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了一下,將手機接了起來。
“華總。”
“秦政啊,在哪兒呢?”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也有些虛弱,顯然是手術後的緣故。
“哦,在路上。”我答道。
“去哪兒了?”他問道。
“去了一趟公司,這會兒準備回去呢。”我說道。
“你沒開車麼?怎麼這麼吵?”華總問道。
我對他這種顧左右而言他的做法多少有些不習慣,也有些不耐煩,從前他打電話都是直奔主題,該罵就罵,該說就說。
“哦,坐公交車呢。”我說道,“華總找我有什麼事兒麼?”
“哦,昨天不是說了麼,想跟你談一談,你現在有時間麼?”他說道。
說心裡話,我的內心對這個人早已嫌惡透頂,和他談,我真的沒有什麼心情。
但我也知道,他終究是要面對的,只要我想和陸雅婷在一起,就不得不面對。
而且,我心裡對他也滿是憤懣,見就見。
“我有時間,我們在哪裡見面?”我直截了當的問道。
“人民醫院對面有一家咖啡廳,我們就在那裡見面吧,你估計有多久能到?”華總說道。
“好,半個小時吧。”我說道。
……
我下了公交車,伸手打了一輛車,然後往人民醫院的方向去了。
約莫半個小時以後,我到了人民醫院,我找了那家咖啡廳,然後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看到華總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衝我招手。
我便走了過去。
“來啦?”他笑着問道。
我對他的這個笑容多少有些意外,因爲我真的已經記不起他上一次對我露出笑容是什麼時候了,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對我橫眉冷對,沒給我一次好臉。
“嗯。”我坐了下來,坐在了他對面。
“喝什麼?”他問道。
我招手跟服務員要了一杯拿鐵,低頭卻發現他手上端着一杯白水。
他看起來依然虛弱,那種大病初癒的蠟黃還在臉上,但比起之前,精神明顯好了很多,大概是換了腎以後,病情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不好意思啊,還讓你跑一趟,”他有些客氣的說道,“本來我該去找你的,可你也知道,我這剛做完手術,回來以後,還有無數的吊瓶要打呢。”
說着,他揚起手來,露出手背上那密密匝匝的針孔,說道,“過一會兒跟你說完,我還得回去接着吊針呢,生了病真是要命。以前只顧着拼命工作,不曾注意身體,這次終於還是嚐到了苦果,實在是太遭罪了,我呀,這就是前車之鑑,你得引以爲戒,不管怎麼樣,工作要做,但身體還是最重要的,必須注意身體。”
他居然在關心我?
這更加讓我感覺有些詫異。
我接了他的電話,本來以爲,來了以後,他會像從前一樣,冷臉相對,斥責我離他女兒遠一點。
甚至在來的路上,我都想好了怎麼駁斥他,甚至是痛斥他的惡劣行徑。
可沒有想到,見面以後,居然是這樣的局面,他居然是這樣的態度,實在讓我有些意外。
他忽然這樣,倒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了,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應付。
“嗯。”
我發現,經過了那些事情後,當我們重新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一切是那樣的陌生,氣氛是那樣的尷尬,而我,是那樣的不自然。
要知道,幾乎在一年之前,我還對眼前這個男人心裡充滿了感激,拿他當我的另外一個父親一樣看待。在那個時候,他也經常對我關心,無論是生活還是事業,都十分關切,時常對我耳提面命。
雖然我始終無法認同他灌輸給我的那些處事和工作的價值觀,但我對他充滿敬意,很享受他對我的關心。
可僅僅一年時間,我對他的看法早已經完全轉變。
儘管他此刻對我笑着,那笑容是那樣的熟悉,那張臉依然是那樣的英俊,甚至因爲生病變瘦的緣故,棱角更加分明,可我的心裡,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始終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好像在看恐怖電影一樣。
一年時間,我們之間改變了太多。
“公司最近怎麼樣?”
他大概也感覺到了氣氛沉悶尷尬,笑着問我道。
“還好。”我隨口敷衍。
“聽說你現在做的不錯,剛剛又拿下了樂享天成這個好項目。”華總說道。
我一愣,沒想到他的消息倒是挺靈通。
我不知道如何接話,只好選擇沉默的點了點頭。
“真是不錯。”華總笑道,“我沒有看錯你小子,一年的時間,從零起步,居然做到了現在這樣的規模,你現在應該有至少八個項目了吧?”
“十個。”我說道。
“看來我還保守了。”華總笑道,“十個項目,各個都是有質量的項目,一年時間能有這樣的規模,我當年創業也算是不錯了,可跟你比起來,還是自嘆不如啊……”
他說着又笑了起來。
我皮笑肉不笑的應付了一下。
對於他這種恭維,我並沒有覺得驕傲,反而感到擔心,因爲我不知道他對我忽然變臉的背後,到底又隱藏着怎樣的動機和目的。
他見我態度默然,沒有繼續恭維,而是笑道,“秦政,我知道,咱們爺倆之間,確實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也可能存在着一些誤會,但我想,這並不能抹去我們曾經的感情,我……”
他話還沒有說完,我就做了一個體育裁判的暫停的手勢,打斷了他。
因爲我覺得有些噁心,尤其當他用了‘爺倆’‘曾經的感情’這樣的詞彙來描述我們之間的關係的時候,我實在有些聽不下去了。
我面沉似水的對他說道,“華總,我覺得……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誤會,如果說有什麼誤會的話,那也是當初有誤會。”
華總一愣,“當初?當初有什麼誤會?你是說趙志強?”
我搖了搖頭,說道,“跟他沒有關係,是我對你有誤會。”
“對我?有什麼誤會?”他不解的問道。
我冷笑了一下,說道,“當初,我一直以爲,您是一個正直且事業心極強,責任感極強的人,也是一個對我關懷備至的長輩,甚至我不止一次的告訴您,我拿您當我的另一個父親看待,可我確實誤會了,因爲你根本不是那樣的人,你只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小人。”
我話一說完,華總的笑容逐漸消失了,臉色頓時就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