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這件太正式了，像談生意。”
“那件太傳統，又顯老氣。”
“這裙子短得有點輕浮。”
潘潔穎刷刷刷地把行李箱裡的衣服一套套丟在牀上，揀了半天才湊出一套勉強閤眼緣的。
那架勢，簡直比她本人相親都慎重。
連顧誠都看不下去了：“姐，別換了，走吧。”
“還不是怕給你丟臉！”潘潔穎柳眉一豎，下定了決心，穿上最後選的那件寬肩連衣裙。
半小時後，姐弟倆出現在了論峴洞那家安東燉雞店——也就是幾個月前顧誠喝醉的那一家。
權寶雅已經先到了，穿的寬鬆居家衣服，不施脂粉。看到顧誠出現的時候，她的雙眸中閃過一絲莫名懵懂的期待，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十三歲的小蘿莉，本來就不解男女之間的情愫。或許她對顧誠的那種親近和信賴，就跟初一女生崇拜某個很帥氣很淵博的年輕男老師差不多。
潘潔穎卻覺得那份懵懂的甜美越看越可愛，暖暖地好治癒。不由自主搶着坐到權寶雅身邊，把表弟一個人晾在桌子對面。
顧誠也覺得，將近半年沒見面，權寶雅出落得更加線條柔順，而且身高似乎也長高了幾公分，應該已經超過1米55。
“阿尼哈塞呦，我是顧誠的表姐潘潔穎，很高興認識你。前天的演唱會真是表現太好了，一定會大發的呢。”
權寶雅靦腆的一笑：“謝謝。”
兩個妹子很快熟絡起來，服務生也上齊了燉鍋和配菜。
顧誠左右看了看，等服務生離開才說：“你也不怕被粉絲認出來。”
“噗哧——”小蘿莉忍俊不禁笑出聲來，“拜託，我纔出道三天，哪那麼快有粉絲。”
“是麼？我覺得穎姐已經是你的鐵桿腦殘粉了。”
潘潔穎聽了顧誠的吐槽，直接反駁：“喂喂喂，你這算是吃醋麼？以後要不要我也崇拜你一下啊，我的好弟弟。”
“別，我沒當偶像的命。”
顧誠不想和表姐鬥嘴，只顧給倆妹子每人夾了點菜——當然是用沒吃過的筷子。
大家稍微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顧誠試探道：“我聽你哥說你被隔離了，怕給你添麻煩，纔沒聯繫你。”
權寶雅微微一尷尬：“不用解釋。”
潘潔穎也有些不忿，覺得弟弟太不會哄女孩子了：這麼解釋，倒顯得是妹子倒貼，非要和你黏糊似的，多讓女生丟臉啊。
權寶雅壓了幾秒鐘小性子，沒有正面回答，扭頭看着天花板，略帶鼻音地傲嬌道：“你瘦回來了。”
“蛤？”顧誠猝不及防。
“看來你還挺把我的話當回事的。”
權寶雅說着，眼中溼潤的水汽似乎重新吸收了。傲嬌的小臉上浮起幾分小得意，似乎贏回了一點“姐是被人搭訕的、不是主動搭訕”的面子。
顧誠是真不會哄女生，只能硬着頭皮圓回來：“能說說你後面的時間安排麼？”
“今天是最後一天休假，明天開始就要到電視臺當兩個月音樂節目vj。再往後看成績咯，表現好就留國內準備二專。表現不好，就一腳踢到扶桑國開拓新市場咯。”
權寶雅的話語中，掩飾不住地疲憊。
她又喝了一杯燒酒，總算收起傲嬌，不再和顧誠繞彎子：“知道今天爲什麼約你麼？”
顧誠坦白：“不知道……”
權寶雅澄清說：“不是我想見你，是最近聽允浩說，韓更有點情緒不太穩定，而且提到了你——你離開公司之前，是不是和韓更有什麼過節？”
顧誠心裡一緊，握着鐵筷子的手指骨節猛一發力，差點兒把鐵筷子都捏彎了。
不過臉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醞釀好情緒，顧誠平靜地說：“韓更？我和他是室友，他說什麼了？最近發生了什麼事麼？”
權寶雅略深意地看了顧誠一眼，把公司裡近期發生的一些大事，對顧誠娓娓道來。
原來，顧誠走後不到兩個月，hot組合的隊員們就察覺到公司在組織替補準備卸磨殺驢，於是狗急跳牆串通一起反水——除了安七炫以外，其餘四人達成了攻守同盟，一旦公司撤換其中任何一個人，四個人就同時解約辭職。
組合要換人，當然得一個一個循序漸進地換，才能保留組合的價值。
就好比多年後的少女時代，跑1個鄭秀妍剩8個，那還能叫少女時代，公司還有機會填坑。要是跑8個剩1個，大羅金仙都救不回來了。
hot隊員的攻守同盟，着實讓資方下不了手，替補隊的計劃也就擱淺了。
但是已經被吊起了“求生慾望”的替補隊員，也不能管殺不管埋。於是總監金英敏私下把鄭允浩、韓更他們5個召去，說哪怕頂替不了hot，公司將來也會給他們幾個人另組新組合出道的機會，那個籌劃中的組合暫時定名爲‘東夷神起’。
可惜又沒過多久，互聯網泡沫崩了。公司調整經營策略，認爲互聯網寒冬期更適合上solo而不是組合，所以‘東夷神起’的計劃又擱淺了。李秀滿社長準備等hot出問題之後，單獨捧目前看來“忠誠度”良好的安七炫，把安七炫打造成solo……
然後，鄭允浩、韓更這些人徹底被放了鴿子。
權寶雅畢竟是13歲的小孩子，哪怕在經紀公司這種大染缸裡，也不是很懂權術陰謀。
所以上面這番話她也是說得磕磕巴巴，很多細節不明所以，全靠顧誠神會。
聽完之後，顧誠充分認識到了形勢的嚴峻。
當初，他從韓更身上榨取第一桶金的把握，便是基於“韓更給了他錢之後，就能換取出道機會，將來財源滾滾”這個判斷。
如果韓更重新跌落人生的低谷，未來數年都看不到希望，家裡外債又逼得急的話……
顧誠很擔心韓更會破罐子破摔，說出些情緒不穩定的話來。
要是因此讓外人掌握了顧誠的黑材料，就算法律上制裁不到他，對他一輩子的名聲也不好。
他是要幹大事的人，怎麼能爲了區區幾十萬就壞了名頭呢？
想明白了前因後果，顧誠果斷地問權寶雅：“知道韓對鄭允浩吐槽了些啥麼？”
權寶雅搖搖頭：“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專門打聽這些事情的八卦妹。不過應該只是些碎碎唸吧，你到底和他有什麼過節？你不說出來，我怎麼幫你呢？”
顧誠還在猶豫要不要說實話。
旁邊的潘潔穎都看不下去了。
“阿誠，小雅不顧公司隔離冒險給你通風報信，多好的妹子啊，你有啥不能和人家說的。”
“我不是要瞞着你們，我是……”
顧誠說着，手機突然響了。他拿出一看，眼皮微微一跳。
是潘潔穎的號碼。
潘潔穎手放在桌面下，當面給他打電話呢。
“我先出去接個電話。”顧誠起身，假裝出門接電話。
實際上他繞了半圈，又從店後門繞了回來。
潘潔穎在心中默數了一分鐘，自然地給權寶雅一個笑臉：“我也上個洗手間先。”
權寶雅還是小孩子，自然不疑有他。
潘潔穎繞到洗手間門口，截住了表弟。
這是姐弟倆最近談生意時候用慣了的酒桌對口供大法。
潘潔穎劈頭就問：“你到底做了啥虧心事，連小雅都不能告訴麼？這樣很傷妹子心的。”
顧誠短暫地掙扎了一下，一咬牙說了：“我敲詐了那個韓更一筆錢，生意的啓動資金就是那兒來的。”
在他看來，目前自然是表姐比權寶雅更親、更可信。
潘潔穎簡單問了幾句細節，便當機立斷地命令：“過會兒，你照模照樣對小雅也坦白一遍吧，我相信她不會出賣你的。”
“姐，我和她並沒有曖昧關係，你相信我，我們只是覺得冥冥中可以交心的好朋友，僅此而已。”
“你不懂女人心！照我說的做！”潘潔穎壓着音量，但音色陡然拔高了八度，開啓了女王模式。
……
兩分鐘後，姐弟倆先後回到酒桌前。
“生意上的電話……”顧誠對權寶雅心虛地解釋了一句，然後把剛纔和姐姐對口供確認可以說的內容，統統說了一遍。
權寶雅的瞳孔，一下子瞪大了好幾分。
顧誠在她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形象，也再次動搖了。
“你……居然敲詐韓更錢？”權寶雅聲音微微顫抖，似乎受到了什麼無形的傷害。
顧誠嘆了口氣：“我沒想佔他便宜，只是幕後交易——如今既然情況有變，他沒從交易中撈到實際好處，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願意加利息還給他。”
權寶雅茫然若失地呢喃：“還了就好，要我和允浩說，過幾天讓他幫你約韓更麼？”
顧誠尷尬地說：“再稍微緩緩吧，我現在拿不出那麼多。”
權寶雅覺得不能理解：“你不是和我哥做了幾次生意、賺了點兒麼。怎麼反而連本錢都湊不夠了？”
顧誠雙手一攤：“本來有幾百萬的，但是今天剛剛簽約買了一個網遊代理權，八九成的錢都砸下去了……”
“還差多少？”權寶雅也不矯情，很乾脆地問。
“差20萬吧，人民幣。”
權寶雅大氣地說：“我先借你吧，這種事情不要拖，儘快了斷掉。”
這下，連潘潔穎都驚訝了：“你一個小孩子，哪來那麼多私房錢？”
權寶雅悽楚地一笑，看向顧誠：“還記得你走之前那一晚，在外語課上和我說的話麼？”
顧誠撓撓頭：“你指……哪句？那天我們聊了兩個鐘頭口語……”
“學習和工作，都該不停地定一個夠得着的小目標，比方說先賺它一個億——我已經出道了，這星期，這個小目標就能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