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過去。
主治醫生竟然收到了，秦平要求出院的消息。
他嚇壞了，上邊可是下了死命令。
秦平若是出事，他這個主治醫生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這種話，可不止一個大佬說過。
是很多很多個大佬。
秦平入院的那天，主治醫生的辦公室經歷了生平以來，最熱鬧的時候。
每過三五分鐘，就有人進來詢問秦平的身體狀況。
每一個，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每一個，在臨走時，都放出了同樣的話：“你要是治不好秦院士，你這輩子也別想當醫生。”
放話的全是大佬，大到不能再大，只比魏老低那麼一點點那種。
隨便一個，他都惹不起，更何況是幾十個。
所以，在收到秦平要出院的申請，主治醫生第一時間衝到了病房。
他囧着一張臉，快要哭出來了。
好像那些大佬，拿着刀在背後攆他。
火急火燎衝到牀邊，哀求道：“秦院士，您別鬧了行不，您這胳膊不切，命難保啊，我、我……”
我的工作也不保啊。
在場的人有點多，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
“沒事，我已經快好了，不切胳膊也沒事。”
秦平活動了一下左手。
三天時間來，左手做了無數個慢動作。
很是辛苦。
“您別逗我成嗎，您傷的是右手。”主治醫生苦笑不得。
他只當秦平忘記了傷的是右手。
這種現象很常見，叫逃避現實。
不願意接受美好的事物被打破，下意識地忘記。
可是在這時，他看到了令他此生難忘的一幕。
只見秦平的右手臂，緩緩地擡了起來。
放到他的面前，五根手指慢慢收縮。
“這、這……”主治醫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那可是被他判了死刑的手啊，竟然開始活動了，還很好的樣子。
相信過不多久，就能恢復成正常人那樣。
病房裡的護士們，也愣住了。
她們一直在輪流照顧秦平，對他的情況瞭如指掌。
在給秦平的右手臂拆紗布時就看過，手臂通體變成了醬紫色，皮膚浮腫，只是沒有腐爛生瘡而已。
以她們照顧病人多年的經驗，手臂必須要切除。
但是現在，竟然在她們的面前，活生生地動了不說，皮膚更是逐漸恢復成了正常顏色。
“好了？秦院士的手臂好了！”
“簡直不可思議，怎麼好的啊，我們沒用過藥啊。”
“自愈的吧！秦院士真是天選之子！”
“真的是神奇，太神奇了！”
……
美女護士們的聲音，此起彼伏。
驚訝的語氣中，透露着不可置信。
主要是時間太短了，纔過去三天時間，手臂竟然自動恢復。
要是過十天半月的，即便震驚，接受度卻要高許多。
“秦院士，是不是有別的醫生給您看過？”主治醫生帶着好奇問道。
要是真的有別的醫生，主治醫生決定要擺他爲師。
這種醫術，可遇不可求。
並且從來沒遇到過，一旦在醫術界公開，絕對會引起軒然大波。
“沒有，自己好的。”秦平坦誠道。
自愈，可不就是自己好嘛。
他這也不算是騙人。
主治醫生顯然不信，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自愈的情況不是沒有過，醫學也解釋不清楚，只能歸咎於患者本身身體素質過硬，有強大的恢復能力。
但是這樣的人，簡直萬中無一。
他很幸運的遇到了萬中無一。
不幸的是，他選擇了不相信。
“能讓我查查嗎？”主治醫生懇切道。
這可是天降的論文實例，並且對象身份很高，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
“你隨意。”秦平面帶微笑。
要想出院，檢查流程是必要的。
不讓醫生放心，說不放就不放，即便秦平靠身份來壓也沒用。
主治醫生不是聽命於他，而是龍國高層。
沒有得到龍國高層的首肯，這輩子都不可能出院。
“神奇，太神奇了！”主治醫生一邊看，一邊嘖嘖稱奇，“我從醫二十多年，從來沒見過廢掉的手臂能夠自愈的。”
“哎，你現在就見到啦！”
“秦院士，您這個症狀多久了？”
秦平：“……”
“不是，我是說，您這個自愈情況，發生多久了？在這之前，我一直觀察過的，可從來沒有看到自愈的跡象。”
對於秦平的身體，主治醫生還是很負責的。
把所有狀況，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啊，突然就能活動了，你問我，我也說不清。”
秦平當然不可能說實話。
勁氣這種東西，他也不知道別人有還是沒有。
萬一別人沒有，他被曝出來了，那不得被當成研究對象？
雖不至於被切片，但是各種麻煩事肯定少不了。
“對了，這幾天怎麼回事，董楠不來，林院長也不來？”
秦平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病房的氣氛突然凝滯。
主治醫生和護士們大眼瞪小眼，竟然沒人反應過來。
秦平看這情況，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說吧，出了什麼事？別說你們不知道，不知道你們不是這種表情。”
主治醫生剛張嘴要撒謊，話被堵了回去。
……
嘀嘀！
心跳儀平穩的跳動着。
咔嚓！
病房的門被打開。
董楠和阿姨同時回頭，看到一張略顯憔悴，但是帥氣的臉。
“秦院士……”董楠開心地張了張嘴，見秦平做了個噤聲動作，後面的話沒說出口。
她很意外秦平會出現在這兒，但是也不意外。
林院長的事，秦平遲早會知道。
“阿姨，我是秦平。”
“我知道，我家老頭子經常跟我提起你，說你是他搞科研以來，見過的最聰明有才的人……真是了不起。”
阿姨毫不吝嗇誇讚。
即便被誇讚的多了，秦平仍免不了害羞。
“謝謝阿姨誇獎，”秦平微笑着，問道：“林院長的情況怎樣了，醫生怎麼說的？”
阿姨搖了搖頭，一切都在不言中。
秦平眼睛裡的光忽然暗淡，臉色更顯憔悴了。
他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安慰道：“阿姨放心，林院長身體一直不錯的，不會有事，休息一段時間肯定能醒過來。”
阿姨笑着迴應道：“你就別安慰我了，這種事我早就看開了。以前是他守着我，現在換我守着他，挺好的。”
秦平鼻頭一酸，眼淚險些掉下來。
他進入研究所的第一天。
就是林院長接待的他。
此後，兩人就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儘管兩人的年齡差距很大，但是在學術和科研上，從來都是達者爲先。
兩人沒有任何輩分關係，也沒有所謂的上下級。
更多的是朋友，是忘年交。
秦平能想到，他昏迷的那七天，林院長肯定不離不棄地守着他。
他能夠感覺得到。
“小楠，你帶阿姨回去休息，這裡交給我吧。”秦平也想守着他。
“可是你的胳膊……”董楠看向他的手臂，還裹着紗布。
“沒事了，已經好了。”秦平活動了一下，證明沒事。
“那夜晚換我來，你還是病人，不能熬夜，必須得休息，林院長就是熬夜才這……”
董楠驚覺自己說漏嘴了。
但是已經晚了，秦平的一雙眼睛，靜靜地看着她。
到了這時，董楠不得不說出林院長倒下的實情。
“我們回來後，林院長的身體其實沒多大問題，只是有點勞累而已。主要還是在你的病房外面，連續守了七天六夜，幾乎很少吃東西，很少休息……”
她一邊說，一邊盯着秦平臉上的表情變化。
她看到了深深的自責。
她一直不願意說，就是擔心秦平會這樣。
“阿姨，對不起，都是因爲我……”
“秦院士，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呢。不說別的，就憑你研製出了抗癌藥，讓我得以重獲新生，不管怎麼感謝你都不爲過。老頭子也是在替我謝謝你，那是他的選擇，跟你其實沒多大關係。”
“嗯，我明白。”
不管誰的問題，其實沒什麼好爭論的。
也爭論不出個結果。
病房裡，很快只剩下秦平，以及躺在病牀上的林院長。
秦平注意到，林院長的頭髮已經白了一片。
去珠峰之前，還是黑黝黝的一片。
“你這又是何必呢，不知道自己年紀大，骨頭沒年輕時候硬朗了嗎？還逞強，搞什麼七天六夜不睡覺，我要你守了嗎……”
秦平也不知道，他今天怎麼那麼多話。
守在牀邊，右手胳膊垂直吊着。
嘴巴不停地說着話。
他說的內容，沒什麼邏輯，也沒時間先後。
純粹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但他的聲音很輕，很柔。
好像怕林院長聽見，又怕他聽不見。
直到這時。
心跳儀突然嘀地一聲長鳴。
很快，醫生護士衝了進來，董楠和阿姨去而復返。
“秦院士，請您暫時到外面等候！”
“秦院士、秦院士，您沒事吧？”
“你的手還沒好，醫生說了，要你好好休息。”
秦平亦步亦趨走出病房，沒有守在門口。
他沿着走廊，一步步向前走。
步伐很慢，面無表情，像行屍。
對於董楠的話，他充耳不聞。
今天之後，他或許將失去一個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