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是冤家，英雄所見略同。
顧誠給暴雪公司發去洽談邀請函的前後腳，已經掌控了傳奇娛樂的孫正意也盯上了這款遊戲。
沒辦法，《魔獸世界》麼，哪怕還沒出，地球人也已經都知道這遊戲的牛逼。
關鍵是暴雪公司那人的名樹的影，硬是扎手。
多少年了，暴雪出品的遊戲自稱地球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兇名積威之下，孫正意自然也是對此非常在意。
孫正意的魄力，比歷史同期的陳天喬可大得多了。
歷史上的陳天喬，在04年盛達上市之後，心就有些野了，開始想佈局“盛達盒子”，做泛娛樂的內容分發平臺。對於網遊領域不再苦心追求最前沿，最後白白被靠奇蹟mu崛起的九成朱軍捨得下本佔了先手。
而孫正意，眼下和朱軍合謀，那可是要面對來自顧誠的咄咄逼人競爭的。加上手上捏着重量級的傳奇娛樂股權，唯恐利空消息導致公司市值下跌，孫正意對於任何能帶來現金流的生意都是絕不放過的。
所以，在競爭的動機上，雙方的決心都很堅定，也都很捨得下本錢。
關鍵就看雙方的實力，以及手上掌握的資源對暴雪方面的吸引力了。
至於殺出一個截胡的第三方……這種可能性幾乎等於零，顧誠和孫正意也就都懶得去想了。
今網遊英雄，唯正義與誠耳。
11月2號，暴雪公司在北美開服內測的日子。在滬江，剛剛喬遷的傳奇娛樂新總部大樓裡，孫正意召見了朱軍。
傳奇娛樂本來在錢塘，跟顧誠的其他產業一起部署在文三路高新區的東部軟件園。但是自從顧誠被“趕出”傳奇娛樂之後，那些“背叛”了顧誠的人也不好意思戴在那兒，也不想受閒氣冷眼，索性遷移到了鄰市滬江。
歷史上，國內早期的牛逼網遊公司選擇在浦東張江高科園創業是常態，盛達和九cd是這麼幹的——雖然當時互聯網圈子裡的公司都說滬江的產業政策對業界不太友好，但那只是對盈利能力比較困難的細分領域不友好。如果是現金奶牛型的互聯網公司，在滬江還是如魚得水的。
要不是因爲當初顧誠的所有生意都在錢塘老家，來滬江也不是不可以。
如今顧誠被趕走已經快兩個月了，滬江這邊的新總部剛剛纔裝修好，油漆都沒散透呢。
“暴雪方面，對於我們的善意，有沒有明確的回覆和表示？”孫正意站在玻璃裡面的窗戶邊上，俯瞰着張江高科園的景緻，也不回身，就直接問朱軍。
朱軍直言：“暴雪沒有任何表示，居然說如今還沒有進入華夏市場的計劃。”
暴雪公司正式的回函還要複雜一些，大致上是說它們公司從來不知道華夏有正版遊戲市場，從《星際》到《魔獸爭霸》到《暗黑破壞神》，它們都沒在華夏國內搞過任何經銷商代理商，沒有做過任何進入華夏市場的嘗試，所以這次還需要考證調研。
這話很傲慢，就差說：哥本來就當華夏市場不存在，這個國家不是隻有盜版麼？僅有做的中文版那也是給繁體中文做的。
朱軍不可能把暴雪方面的回覆，原文複述出來。
“那就是沒什麼意向了——肯定是覺得顧誠更有競爭力。”孫正意何等老辣，聞絃歌而知雅意，立刻做出了自己的判斷，“顧誠那小賊，忒也奸詐。”
這話朱軍不好接口，也就不接了。
他雖然跟着孫正意一起，堅定地留在傳奇娛樂繼續供職，但是憑良心說，他對孫正意和顧誠之間的恩怨沒什麼興趣。主要是顧誠當初關聯交易侵害小股東利益太嚴重了，朱軍纔不願意跟顧誠混，但他也不覺得扶桑人就一定是好人了。
見朱軍不附和，孫正意心中更加憋悶，轉而問起另一個大事：“最近公司現有的幾項遊戲，運營數據怎麼樣？”
朱軍坦言：“傳奇的頁遊化嘗試還行，有了一定的收入，但是端遊的用戶量下滑有些明顯。奇蹟mu的情況稍微好一點——聽說顧誠那邊的《誅仙》內測賬號，第一批50萬個的限額已經註冊完了。”
孫正意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喟然嘆息：“如今看來，只怕當初顧誠故意示我以虛，讓我們能夠得手公司控制權、再援引《證券法》徹底拋售股權，是一招陰謀了。
他早就覺得，哪怕給傳奇娛樂留下了‘支付寶充值渠道的最惠交易相對方待遇’，他依然有把握把傳奇娛樂在網遊領域的市場份額，一年年搶到他自己佈局的新公司裡，把賣掉的公司掏空……”
朱軍本不想附和孫正意的看法，但是看來他不附和的話，孫正意也不打算讓他退下。所以朱軍琢磨了一下，只能硬着頭皮幫襯：
“我也覺的是如此，顧誠想做國產網遊，獨立運營，佈局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他在yy娛樂運營的《天使ol》，銷售業績雖然還不比《傳奇》、《奇蹟mu》，但是至少已經跟《仙境傳說ro》不相伯仲了。
何況當年他跟東夷的開發公司談《仙境傳說ro》的時候，東夷人本着‘萬一將來火了再漲價’的心態，咬死了寧可少要一次性代理費，也只肯賣三年代理權——如今看來，顧誠從當時就已經算定了，他不會在傳奇娛樂待滿三年……”
朱軍的分析，一字一句敲打在孫正意的心坎兒上。
孫正意不願意被下屬看見自己的醜態，咬了一會兒牙，平靜地說：“算了，你先下去吧，多費點兒心思琢磨琢磨。技術上短期內我們做不了什麼，就要靠運營活動來補足。”
“是。”朱軍也不好多廢話，直接走了。
孫正意剛纔的話是硬生生收住，是因爲後面的話不好跟朱軍聊，怕丟人。
那一刻，他想到了三個多月之前，他還自以爲有機可趁，接觸和拉攏權順虞，以“顧誠喜歡卸磨殺驢過河拆橋損害所有小股東利益”這個說辭，把權順虞拉進自己的戰壕。
現在看來，只怕權順虞那個草包富二代，都是顧誠騙局的一環了。
應該是顧誠親自安排權順虞假裝中招的。
隨着《誅仙》的影響力越來越大、顧誠“早有後手”的表徵越來越明顯，孫正意心中對於這種猜測的確定度也就越來越雪亮。
“八嘎！如此豎子，本事倒是沒有，演技倒是真行啊，竟然在倆毛頭小子和黃毛丫頭手裡栽了！”
一想到權順虞當時爲了演戲，還把試圖偷拍偷錄自己和對方密談內容的親妹妹扇了一耳光，孫正意就覺得太陽穴氣得突突地跳。
自己雖然人老精鬼老靈，閱歷無數，終究是栽在了那些專業的演藝圈人士手上了。
搞軟件風投近20年，孫正意還是第一次上了這麼大的當，而且還是栽在幾個談不上什麼社會閱歷的二十歲小夥子、未成年小姑娘身上，這讓他如何不憤怒。
具體經營上的反擊對策，有朱軍去操辦。孫正意只是投資人，所以他也懶得想細節，強行壓抑了一會兒憤怒之後，孫正意拿出手機一個電話打給本家侄兒安本植樹，讓他蒐集一下顧誠近期的信息，然後來一趟自己的辦公室。
……
十分鐘後，安本植樹匆匆趕來：“叔父，您找我？”
“坐下，顧誠最近在幹什麼？”孫正意難得地指了指面前的沙發。
安本植樹一陣心虛，他知道這個堂叔一旦對平時都不屑於作僞的人都客氣起來，那絕對是想笑裡藏刀了。
他理了一下思路，如實彙報：
“他在安排《誅仙》推廣的事情，另外‘人人網’和sponify公司有些日常動作，顧誠也親自視察了兩次。哦對了，他還親自過問了《誅仙》的宣傳片和其他商業炒作的進度，似乎對宣傳片的視頻傳播渠道頗不滿意。
按照我們潛伏在yy網絡科技內部的人傳回來的信息，顧誠讓手下人策劃了兩個第三方視頻分享網站計劃，預計明年開始正式實施——就跟人人網和yy網的關係一樣，一個在東亞各國運營，準備定名爲‘妮可妮可’，未來占主導地位，要加內容審查，以便在華夏不被和諧。另一個針對東亞以外地區用戶分享，就叫yy視頻，只審查內容是否侵權。”
孫正意聽了，不由哂笑：“後生崽，不知天高地厚。在線視頻網站？也不看看華夏的網速基建、流媒體解碼技術發展得如何了，就妄自尊大亂上項目。”
孫正意的鄙視，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爲就2004年底的技術現狀來看，搞流媒體的網絡視頻、即點即看，肯定是太託大了。哪怕米國那邊，網速已經勉強夠快，可以放放270*180分辨率的模糊小視頻（有些甚至停留在180*120），但是網絡播放的編碼/解碼/壓縮率依然是個大問題。
更何況華夏這裡，因爲網絡基建相對略差，還要比米國網民多面臨一重網速的羞辱——
事實上，如今這個時空因爲顧誠的蝴蝶效應關係，網速其實已經比平行時空早發展了一年多了。就是因爲當初顧誠的干擾，讓華夏聯通在引進cdma數字網絡的時候，直接一咬牙引進了帶153kb/s數據上網的完全體，逼着華夏各大電訊運營商提前狗咬狗升級設備。
所以眼下2004年11月這個當口，實際上華夏國內的網速環境倒是和另一個時空的2006年年初相若彷彿。
安本植樹不願意打斷孫正意的鄙夷，於是等對方哂笑完了，才補充說明：
“但是顧誠有讓李瑩幫他在米國那邊物色人才，招攬流媒體解碼技術方面的工程師。另外他本人還去了東京，我國雖然在互聯網建設方面經常走彎路，但是因爲索尼系等巨頭的儲備、視頻解碼器人才還是比較充裕的……”
孫正意的眉毛森然一挑：“你說顧誠在東京？”
“是……怎麼了？”安本植樹有些摸不着頭腦。
“也沒什麼，罷了。”孫正意一想，眼下也對付不了顧誠，有沒有機會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倒是恨不得弄死那個渣滓，不過不能把咱自己陷進去，安全第一。”
安本植樹一聽，差點兒嚇了一大跳。
這是做生意做到了要人命的程度了？
不過一想到，孫正意手頭現在被騙持有的傳奇娛樂股份，以目前虛高的總市值，只怕有八九十億美元。如果真的因爲被顧誠甩鍋陰了，當了接盤俠，將來順利拋給普通散戶股民之前因爲利空消息跌那麼兩三成，那也是二三十億美元的淨虧了。
整整二三十億美元的真金白銀損失，還是中計被人陰，想要殺人也是不奇怪的。
當然，安本植樹可以看出，堂叔還沒有被衝昏頭腦。
事實上，如果孫正意不惜代價不怕暴露的話，哪怕是想殺顧誠，又有什麼難度？
就算顧誠的安保工作再好，在各種商務洽談會議的場合，保鏢總不會始終跟在十步之內。要是孫正意找頂級殺手，還是可以幹掉的。
問題是，在那種場合幹掉，孫正意也完了。孫正意只是憤懣生意上被人陰了、有可能淨虧二三十億美元，可不是想同歸於盡。
這也是爲什麼他做了二十幾年風投，不管遇到什麼競爭對手或者是坑投資人的創業者，都沒親自指使人瞎搞的原因。
專業殺手，是絕對不能用的，因爲就算成功，也意味着僱主容易被人揣測反推出來。
見安本植樹似乎被嚇住了，孫正意也知道自己剛纔的表態有些歧義。於是他換上一副儘可能和顏悅色的表情，“和藹”地問：“別緊張，對了，你瞭解過沒有，顧誠有沒有什麼別的仇家？”
“仇家？”安本植樹一愣，隨即知道堂叔在想啥了。
有些事情，孫正意是絕對不能去“指使”的，什麼把柄都不能落下。如果沒有機會，就寧可讓顧誠繼續好好過下去。
但是如果顧誠恰好天然惡事做太多得罪人太多，有說得過去的仇家，可以順勢創造一些便利條件，那就好說了。
“這事兒……原先沒注意。我知道他大概是有幾個仇家的——當初無論是傳奇娛樂、某點網、叮鐺網內部經營，開除出去很多貪-腐舞弊的。當初找傳奇的東夷開發公司買斷版權時，跟東夷wemade方面的負責人，還有顧誠在藝人經濟領域，當初把s-m公司的金英敏幹掉，這些應該都是仇家。等我仔細調查一下吧。”
“不急，也不用專門調查，當然如果不小心聽到，那就聽聽好了。”孫正意麪不改色，也沒報什麼期望，只是隨口一提。
何況哪怕是本家侄兒，以他這種老狐狸也是不能亂說話的，一定要做到哪怕安本植樹錄他的音，將來出了事兒他都能把自己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