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免費網遊”在拉人來玩的方面，比點卡/月卡網遊是有天然優勢的。尤其是試玩帶來的優質體驗，能夠讓玩家的決策成本和門檻大大降低。
免費遊戲最大的弊端，是氪金帶來的不平衡，導致免費玩家被人民幣戰士殺得跟孫子一樣。最後這些人實際上花了時間沒有得到爽，只得到了凌辱，成了“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爲人民幣玩家提供被殺資源”這個生態中的“打工者”。
那麼，免費遊戲能不能找到一個相對完美的平衡點、在不那麼犧牲平衡性的前提下，既讓土豪玩得爽，又讓免費玩家不太慘、保持忠誠度呢？
理論上也可以，但是這種情況下，土豪願意花錢的幅度就會大幅度降低。
相比於《征途》之類“只要有錢什麼都能實現、花60萬買最極品裝備就能堵安全區一個人屠一座城”的黑心氪金網遊而言，適度氪金的良心網遊最後的下場就是陷入“土豪人均花錢量減少，普通玩家活性雖然提高，但依然免費白玩，人多了也沒法在營收收入上直接反哺遊戲運營者”的怪圈。
這個問題，歷史上直到08年左右都沒得到比較好的解決與平衡。兩種模式的一頭，是《魔獸世界》，另一頭則是流水的《完美世界》、《征途》、《誅仙》、《天龍八部》……
但是，顧誠卻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造就了一套“免費玩家人數多了之後，依然可以直接促進持續性消費”的生態：開放元寶拍賣系統，允許打金團/金幣農夫便捷地少量出售遊戲幣回本雙倍經驗卡。
如此一來，就避免了《征途》類網遊“20萬人玩的時候，只有2萬人花大錢；100萬人玩的時候，還是隻有2萬人花大錢，只是這兩萬人花同樣的錢情況下，看着他們裝逼的吃白食觀衆多了好幾倍”的怪圈。
那麼，在平行時空的歷史上，這一招有沒有人用過呢？
有。
黃易的丁老闆就用過。
黃易娛樂在後世《完美世界》、《征途》、《誅仙》、《天龍八部》……紛紛不行之後，一方面在《大話西遊/夢幻西遊》系列遊戲裡，開放了完備的遊戲幣回收系統，防止遊戲幣過度貶值。另一方面也開闢了遊戲幣和元寶/銀兩的拍賣化交易渠道，讓免費玩家的每一個在線都能直接造就盈利。
（注：夢幻西遊是要收點卡的，不是免費網遊，但是遊戲幣可以穩定地買到點卡，所以可以以遊養遊）
最後，黃易在從九成手上攫取到《魔獸世界》的華夏區代理權之後，甚至把這套系統移植到了號稱“永不氪金”的《魔獸世界》裡，弄出了“時光徽章”這種道具——其實就是一個可以交易的遊戲點卡道具，玩家買到之後一旦使用，賬號裡就會多出45個小時的遊戲時間……
而丁三石的黃易公司，也正是靠着這種優質的運營，減少了其他免費網遊低忠誠度的“蝗蟲玩家”問題，每一次遊戲更新換代都能持續把黏性用戶的忠心保持住，從而最終靠着僅僅做網絡遊戲，就把黃易的納斯達克市值撐到400億美元左右。
而黃易漲到400億美元的年代，盛達、九成、完美時空、巨人網絡這些短命網遊公司，又安在哉？
顧誠今天對《誅仙》底層收費哲學的魔改，其實就是暗合了後世華夏網遊界全體策劃人員歷時五年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
既收穫了免費遊戲低門檻的好處，又把免費遊戲低忠誠度的劣勢剔除掉。
至於那些“一款翅膀、飛劍、時裝、化妝皮膚賣得潛力差不多挖掘殆盡後，怎麼出新翅膀新飛劍新時裝替代”那種低端問題，有資格勞動顧誠本人的腦子去想麼？
當然沒有資格。
能夠讓顧誠費腦的，都是最根本的制度性優越、革命性改良。
……
內部消息，並不是總能第一時間傳得人盡皆知的。
尤其是運營方在結果板上釘釘之前，有意保守商業機密的情況下。
yy娛樂跟傳奇娛樂曾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即使顧誠被孫正意“趕出去”之後，yy娛樂內依然有個把暗中忠於孫正意的眼線。
無奈這些眼線普遍檔次較低，打探不到第一手的高層機密。
如今誠品控股旗下各個公司，cpo的工作都是潘潔穎親手抓的。因此高管們的忠誠度，絕對沒有問題。
所以，當yy娛樂內部已經在爲大老闆對《誅仙》的魔改成果而驚喜的時候，遠在東京的孫正意，每天聽取下屬對競品的彙報時，還是不以爲意的狀態。
“第二週維護之後，《誅仙》新增了20條線的服務器，最大同時在線人數36萬，每天10小時以上爆滿，每天的日活躍人數有200萬以上。有充值記錄的玩家人數，大概60多萬——這是我們潛伏在運營部基層的一名內線打聽來的。”
安本植樹拿着手上一份厚厚地日報，給堂叔孫正意彙報。
孫正意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眯着眼聽取彙報，並沒有任何凝重的反應。
他腦子裡回顧了幾個數字，就對目前的形勢大致有數了：
02年傳奇最火的巔峰期，50萬同時在線、200多萬日活是很輕鬆的。即使是03年下半年，因爲奇蹟mu和其他新一代網遊的衝擊，傳奇還能確保150萬每月充月卡的用戶，而且後來04年初因爲雙倍經驗之類的道具出現，還小規模反彈了一波營收額。
只不過氪金都有後遺症，雙倍經驗卡是一種縮短遊戲練級壽命的東西，以至於到了04年下半年開始，每個玩家的日均練級時間開始下降。
但不管怎麼說，即使是眼下這個點兒，傳奇依然可以確保每個月有100多萬人登錄、一個月賣出去價值5000萬人民幣的點卡，乃至2000萬雙倍經驗卡。即使扣除後續新遊戲的衝擊，傳奇娛樂方面預估的傳奇05年營收額也可以有5億人民幣。
“奇蹟mu”目前形勢比傳奇還要好不少，大概一年七八億吧。
這些數字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有了比較，孫正意也就淡定了：“哼，看上去挖人倒是挺能耐，一下子活躍人數就超過了傳奇、而且寒假過完之後肯定能抄上‘奇蹟mu’，但是免費遊戲區區兩成的黏性忠誠用戶，註定了是《誅仙》的硬傷。
兩三百萬人活躍的遊戲，才五六十萬肯掏錢的——這個營收數據要是落在暴雪公司眼裡，會怎麼看？他們的談判代表還會認爲‘yy娛樂在華夏市場掌握的有消費能力的網遊玩家人羣，比傳奇娛樂多，或者至少有資格和傳奇娛樂持平’麼？不可能的！”
這番話他半是安慰安本植樹，半是自言自語說給自己聽，圖個心理安慰。
安本植樹也覺得孫正意說得很有道理，恭維道：“叔父說得再對不過了！顧誠想靠‘免費氪金網遊對玩家時間佔用度比較低、可以和點卡遊戲互補’的理由，加上yy娛樂掌握的用戶量打動動視暴雪，那是癡人說夢！我們傳奇娛樂纔是華夏市場上最強的網遊運營方，一直都是！”
孫正意很得意：“呵呵，以後如果沒有什麼新的情況，就一週一報吧，不用盯得這麼緊了。按照現在這個趨勢，除非顧誠能夠把《誅仙》的日活增加到600萬，甚至800萬，否則根本不可能撼動我們的地位。”
安本植樹也樂得省事兒，連忙答應了，這便準備退下。
然而就在此刻，他的手機響了，是一個當年他當監事會秘書時候暗中結交的心腹、後來成功潛伏下來被顧誠調動到yy娛樂區的。這傢伙也是安本植樹在yy娛樂的信息源。
見自己的內線打過來了，安本植樹怕有什麼事兒，就直接當着表叔的面把電話接了起來。
“怎麼了？什麼？”
安本植樹稍微聊了幾句，立刻臉色大變。
掛斷電話之後，他蒼白地跟孫正意彙報了一個不幸的消息：“yy娛樂那邊的最新情況，《誅仙》本週維護之後，週末這幾天，雙倍經驗卡和雙倍元神卡這些高黏性消費道具的出貨量，一下子暴漲了3倍多！幾乎七八成的玩家都購買了這個人民幣道具！”
“什麼？”聽說如此噩耗，連一貫養氣功夫了得的孫正意都坐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怎麼可能？這不科學！顧誠是神仙不成！”
這可不是一成兩成！是直接暴漲3倍多啊！
安本植樹冷汗直流，卻不得不給孫正意解釋其中關竅。
他把顧誠那套“讓打金團玩家也不得不加入到遊戲氪金效率行業中來”的設計理論說了一遍。
包括《誅仙》爲了與這條氪金路線配套，未來可能實施的“遊戲幣回收機制再設計、避免遊戲幣過快貶值”乃至“促進免費玩家可以打出足夠多吸引氪金玩家購買的道具的機會、重構遊戲爆率系統”等等。
最終把對網遊並不是非常精通的孫正意，聽得目瞪狗帶。
“竟然是這樣……竟然是這樣！”孫正意喃喃了兩句，然後旋即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
如果yy娛樂真的能夠拿出一款被證明“既得到了免費網遊影響範圍優勢、又兼得付費網遊變現基本盤優勢”的兩全其美遊戲，那麼資本市場對於華夏網遊界的老大地位，又會如何重新評估？
有多少納斯達克投資人，會認爲“傳奇娛樂並不值錢，當年這個公司之所以值錢，只是因爲這個公司的老闆叫顧誠，以及其背後有yy和支付寶這兩大支柱”？
資本界，最重要的是信心。
要是信心被顧誠奪走了，未來就非常可怕了。
和動視暴雪的合作可能性，納斯達克股價的企穩，都會成爲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