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東京的天空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秋天的雨水帶着些溼涼之氣,夏微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她身上穿着的是筱原美憂的和服,筱原美憂的身材豐滿,個子也比她高,所以夏微穿上這間衣服顯得有些寬大。
走出歌舞伎町的夏微忍不住回頭觀望這個自己只待了兩天的地方,雨幕下,行人漸行漸少,雨水打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上,好像一層模糊的幕布,將這個喧囂畸怪的紅燈區蒙上了一層遮羞布。夜色中,那些店好像都沉默了下來,又像是在做着沉默的懺悔。
風,又起了。
白川彥知道這個時候每一分鐘都是寶貴的,性命攸關,容不得一點拖沓。
他冒着雨找了一輛沒有上鎖的摩托車,將夏微拉了上去。然後摩托車開始在雨中瘋狂地行駛,駛出了楓源街,駛向了她所不知道的地方。
夏微緊緊地抓着白川彥的衣服,第一次感覺前面的男人的身體是那麼的單薄,卻又那麼的牢固和堅定。
她心中有些悲傷。
她本不想連累他,可是到底還是連累了他。
摩托車在雨夜的街道上發出轟鳴聲,被雨水打溼的街道已經揚不起半點灰塵,街道旁的樹發出沙沙聲,好像是一種未知生物的嗚咽。
夏微向白川彥靠近了一些。
摩托車快速地行駛着,街道兩旁的建築在飛速地向後退去,夏微的手抓着白川彥的腰,頭上帶着他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頭盔。風吹亂了他的頭髮,雨水打溼了他的衣服,他抓着車把的手骨節分明,因爲緊張也有些不正常地白。
夏微的手指抓得更緊了,當她的手指碰觸到他的背後,突然……
“殺了他們!”
“父親,母親,哥哥……爲什麼?”
“你們快走……”
“不——”
“白川家主已經死了,快送白川彥離開。”
“離開這裡……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我……好沒用……”
“白川君,白川君,白川君……”
“……”
和那時看到的島田光一的記憶一樣,此時此刻,出現在她腦海中的是大量飛閃而過的白川彥的記憶片段。
夏微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雖然她不明白這些畫面到底是爲什麼會出現在她的腦海中,不過她卻知道這樣的事出現了兩次絕對不是偶然。她回想了一下出現島田光一記憶片段時的情況,對比着此時的情況發現,她似乎是因爲身體接觸了對方纔獲得了對方的記憶和想法。
那麼是不是說,只要她和別人進行身體上的接觸,就可以知道對方的記憶和想法,也就是說,她能夠讀心?
她不知道的是,這種能力其實是她第三次進行了大腦開發,腦開發程度達到了40%之後,她的腦電波已經可以與別人的腦電波形成共振,而身體接觸則相當於調頻一樣,所以纔可以得到別人腦中的記憶和想法。
收回了手的夏微現在滿腦子都是從白川彥那裡得到的記憶畫面。
和島田光一的清晰記憶不同,白川彥的記憶模糊而又斷斷續續,很多地方她都沒有看的很清,只是模模糊糊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除此之外,他的記憶中還有很多片段是隻有聲音而沒有畫面的,黑暗中,帶着一些哭聲和無比淒涼的感覺。
那些,可能是白川彥童年的記憶吧……風雨的夜色中摩托車在疾馳,夏微想象着這個和自己共進退的男人的曾經,竟然有點走神了。
車子駛過了幾條街,拐了不知道幾個彎,白川彥終於停了下來。
他們停在了一座老舊的居民樓前。整棟樓的牆體在夜色中顯得破舊而潮溼,一隻野貓從旁邊的一叢灌木從中突然躥出來,很快消失在樓中。
“我要先回一趟家,拿點東西,你……”白川彥開口道。
“我和你一起上去。”夏微斬釘截鐵地道,她可不想在這樣的雨夜裡獨自等在外面。
白川彥嘆了口氣,“跟我來吧。”
夏微跟着白川彥上了樓,進了一扇靠拐角處的小門。
一進門,夏微就不禁有些緊了一下鼻子,這間看起來只有二十多平米的小房子裡,到處都顯得格外陰冷,還散發着潮溼的黴味。
白川彥打開了燈,夏微這才發現,條件這樣差的地方,卻被主人收拾的乾淨整潔,雖然屋子裡沒多少東西,但桌子上立着幾張照片和窗臺上的幾盆花,讓整個房間平添了幾分溫馨。
“你等我一下。”白川彥快速地說完,立刻開始在屋子裡翻東西。
他從抽屜和櫃子裡翻出了一些錢,加上剛剛從島田光一身上翻出的一些鈔票,此刻都被他匆忙地塞進了一個雙肩包裡。然後他隨手又拿了幾樣東西,還不忘給夏微找了一件自己穿的大衣。
“雖然外面在下雨,但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你先穿着這個,咱們連夜先找地方躲起來。”白川彥幫夏微套上外套時解釋道。
他的外套很大,深色的立領風衣,穿上頓時暖和了很多。
“是我連累了你。”夏微的語氣有些低沉,情緒中也帶着深深地歉疚。
“要不你還是不要管我了,島田先生是我傷的,他根本沒見過你,不會連累你的。至於筱原老闆,你好好求求她,你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如果跟她在一起,如果真的被島田光一的人找到,那麼他很可能就會和她一個下場。
她想:是不是當初發現島田光一沒死的時候補一刀再逃會不會更好呢?
或者,也許這個時候島田光一已經死了也說不定呢?
可是,如果島田光一真的死了,那麼筱原美憂就是這件事唯一的知情者和證人,而他們那樣對待筱原美憂,她會幫他們的機率幾乎小於零了。
夏微心中糾結不已,不過白川彥卻不知道。聽到夏微的話他只是安慰地笑笑。
“別說了,你是我撿到的,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而且恐怕在筱原老闆的心裡,咱倆已經是一丘之貉了。而且說到跑路這件事,我比你有經驗多了。”
夏微突然想到自己看到的白川彥的記憶片段,心中又是一痛。
“可是你的房子……”
“這不是我的房子,是我房東的。而且……”
白川彥抓起桌子上的一張照片放進揹包裡,轉頭衝着夏微安慰地笑笑,“我已經拖欠了好幾個月的房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