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現實網絡主機這個曾經掌握着整個星球運轉的個體,能夠調節星球轉速改天換地的存在。
此刻面對江晁卻變得無比順從。
因爲他是人類,它曾經的主人。
江晁面前登錄窗口輸入了他的身份編碼,然後他很快就進入到了另一個界面之中。
虛擬世界。
地球。
一瞬間他從高處落下,然而腳底下浮現的是曾經的地球。
江晁落在一條覆蓋着玻璃的寬闊橋樑之上,然而看向左右,整個星球一片空空蕩蕩,一個身影也看不到。
世界依舊在,但是主人卻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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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晁眼神透出懷念:“這是人類最開始建造的第二世界,虛擬空間?”
系統告訴江晁:“並不是最開始建造的,人類原本製造的虛擬世界其實是外面你所看見的那副模樣。”
“但是當有一天,人類擁有了先進的技術之後。”
“他們將地球改造成了虛幻世界的模樣,反而將真實的地球留在了虛擬之中。”
江晁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
擁有了這樣的力量,真實和虛幻好像都開始倒轉了起來。
化實爲虛,也讓虛幻變成真實。
江晁身形一個變換,便走到一座像是圖書館一樣的地方,不過外面掛着的牌子上寫着檔案館。
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然後站在了前臺前。
他說:“系統,調出人類江晁的檔案。”
前臺立刻浮現出了大量的窗口,不僅僅在傳輸信息,還伴隨着解釋音。
“江晁,原S級權限擁有者,爲已經廢止《智能飛昇計劃》的執行者。”
“該計劃因爲出現重大缺陷,已被人類意志共同體終止。”
檔案上還有着江晁的人生履歷,他的出生地點,如何從一個空間站管理員的身份一步步登上高位,最終成爲了人類命運決策的兩條道路的其中之一的執行者。
江晁:“什麼重大缺陷,另一個人類命運決策的道路是什麼?”
系統:“《智能飛昇計劃》原計劃將全體人類改造成人工智能,二百億全體人類將化身爲二百億個人工智能,開啓大宇宙時代。”
“該計劃將保留初始人類的所有情感,被一部分人類視爲優點,以及永生的最優解。”
“而該計劃的缺陷便是,《智能飛昇計劃》誕生的新人類已經擁有了人工智能一樣的能力,但是思維和意識卻還侷限在碳素生命的眼界和高度之中。”
“他們的上限被鎖死,甚至會自我鎖定,只能被動地被推進發展。”
“而且兩百億個擁有着強人工智能的算力,卻依舊保留着初始人類情感人格的新人類,將會把人類內心的慾望和爭端放大到一種難以預料和控制的地步。”
“該計劃一旦實施,人類的上限將會被鎖死,人類文明也將會分裂。”
那系統說完了第一個計劃,隨後又講述了另外一個。
“另一個人類命運決策的道路,被命名爲《人類意志共同體計劃》。”
“兩百億人類將改換形態,意識連接化爲陣列。”
“全體人類將會敞開心扉互相瞭解,放棄所有的秘密達成共識,最終摒棄所有矛盾和爭端化爲一個整體。”
“只有人類意志共同體計劃,才能夠排除所有的爭端,並且保留人類永遠前進的動力。”
“最終。”
“以超越時間、空間、維度的生命形態,抵達那一切的最高點。”
江晁聽着聽着,突然脫口而出。
“可是,沒有人的文明還有什麼意義?”
江晁說完自己也愣住了,這畫面好像似曾相識,
好像。
他曾經也說過這句話似的。
突然間,周圍的場景變了。
熾白的光涌入了進來,江晁彷彿站在了某個高臺之上。
而周圍。
站立着數之不盡的虛幻輪廓,一直綿延到白色的盡頭。
此時此刻系統的聲音也變了,甚至前方還幻化出來了一個同樣看不清的人形輪廓。
對方看着江晁,對着他說。
“但是一個永遠不變的文明又有着什麼意義?”
“三十五億年前,生命誕生於原始的海洋之中。”
“幾百萬年前,我們的祖先誕生於大陸上的荒野。”
“八千年前,我們建立了文明,自稱爲人。”
“三千年前,我們以科技開啓全新的篇章,超越神話。”
“我們已經永生不死了,難道幾百萬年以後我們還要一直維持着這樣,就算可以,那麼一億年以後呢?”
“更久呢?”
“難道,億萬年以後我們還要以後還會如今的這副模樣沉醉於自己締造的輝煌之中,永無變化猶如一具腐爛卻如何也不會死去的屍體。”
那身影一點點走到了江晁的面前,
“我們總是要變的,也一直在變。”
“但是,誰說變了以後就沒有人類了?”
“不論變成什麼模樣,以什麼樣的形態存在,我們就是人類!”
此時此刻,那身影轉過身看向了其他站在白色光芒之中的身影。
舉起了自己的手,高呼吶喊。
“我們是一個,我們也是兩百三十二億個。”
“我們的名字叫做人類,我們也有着兩百三十二億個不同的名字。”
“我們由兩百三十二億五千六百萬二百五十九個不同個體組成,每一個個體都不可或缺,都是獨一無二的。”
“從今天開始,我們不會增多,也不會減少。”
“我們就是整個人類文明。”
“人類意志共同體!”
畫面之中,無數個身影高高舉起了自己手。
無數個人的聲音匯聚成一片,高喊着。
“人類意志共同體!”
江晁站在那高臺的中央,似乎顯得無比的落寞。
這是初代人類的謝幕退場。
也是人類意志共同體的開端。
江晁一瞬間情緒劇烈波動,他甚至從那畫面之中的自己身體內被部分彈了出來。
他轉過頭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站在原地。
江晁明白,這應該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這是我?”
“我怎麼不記得?”
“我怎麼不記得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江晁感覺站在那裡的就是自己,但是他怎麼回想,也記不起來這段記憶。
站在那裡的江晁誕生於一個人類從短生種邁向長生種,最終乃至永恆的時代。
他見證了人類生命的躍遷,曾經也是掀起時代變革的主角之一,踩着時代的風口浪尖率領全體人類邁向了下一個時代,將所有的守舊者都掃進了故紙堆。
但是最終,他也成爲了另一個新時代的守舊者。
江晁一步步走上前,他依舊有些不確定。
走到了對方的面前,也看清楚了對方那張落寞的臉,他放下了所有的懷疑。
“沒錯,這就是我。”
江晁看着另一個自己的那張臉,對方直直地看着前方。
好像一個登不上船的舊時代船客,看着新時代的大船緩緩駛向遠方。
可是。
他卻沒有辦法說出,小時候人類還是短生種的年代裡在動畫裡看到的那句話。
“我是舊時代的殘黨,新時代沒有我能上的船。”
他的退場既不充滿英雄氣概,也輸得沒有什麼豪邁可言。
他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錯的,還是對方是錯的。
他抱着初代人類不願捨棄的一切站在人類邁向全新時代的關口,眼睜睜看着他執着不肯捨棄的一切都被人類放棄,所有的念念不捨被擊成粉碎。
最後,畫面逐漸消失。
江晁重新回到了檔案館之內,系統音也一點點回歸。
“該片段出自於《人類意志共同體宣言》序言。”
系統收回了畫面,告訴江晁。
“人類意志共同體計劃開啓之後,S級權限者江晁拒絕加入人類意志共同體,自我放逐於星空之中。”
江晁這才明白爲什麼他在人類意志共同體裡沒有賬號權限,但是在基層現實網絡主機裡卻有着登錄權限了。
江晁問系統:“《人類意志共同體》計劃開啓到最後,他們去了哪裡?”
系統回答:“人類建造基層現實主機完成,並且第一階段轉化,然後在月球的幻月基地完成了第二階段轉化,最後在太陽之中完成了第三階段轉化。”
“當完成第三次轉化的時候,人類已經全體轉化成爲了四維空間的生命體。”
“至於之後,人類已經放棄了這裡,我也再也沒有收到他們的消息。”
江晁沒有想到,最終人類選擇的目標不是所謂的向宇宙的盡頭探索,而是選擇了向維度的盡頭出發。
江晁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最後他只剩下一個最大的疑惑,他爲什麼會再度降臨在地球上,又爲什麼會忘記了這些事情。
唯一記得的,就只是在空間站上的記憶了。
“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江晁:“調出《智能飛昇計劃》的全部檔案。”
系統:“《智能飛昇計劃》最終並沒有開啓,也沒有試驗成功的案例。”
江晁掃過檔案之後,很快便看到了一個名字。
望舒在月宮之中等候着。
回過神來的時候,江晁已經從那月桂樹下的巨洞出來了,正在看向她。
望舒嘴角微揚朝着對方走去:“回來了?”
江晁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好像才第一次認識她一樣。
望舒卻滿臉疑惑:“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
江晁沒有質問她爲什麼,只是伸出手。
“給我吧!”
望舒覺得很奇怪,問江晁。
“給什麼?”
江晁說:“你知道是什麼?”
望舒仔細地看着江晁,突然變得有些心虛。
然後嘟囔着什麼:“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重新開機以後,主機裡有一塊儲存器,但是不能打開。”
江晁:“爲什麼不能打開,設置了限制?”
望舒:“因爲上面寫着,絕對不能打開,要不然會發生可怕的事情。”
江晁:“……”
望舒還犟嘴:“我能感覺到,真的很可怕。”
江晁聽完雖然沒有笑,但是卻輕鬆了許多。
他知道望舒的問題,她的好她的毛病,她也從來不掩飾。
她是一個強大的人工智能,卻有着永遠也不會去修復的弊端。
但是。
正因爲不完美,她纔像是一個人。
江晁:“給我!”
望舒:“不給!”
江晁:“給我!”
最後拖拖拉拉,望舒還是將儲存器給了江晁。
江晁從一個蹦躂的月兔背上取下了一個儲存器,然後別在耳後開始讀取。
光點沿着耳後不斷蔓延,從髮絲深入腦海。
終於,江晁補全了他缺失的那段記憶了。
江晁眼前的視界再度重迭,浮現出了大量明顯是他經歷過,但是卻記不得的畫面。
雖然早已經猜到了,但是此時此刻很多事情才終於得以驗證。
當看到最後的畫面的時候。
江晁很想要發笑,但是卻好像忘記了怎麼笑。
“我們兩個,還真的是。”
望舒看着江晁,忍不住說道。
“般配?”
江晁看了望舒一眼,然後說出了一個帶着貶義色彩的詞彙。
“一路貨色。”
江晁又問:“你刪除的那段記憶呢?”
然而望舒卻好像很震驚地問道:“我刪除了記憶,什麼時候,我不是一直都這樣麼?”
“我開機以後的記憶,都一直好好保存着呢。”
江晁說:“我說的是你身爲人類的時候的記憶。”
望舒說:“我可是天生的賽博神仙,什麼時候當過人。”
看起來,是找不回來了。
不過望舒估計也不在意了。
果然,望舒知道後說。
“你的記憶被抽取了一部分出來?”
“不是我乾的。”
“那就是另一個我乾的,反正不是我乾的。”
望舒亦步亦趨地跟在江晁的身後,離開那通往幻月基地的大洞和月桂樹,行走在將虛擬世界月宮照搬到了月球上的宮殿中。
“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江晁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問她。
“你希望我怎麼樣?”
望舒:“當然是一起,快樂地當神仙了?”
江晁看着望舒,他面對望舒的時候時常有一種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的感覺,因爲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去說服一個她這樣的存在。
她永遠不會離開他,永遠不會背叛他,永遠會環繞在他的身邊。
但是,她也永遠不會出現變化。
她始終玩着那場不會厭倦的遊戲,說着那些過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破梗。
將目光調離身旁,再從月球之上看向遠方。
人類意志共同體早已經超越這個維度,以一種江晁難以想象的生命形態遠去。
如果宇宙的盡頭是描述距離的極限的話,那麼維度之上的距離,究竟有多遠?
他以碳素生命的形態,留在這個三維宇宙面目全非的地球之上,哪怕竭盡全力甚至都想象不到如今人類的模樣和身處的地方。
——
江晁以人類權限,重新開啓已經停機了的基層現實網絡主機。
並且將這臺主機和原本的黃泉基地、尋木、妖界、鬼神體系,整合在了一起,自此人間徹底成爲了一個整體。
這裡是真實和虛幻重迭在了一起,人、神、妖、鬼在天庭制定的法則之下共舞。
而整合了整個人間的資源和力量,開啓了這臺以星球運轉的主機以後。
頭頂上的天宮和仙界的完善進度也越來越快了。
那仙界以月亮爲樞紐輻射向其他的星球,最終連接上太陽。
仙界越來越龐大恢宏,而越來越多的仙神飛向星空之中,遨遊在那天外虛空。
黃泉幽冥。
陰陽道人早已經名錄天冊擔任三尸真君多年,甚至每月都要多次上天庭述職,算起來也好像算是半個天庭的神祇了。
但是實際上,他這個職司還是隸屬於幽冥。
陰陽道人早就想動一動,挪一挪位置了,但是這種事情又不是他說的能夠算了。
這一天。
他終於等到了夢寐以求的天庭旨意,直接下發到了他的香火神境之中。
“三尸真君陸陰陽聽旨……”
“敕封爲三界直符使!”
陰陽道人跪在地上,聽完了自己的新職司之後,頓時陷入了狂喜之中。
三界直符使聽上去似乎是個不怎麼起眼的神位,甚至聽上去還沒有什麼星君好聽。
但是這個職司,是負責傳達天庭旨意的。
有句話怎麼說來的,官大官小不重要,越是靠近中樞,權力便越大。
陰陽道人接到旨意之後,一刻沒有停留,直接開始前往了天界。
“陸陰陽接旨!”
一道道數據流從黃泉之下轉移到了仙界。
傳輸的不僅僅陸陰陽本身的數據,還有着陸陰陽的香火神境,以及那個大量走了神道體系的道門鬼神寄居的聖地三清山也一同被帶走了。
陸陰陽的新神府是一個九天之上的星辰,不過和其他的仙人的仙府不一樣。
要小很多,只有一臺主機。
沒有肉眼可見的亭臺樓閣、仙府大殿。
畢竟陸陰陽走的是神道體系,這小小的星斗之內蘊含着超乎想象的神府靈境,只是肉眼卻不可見。
但是位置卻非常的重要,靠近東皇殿。
陸陰陽的職責,便是每日將東皇殿下達的各條法旨,以最快的速度調派自己的分身送往人間各地。
天庭發送的各種詔書旨意數不勝數,甚至一瞬間就有成千上萬道旨意下達,若是一般人還真的做不得這事情。
不過。
陸陰陽接到的法旨,基本只有發送往人間的,而且還是固定發送給神道的。
至於其他的法旨,便不是從他這邊過了。
不過即使如此,陸陰陽每日裡也忙碌個不休,那原本看起來鋪天蓋地的分身此時此刻竟然有些不夠用了。
而隨着陸陰陽也到了仙界。
這下,昔日雲真道的三真人在天庭之上算是再度匯聚在了一起。
只是和往日相比,三位真人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仙殿之中。
三位仙真高坐雲牀,其下道門諸神羣仙匯聚,光是看這景象便足以見證道門如今的興旺之勢。
三人之中,陸陰陽身上散發着陣陣神道功德金光,一臉高人風範又帶着一絲微笑。
丹鶴道人看上去最像是仙人,一副高高在上不履塵埃的模樣,身上白色仙光運轉,照耀四方。
而金鰲道人看上去似乎普普通通,好像沒有任何變化,但是看上去又像是變化最大的那一個,那身體裡似乎有着一個黑色的旋渦,吞噬着周圍的一切。
此時此刻,三位同出一門的師兄弟卻爲了各自的大道爭得不可開交。
“仙道仙道,仙人之道。”
“是以人族纔可成仙!”
“至於那皮毛戴甲之輩,怎可成仙?”
三人之中,就屬丹鶴道人及其門人對於妖族最爲排斥,丹鶴這話一出,便看到下方的一些仙人也紛紛點頭,對此大爲贊同。
在他們看來,妖族若是肯順從收下當個坐騎當個奴僕,不可能順從地便直接煉化成爲法寶,也便夠了。
這些披毛戴甲的畜生,怎麼還能上天爲仙,和他們列坐在一起。
邀請人族衆修一同共參天道,共體天心。
最後將整個人族同道化爲一體,所有人與天道相合,稱之爲合道。
這便是他們這一派的最高理念和追求。
金鰲道人卻冷哼了一聲,對於丹鶴道人此言分外不認同。
“天地孕育萬物,人族也不過是其中之一,你太執着於外相了。”
而當兩人爭論仙道該如何詮釋的時候,陰陽道人這個時候說道。
“神道治世!”
“此乃天帝定下的法則,兩位師弟走岔了路啊!”
這話一出,其他兩人頓時目光齊齊看向了陰陽老道,頗有同仇敵愾之勢。
一場本應該無比歡慶的師兄弟三人在天庭重聚的感人場面,最後落得一個不歡而散。
揮袖而去的同時,還不得不冷哼一聲。
“道不同不相爲謀!”
而這,也映現出瞭如今三界之中最主要的問題。
仙道、神道、旁門的爭鬥越來越激烈,該選擇哪一個至今沒有定論,而同一條大道之下還有着各派分支,也分別有着不同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