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林容深嘴裡說出來的,可這樣的話又確確實實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冷酷無情,讓人不知道該怎麼接。
我還在維持着嘴角的笑說:“容深,你別這樣……”
我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拿起外套穿上後,便對還沒喝完水的我說:“走吧,很晚了。”
他最先出了門,剩我一個人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
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牽着我朝前走,只是自顧自的走在前方,連回頭都不曾有,我望着他那冷漠的背影,想哭的心思越來越濃,可哭聲剛到嘴邊我又咽了下去。
纔在一起這麼久,他就已經厭煩我了,如果我再哭只會讓他更加厭煩吧,可我這麼喜歡他,我該怎麼挽救這段感情呢。。
我跟在他身後,一直在等他說,算了吧,太晚了,我們回去吧這句話,可等到了終點,這句話還是沒有等到,他摁亮了林家的門鈴,將我親手送到他林海鑫手上,然後自己又毫不留戀的離開了。
我就站在臺階上,望着他的背影被漆黑的夜色完全遮掩住,直到再也瞧不見,一旁的林海鑫才提醒我說:“外面冷,進去吧。”
我點了點頭,隨着林海鑫走了進去。
到達屋內後,林海鑫讓保姆去泡壺熱茶出來,然後將我喊到了客廳坐下,似乎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坐在他對面有點忐忑。
僕人將熱茶端了上來後,便去自己的房間休息了,這大廳內只有我和林海鑫兩個人,他不像我媽對待我永遠都是那麼狂躁,他是個很溫和的男人,溫和到讓我至今對他都還存在着罪惡感。
林海鑫望着我一身灰塵的模樣,問我:“是坐的長途汽車嗎?”
我有些侷促的點頭。
林海鑫笑着說:“那也挺遠了,挺辛苦的。”
我不說話。
林海鑫擡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潺潺的茶水聲在寂靜空蕩的房間被放大,水滿後,他放下那壺茶說:“容深呢……是個很聰明的人,但有時候聰明過了頭。”
我沒想到他竟然會和我提起林容深,我有些驚訝擡起臉去看他。
林海鑫笑着說:“他啊,從來沒有讓我操心,不管是學習還是個人生活,他一直都是一個獨立的孩子,有他這樣的兒子是我的驕傲。”
林海鑫看向我說:“其實呢,林叔叔並不是個古板的人,你和容深在一起我也不
會特意去反對,因爲我也不想因爲我和你媽媽的關係就剝奪了你們的感情,這無疑是一種自私的做法,可你媽媽呢,總過不去這個坎,總認爲這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他笑着說:“有什麼好丟臉的,又不是親兄妹,只不過是恰好我們組成了一個家庭而已,說到底如果沒有我和你媽媽這層關係,你們在一起不是理所應當嗎?”
我沒想到林海鑫竟然不反對我和林容深,這對於我來說無疑是一大意外,我以爲他也會和我媽一樣激烈反對。
我還沒從他那一番話回過神來,林海鑫喝了一口茶,嘆了一口氣喚了一句萊萊。
我擡眸看向他,小聲迴應一句:“林叔叔我在呢。”
他那雙略失神采的眼睛看向我,他說:“可喜歡容深會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你確定你堅持得了嗎?”
我說:“有多辛苦?”
林海鑫笑着搖頭說:“很辛苦很辛苦。”
林海鑫見我似乎不是很明白,他笑容有些苦澀說:“可能他這一輩子都無法釋懷我這段婚姻,因爲是我當年的錯誤才導致他媽媽的死亡,他會恨我和你媽媽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苦了你,連累了你。”
我說:“我媽媽是第三者?”
林海鑫似乎沒想到我會如此赤裸裸的問出這個問題,他有些尷尬了,可尷尬之後又有一絲釋懷,他說:“也……不算是,因爲這個錯誤在於我,是我沒有處理好這些問題,才導致事情變成了這樣,不怪你媽媽。”
這一刻我突然有些鄙視眼前的這個男人,儘管這個第三者是我媽,可他們兩個人感情導致了另一個人的死亡,難怪林容深會對我媽和我這樣的態度。
以前我只是聽過一些閒言碎語,只是不太確定而已,可林海鑫的親口承認,我才明白過來林容深的態度轉變。
我很誠實的說:“林叔叔,你和我媽媽的婚姻真的很殘忍。”
林海鑫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他說:“叔叔也這樣覺得,可我並不後悔。”他笑容漸深說:“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選擇而負責,對於容深的媽媽我存在愧疚,可愧疚又是另一回事,畢竟她和我結婚了十幾年,便在牀上臥病了十幾年,萊萊,我相信愛情在你們心目中是一種很神聖的存在,總認爲和一個人結婚,不管今後會遇到怎樣的風波,雙方都要牽着對方的手艱難的走下去,可這種婚姻只存在於少數,大多數人是要在現實世界中生活的,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我自然也需要一個正常的女人,而對
於容深的媽媽我照顧了她這麼多年,對於她,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只是那個時候的我太急於娶你媽媽了,纔會處理失當造成容深媽媽的病情加重,加速了她的死亡。”
我說:“阿姨是得的什麼病?”
林海鑫說:“子宮癌。”
我說:“所以這是容深學醫的初衷吧?”
林海鑫笑着說:“對,其實我更希望他來接手我的生意,可在這上面我對他存在愧疚,所以,他選擇了醫學,我也就沒有多加干涉。”
我說:“您爲什麼不能再等等?如果再等等說不定,事情就不會這樣呢?”
林海鑫說:“感情這種事情誰等得了?喜歡上了,恨不得和對方立馬結婚,永遠生活在一起,甚至可以忽略別人的感受。”
我說:“所以容深纔會這麼恨我和我媽。”
林海鑫說:“這大約是報應吧。”
我說:“您愛我媽嗎?”
林海鑫想都沒想說:“肯定愛,這是毋庸置疑的。”
我說:“她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林海鑫笑着說:“你媽媽雖然世俗,可她也有可愛的時候,你可千萬不能這麼說你媽媽,叔叔可是會生氣的。”
我說:“也許她只是爲了您的錢呢?”
我這個話題問得非常尖銳,林海鑫沉默了一下,他說:“她要就拿走。”
最後一句話,是林海鑫給我最深刻的一次印象,但是聽到他這個回答時,我還在心裡冷笑的想,這個男人怎麼這麼傻,竟然會愛上我媽這個庸婦,依照他這樣的身份地位,要找女人也該找個知書達理的,可我媽這人小學都沒畢業,說起話來還咋咋呼呼,又小心眼。
他怎麼就死在了她手上,真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可沒想多年後,一語成讖,他真死在了我媽手上,他的財產,他的這一生。
到現在,我回想起我和林海鑫的談話,都會在心裡想,如果現在我再次問他這個問題,他是否還會像當年一樣如此有底氣和我說她要就拿走這句話?
可愛情這種東西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人也是沒有回頭路可以走的,就像林海鑫說,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選擇負責,而他在婚姻裡的錯誤,用自己的生命來買了單。
他寧願拋棄病妻都要娶的女人,爲的真是他的錢,想來這個事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不說而已。
我還是那句話,遇到林海鑫,我媽真是走了狗屎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