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雲夢澤，青銅島。
“這就是相柳的腦袋？”
站在那株高大的人頭樹前，兮蘿饒有興致的擡頭仰望着那顆新掛上去的蛇頭。
不同於青蚨和牧正，那顆蛇頭可是貨真價實的天神之首，是相柳的九顆腦袋之一。
縱使與人頭樹合二爲一，依舊難掩其兇性。
“要我說，那小子就是喜歡自找麻煩。”
“直接把這顆腦袋丟在樹海就行了，非要讓我把他帶回來。”
化作黑白相間的細犬趴在樹杈上。
蝕天君難得的流露出了些許疲倦的意味。
長達五年時間的不眠不休，饒是他這種級別的天神也感到了睏倦。
更何況，爲了防止相繇的血液污染沿途的土地。
蝕天君還一直運轉陰陽之力，這才成功將其帶回雲夢澤。
“娃娃從小到大不都是這個性格嗎？”
“況且這人頭樹雖然是一種封印，但也是一種續命的手段。”
“我雖然對這方面不感興趣，可娃娃一向喜歡研究稀奇古怪的東西……”
“相柳的腦袋、能夠污染萬物的毒血，你難道對這些不感興趣嗎？”
聞言，蝕天君十分利索的翻了個白眼。
“我和那小子可不一樣，他是對所有未知的事物都很好奇。”
“而我只是一個典型的實用主義者，以後那小子要是研究出了什麼新的詛咒和神通，我倒是有興趣學習一下。”
“至於現在？”
“我還要去處理另一枚魂玉，最近一段時間千萬別打擾我。”
話音未落，蝕天君轉身便消失在了青銅島上。
兮蘿知道，他這是前往了【雲夢瑤池境】，急着去煉化隱飛魂玉中的殘念。
“這一次……你又打算花幾年的時間呢？”
神色複雜的目送着蝕天君的消失。
兮蘿知道自己勸不住對方，只能任由對方沉淪。
因爲用李伯陽的話來說，尋找淮江女巫留下的魂玉，已然成爲了蝕天君的執念。
如今的兮蘿早就坦然接受了巫瑤的死亡。
並且在李伯陽的幫助下襬脫了束縛千年的枷鎖，真正走向屬於自己的未來。
反觀蝕天君，被過往困住的他一旦放棄了尋找魂玉的執念，就連繼續活下去的意義都沒有了。
“一個沉浸在過去的蠢貨，遲早會抱着自己的執念溺死的。”
就在這個時候，被掛在人頭樹上的相繇開口了。
顯而易見的，作爲相柳的九首之一——相繇十分清楚蝕天君的過去。
哪怕就是在強者輩出的大夏，擁有着吞天食日之力的蝕天君，也絕對屬於最頂尖的那批天神之一。
但他卻因淮江女巫之死，銷聲匿跡了一千多年。
相繇不清楚這一千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他看得出，蝕天君已經失去了千年前的精進勇猛。
神明、尤其是天神最注重的是意志長存。
只要意志不滅，哪怕身死，也有化作鬼神、重新歸來的可能性。
現在的蝕天君雖然在力量方面更加強大和神鬼莫測，但意志卻達到了此生的低谷。
“那隻蠢狗就算再蠢，也不是你這剩一個腦袋的傢伙比得了的！” 身後的絲帶瞬間化作鐵拳轟出，兮蘿一臉慍怒的呵斥道。
轟！
只是一拳砸在蛇頭上，整個青銅島都爲之震顫了一下。
青銅樹中的青銅蜘蛛們紛紛驚懼的爬了出來。
懸絲姑和靈骨子更是一臉錯愕的望向了人頭樹的方向。
特別是懸絲姑，她印象中兮蘿上次如此激動，還是在飛來峰崩塌的時候。
“看來我的話戳中了你的痛點！”
儘管疼的齜牙咧嘴，可相繇卻還是十分嘴硬的反駁道。
畢竟兮蘿怒極的表現，以及對方沒有殺死自己的行爲，都足以說明她知道自己說的沒錯。
“化身天災之後，天神理論上應該就擁有了無窮的壽命。”
“但你我都清楚，那只是理論而已。”
“天神們執意保留自己蛻變前的化身，就是一個絕佳的證據。”
“就和那些心相破碎的大巫們一樣，當信念開始崩塌、當記憶開始消退的時候，便也開啓了天神們由生到死的倒計時。”
相繇的蛇首緩緩從樹上垂下，聲音卻依舊尖銳。
“那隻天狗執着於巫瑤之死，正是其信念開始崩塌的前兆。”
“一開始只是性格變得偏執、頑固，然後就是執念之外的記憶迅速消退，直至最後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
“到那時，這天狗一旦發瘋癲狂起來的話，你有把握殺了他嗎？”
言語中夾雜着毫不掩飾的嘲諷和遺憾，相繇已經見證了不知道多少位天神的消亡。
這其中甚至包括一些曾經與他並肩作戰的戰友。
所以雖然被蝕天君掛在了這人頭樹上，可他對其卻沒有絲毫仇恨的意思。
和一位將死之神較勁，從來都不是相繇的風格。
反倒是眼前的兮蘿，相繇一眼就看出了對方衝動易怒的性格，一看就知道被保護的很好。
“你信不信在那隻蠢狗死之前，你會先給他陪葬？”
微微眯起雙眼，兮蘿果不其然被徹底激怒了，連語氣都變得冷淡了起來。
“等等……”
眼看着兮蘿即將出手，淡淡的金色光圈在其身後憑空出現。
只見李伯陽及時開口制止了兮蘿的攻擊，然後帶着些許的無奈從光圈中走了出來。
在那個由【乾坤圈】構成的光圈後方。
還可以看到神情錯愕的李靜姝和赤鱬，以及滿臉喜悅的李希。
“你難道沒看出來，他是在故意激怒你尋死嗎？”
隨着李伯陽的現身，其身後的金色光圈亦隨之消失。
然而相繇卻已經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李伯陽手腕的【乾坤圈】上。
好歹也是活了幾千年的凶神，力量的衰落並不意味着見識也會跟着減少。
因此相繇一眼就看出了【乾坤圈】的本質。
“操控乾坤的力量……你就是那位天人吧？”
當相繇再次看向李伯陽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意圖暴露了。
“故意激怒我？”
情不自禁的瞪大眼睛，兮蘿的目光在李伯陽和相繇之間扭轉了一圈，幾乎立馬就相信了他的判斷。
“你想要借我手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