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太的葬禮當天，陰雨綿綿。
胡家子孫跪了一排又一排，臉上都帶着一抹隱晦的慶幸。
有親朋好友上門弔唁，自有人接待，只是胡老太地位高，來弔唁的人一茬又一茬。
一開始，胡家子孫還能哭出來。
等到後面逐漸麻木。
直到有門口出現一道白金色的身影。
夕陽的光打在她身上，白金色的衣裙波光粼粼。
過了會兒，來人從光源裡走出來，沒有看他們所有人，直接走到胡老太身邊，目光微垂，落在胡老太微青的臉，她將手放在胡老太脖頸處。
這動作，有些過分了。
胡家人站起來，呵道：“來人，將她帶出去。”
嘩啦啦進來一堆保安，還沒靠近，周浮生走進來，笑着道：“急什麼，你家老太太前兩天寫信要見我家小姐一面，現在說沒就沒了，總得要看看真的假的吧？”
目前胡家老大臉色難看：“你什麼意思？說我奶奶是裝死？”
周浮生：“我可沒有這麼說。”
胡家老大臉色更難看了一些。
雲渺快速收回手，用紙巾將手指擦拭乾淨：“死了。”
死的還很透。
周浮生笑容一僵，乾笑兩聲：“說死就死了，這必有蹊蹺。”
胡家老大忍無可忍：“夠了！”
自從胡老太死了以後，但凡是認識胡老太的人都懷疑胡老太不是正常死亡，是被他們胡家人害死的。
誰不知道，胡家被胡老太管的死死的，他們都不敢忤逆，恨不得她死也正常。
正常個屁。
胡老太是家裡的支柱。
只要她活着，他們胡家就能財源滾滾，衣食無憂。
她死了，他們的好日子纔到頭了，他們巴不得胡老太一直活着，現在說沒就沒了，他們只覺得未來都是黑暗的。
絕望到哭都哭不出來。
雲渺問道：“她怎麼死的。”
胡家老大有些暴躁和不耐煩，準備暴言回答時，一擡頭看到雲渺又下意識低下了頭。
這個人氣勢好強大。
胡家老大忍不住抹抹眼淚，胡老太沒有了，一個小小的少女就讓他擡不起頭來。
這以後怎麼辦啊！
胡家老大哽咽：“那天晚上奶奶說她困了，要一個人休息休息，不讓我們在，奶奶這幾天身體好了很多，我們就不進去打擾她，等到後半夜，家裡保姆去送水時，發現老太太已經沒了。”
“她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大限將至，穿戴的極爲正式，便是身上這一身，雙目閉着，臉上也沒有痛苦之色，就這麼睡過去了。”
“醫生說她是壽終就寢。”
胡老大又想哭了。
他雖然六七十了，可胡老太活着的時候，他也是一個孩子，當了六七十年孩子，突然要一個人頂起胡家。他天都要塌了。
雲渺目光轉到胡老太身上的衣服。
她並沒有躺在棺材裡，而是一直躺在花團錦簇中，身上穿着紫金色立領大袖和馬面裙，一頭白髮梳的整整齊齊，上面戴着點發飾，披着紅藍色雲肩。
是古代貴婦人一般的打扮。
這身打扮怎麼看都不像是知道自己壽終就寢，提前裝扮的。
倒像是正式場合，要面見重要人物，纔會有的衣着打扮。
“那天晚上她有沒有見什麼人？”
“見人？”胡老大搖頭：“已經是晚上了，沒什麼人要見，不過……”
周浮生受不了他這說話猶猶豫豫的性子：“不過什麼不過，有什麼話該說就說，別拖拖拉拉的。”
“我之前倒沒感覺，就是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那天奶奶突然讓收拾房間，準備茶品，接着讓所有人不要踏進她的院子，我還以爲是奶奶想走的時候乾淨一點，難不成真的……”
胡老大連忙轉頭去問其他胡家人。
“你們有沒有人知道老太太那天晚上見外人了沒有？”
“沒有啊。”
“老太太說一不二，讓我們走我們就走了，誰敢回去啊。”胡家女眷說着說着哽咽：“老太太說沒就沒了，咱們這一大家子可怎麼辦啊！”
“都晚上了，要是有人來，管家肯定會知道的，管家呢？”
不一會兒管家跑過來，正是去送信的那一位，他一看到雲渺，雙膝跪地：“當晚沒有任何人進來…我原以爲老太太能見你一面，沒想到這麼快就撒手人寰。”
雲渺面色冷漠，對他們的傷心並不能感同身受。
在她看來，胡老太說死就死的太蹊蹺了。
彷彿是知道她要來了，就死了。
“嗚嗚嗚…”胡家子孫裡一個小女孩突然哭出聲：“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沒有看到。”
雲渺：“……”
周浮生：“…………你在這裡給我演甄嬛傳呢？你不開口誰知道，既然你說了，來來來，小朋友，你說說你看到了什麼？”
“我…”小女孩抽抽搭搭：“那天晚上小紅落在太奶奶那裡了，沒有小紅我7睡不着覺，而且小紅很怕太奶奶，我一個人悄悄的回去了，看到…看到太奶奶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她不動我也不敢動，就想等她回去我去拿小紅。”
小女孩嘴巴又癟起來：“我看到有個男孩，和我一樣高，從沒燈的地方走出來，他身後跟着一個大姐姐，太奶奶一看到他就跪在地上，就這麼跪的……”
小女孩示範了一下，雙膝跪地，上半身，雙掌，頭部都貼在地上。
非常虔誠的跪拜。
胡老大震驚了:“你再胡說八道什麼，那是你太奶奶，怎麼會跪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
雲渺則是想到了一個小男孩。
她與他有過幾面之緣。
一個詭異又會裝乖，冷漠又陰鬱的小孩。
她從來沒有把他當過小孩子，只是試過幾次，他並沒有什麼破綻。
胡老太對他行此大禮……
雲渺不由得眯起眼睛，一個荒誕的想法出現在她腦海裡。
小女孩含着淚:“我就是看到了，我不想說的，可是……我覺得太奶奶可能是被那個男孩害死了。”
“你們都不知道，他可兇了，就坐在那裡，看着太奶奶，太奶奶頭都不敢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