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我皺了皺眉,有點煩躁地反問。
店裡的員工很爲難:“這件婚紗很貴重,而且是位重要客人送過來作樣品的,可能——”
湯緣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這家店本來就是名揚的高端展示店,哪件不貴重?!
你們董事長髮話讓他太太過來挑的,還不麻利點?”
湯緣從來不是這樣高調又蠻不講理的人。我明白她只是替我委屈,不希望我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得不到滿足。
還好,換了婚紗的我終於趕得及在最後一刻鐘裡,回到站在門口迎賓的沈欽君身邊。
他只是點了點頭,神情依舊漠然。我想他一定沒有注意過我今天的兩件婚紗有沒有什麼相同處和不同處,就像他從來沒有注意過我和姚瑤,究竟誰才更愛他一樣。
我挽着我爸姚忠祥的手,每一個腳步都踩得莊重而神聖。
十米T臺紅毯後的距離,就是我與沈欽君相隔的一整個世紀。
我看到他離在主臺前,手握捧花,站姿優雅,華麗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反而襯得表情不那麼明顯。
這讓我恍然間想起了十四歲的那個下午,揹着書包走出校園的我,一眼就看到捧着一束紅玫瑰,靠在車門前與姚瑤說話的沈欽君。
那年他還不到二十歲,休閒西裝加身,褪不去些許青澀。低調的墨鏡帶着些痞氣,笑容比陽光乾淨。
而站在他身邊的姚瑤,甩着長順的黑色頭髮,就像一朵帶着露水的白蓮花。
印象最深的,是他看姚瑤的那種眼神,並伴隨寵溺得撫了下她漆黑的長髮。
就這一個動作,讓我彷彿有種錯覺——好像他那潔白修長的手指永遠帶上了洗髮水的百合馨香。
自此,我告別了學生時代的假小子髮型,開始蓄起了長髮。
姚忠祥先生爲我蓋上頭紗,在擁抱我的時候低聲說了這樣一句話:“夕夕,別怪爸爸,以後自己的路自己走,難過處忍忍就是了。”
“放心吧爸,”我故意用乖順又溫和的口吻說:“欽君既然會娶我,就一定會疼我的。”
二十幾年了,姚忠祥先生欠我媽一個名分,欠我一個像樣的家。除了這樣一個心疼的眼神,他也給不了我別的東西。
其實我不怎麼恨他。尤其是在抱着他瘦削的脊背時,我不僅感嘆,我爸他真的老了——
兩年前的淋巴癌確診就像一個天大的噩夢,饒是康復良好,卻也幾乎透支了他一大半的生命力。而姚瑤的死,分明是在老人脆弱的意念裡又捶上重重一擊。
終於,我被沈欽君從爸爸的手裡接了過去。
他挽着我往前走,經過黑壓壓的賓客席,踩着五顏六色的地燈和花瓣,站在祝福和歡呼的頂點。
年輕的司儀照本宣科,他把誓詞分別擺在我們兩人的面前,一一帶着我們讀下去。
“我姚夕,今日願與沈欽君……”
“我沈欽君,今日願與姚瑤……”
——姚瑤。
沒錯,他說的就是姚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