覺,反而極盡凌厲。
很難想象,原本溫吞如水的棋竟然在一瞬間就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指夏微薄弱的防禦。
“嘶——”夏微倒吸了一口涼氣,直感覺這口涼氣好像一直涼到了心裡。
怎麼會?怎麼會如此變化?
夏微盯着蕭書平剛剛下的這一子,心中不甘。蕭書平刀劍所指之處正是她佈局最脆弱之處,他的下一步,可能就會斷掉她所有的生機。
夏微的心中大震,不甘地在大腦中開始演算所有的應對方式。
圍棋的魅力就在於它的千變萬化,蕭書平的匕首此時雖然已經抵在了她的咽喉,但只要還有一口氣,她就不會放棄一絲希望。
大腦在高速運轉,此時此刻,夏微的心中同時閃過無數種變化,兩步,她只有兩步的機會,而需要考慮的除了這兩步,還有蕭書平下一步可能會下在的地方,以及接下來的應對方式。這樣的計算,可以說是成倍地增長了。
夏微頭痛欲裂。
用力咬着嘴脣,夏微將大腦中的計算運轉到極致,終於,她眼睛一亮。
找到了,就是那裡!
“啪!”
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迴響,夏微的嘴角終於輕輕彎起。
蕭書平一怔,就在看到夏微落子的時候,好像對夏微的看法驟然改變,臉上浮現出一抹讚賞的笑容。
這個女孩子的年紀在他眼中卻實已經過了學棋的最佳階段,他即使收到了孔夫傑的信,也沒想過要接受夏微做他的弟子。
和她下的這盤棋,他也只是想要讓她知難而退,所以即使沒有全力以赴,也沒有刻意留手。然而令他驚訝的是,短短不到五十手的時間,這個女孩子竟然給了他兩次驚喜。
蕭書平知道自己的棋風很能誤導一些年輕人,那些經驗不足,心智不堅的年輕人很容易就會被他牽着鼻子走。夏微起初也是這樣,不過很快,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也很快從這個迷惑性的陷阱中跳了出來。
不過,這還不足以讓他對她刮目相看。頭腦清醒的人看得出來的不少,她只是醒悟的早了一些而已。而就在這時,他的小範圍佈局恰好準備好了,他不想再耽誤時間,立刻落子,局勢變成了他意料之中的殺局。
如果是一般的棋手,或者計算,心智,變通有一項不足的棋手,那麼此處就是他敗局之地。可是結果再次令他驚訝了,只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她竟然另闢蹊徑,再次跳出了他的殺局。
如果一次是偶然,那麼兩次就是實力。
蕭書平想起了孔夫傑寫給他的那封推薦信。他說,夏微學棋不到兩個月;他說,夏微未曾拜過任何一位老師;他說,夏微心志堅定,韌勁十足……
起初他以爲這些都是老友爲了讓他收下夏微而誇大其詞,此時看來,這些好像都不像是假的。
她的手法多變,並不如學棋多年的人那樣毫不猶豫地走定式,可見學棋的時間不長,而且沒有老師教導。
她對於自己的推諉極力爭取對弈的機會,也不因棋盤上明顯的敗勢就放棄,可見心志堅定。她面對自己讓九子的要求大膽反駁,更是拒絕了讓子,可見其傲骨。她初來乍到,面對自己尊敬禮讓,可見人品無虞。
這樣的人,倒是收徒的好人選。
蕭書平心中有了決定,不過面上卻是絲毫不漏,依舊淡定地下棋。
接下來的幾步,夏微成功阻止了蕭書平突如其來的攻勢,加固了防禦。不過,蕭書平也不是吃素的,就在夏微馬不停蹄加固防禦的時候,他已經在另一邊發起了同樣的進攻。
這一次夏微有了經驗,可不會放任蕭書平再這樣牽着她的鼻子走了。她果斷地將蕭書平此時進攻的一小片地扔下不管,而是專心彌補佈局上是失誤。
夏微這棄車保帥的行爲確實也給蕭書平造成了一陣混亂。夏微也仗着佈局在另一邊槍佔了一片不小的地盤。
蕭書平心中愈發地滿意,手下卻是絲毫不留情,落子毫不含糊。
“啪!”夏微眨了眨眼睛,蕭書平原本看似隨意佈置的幾個子在這時竟然被他連了起來,瞬間形成了一條大龍。而夏微這邊卻被斷成了兩段,再無連上的可能。
夏微暗恨,咬牙再次落子。
不過黑棋此刻已經如砧板上的肉,阻止不了人爲刀俎的形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