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丘有些不敢相信，林毅居然說出了這麼離譜的話。
“你是不是不太清醒了？”
林毅搖頭。
“我很清醒。”
“那你知道我是什麼身份嗎？”
晏青丘想說，她是妖族。
你讓一個妖族，去當人族的王，這不是失了智嗎？
她甚至覺得林毅是不是在試探她。
然而，林毅的回答卻讓她爲之一怔。
“你是我的女人，也是我的家人。”
晏青丘：“……”
這句簡單樸素的話，給人帶來的衝擊感卻非同一般。
晏青丘也是愣了許久，才道：“你這張嘴，真是慣會哄人。
別忘了我是妖族，你們人族常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讓我掌管人族大權，你不怕我把你的商國搞得烏煙瘴氣？”
“如果我連枕邊人都不能信任了，那我還有什麼好掙扎的？”
林毅既然做出了決定，當然不會猶猶豫豫。
留給靈漪的時間不多了。
其實大蛇和晏青丘的暗示，林毅不是沒聽明白，但他沒有動手的把握，只能暫時隱忍。
但現在，靈漪的身體突發疾病，這就是一個信號，在逼着林毅必須要做出改變。
晏青丘被林毅的真誠打動了，她想不出拒絕的話，沉默片刻，終於問道：“你想好了？”
“對。”
“那你去吧。”
她沒問林毅要去做什麼，但林毅都來把王位交付給她了，還有什麼好問的？
“我還有三件事要和你說。”
晏青丘點點頭，在處理正事的時候，她從來不鬧。
但林毅的三個交代，卻讓她覺得林毅在鬧着玩。
“不要把人綁鐵柱子上燒，不要修太高的樓，不要挖別人的心。”
晏青丘：“……”
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我是什麼殘暴不仁的妖怪嗎？
雖然是萬妖之王，但她從來不胡亂殺生，也很少爲禍人間。
這狗東西，嘴上說信任她，實際上還提防着一手呢！
“哼，你說不許的，我偏要！”
晏青丘氣鼓鼓地說道。
當然，也就是嘴上說說。
她自己就是參悟命運之道的，在林毅說出那三點的時候，她恍惚間，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命運。
天機不可泄露，林毅這是犯忌諱了啊！
但仔細觀察了林毅一番，發現他狀態正常，晏青丘也就放心了。
泄漏天機會被懲罰，但也看泄漏的程度。
也許這幾點並不是很重要吧！
“以後的大商，就勞煩你了。”
林毅一副託孤的姿態，晏青丘這時候才忽然擔心起來。
“你別這麼講，我最多幫你管一段時間，你要是不回來，我可不會給你收拾爛攤子。”
林毅笑笑，道：“攤子要是爛了，你也不用管，保全自己就好了。”
晏青丘：“……”
她以爲林毅應該是一個仁愛的君主，但這語氣，怎麼像是對商國漠不關心的樣子？
算了，她也不多想了。
林毅在說話間，已經飛身離開了王宮。
到宮外，他已經改變了模樣。
此行，他還有一個地方沒去。
西寧城，今夜的姜玲瓏依然在獨自修行。
林瑾瑜早就被林毅送出去歷練了，但姜玲瓏還是沒有離開這裡。
林毅偶爾會過來給她送一些鮮血。
讓姜玲瓏有些遺憾的是，每次過來的，都不是林毅的本體，而是分身。
她有這樣的特殊能力，一眼就看出來是分身還是本體。
這一年來，她和林毅的交流並不多，但每次林毅來給她送血的日子，都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只要能見到林毅，只要知道林毅還關切着她，她的內心便是滿足的。
當然，她也更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夠解除詛咒，早日恢復正常。
她已經想好了，等打敗了商國，奪回自己的氣運，破解詛咒，她就向林毅傾訴自己的情意。
不過，姜玲瓏雖然迫切，但她並沒有着急行動。
商國很強大，這點毋庸置疑。
商國的強大是體現在很多方面的，人心齊，軍事強大，商貿發達，而且還有很多文化產業。
在這裡生活，姜玲瓏也可以看到，很多百姓對商王極其愛戴。
可惜，彼之聖賢，我之仇寇。
也正因爲知道商國的強大，她纔不敢貿然行動。
她在物色一個可以扶持起來對抗商國的勢力，暫時還沒找到，她就開始琢磨怎麼打敗商國。
正看着書，屋子裡忽然多了一個人。
姜玲瓏有些詫異，今天不是送血的日子啊！
她朝來人看去，才發現來的居然還是林毅本尊。
今天是什麼日子？
“新年快樂。”
林毅見了姜玲瓏，先送上了新年祝福。
姜玲瓏有些不自在。
大月氏沒有春節，但她知道，今天是大商的節日。
作爲商國的仇人，她當然不想過他們的節日。
可現在……
她也只能僵硬地回道：“新年快樂。”
他是來陪我過年的？
想到這裡，姜玲瓏心裡倒是有些甜，嘴角也不覺微微上揚。
林毅卻道：“今天，我是來找你道別的。”
誒？
姜玲瓏愣了一下，恍惚間，好像身體裡有某種東西被抽離了出去。
她下意識問道：“爲什麼？”
“我要去做一件事，不知道還能不能活着回來。”
林毅嘆息一聲，從懷裡拿出了兩樣東西。
一個，是巴掌大小的白玉質小瓶，這瓶子看起來小，裡面的容量卻很大，是林毅精心煉製的，名爲寒玉瓶，能將他的血保鮮。
“這裡面是我的血，應該能夠你喝一年。”
放了姜玲瓏一年的口糧，這已經是林毅能做到的極限。
再放，就可能會影響到他的實力了。
林毅想用最好的狀態去迎接挑戰，所以只能裝這麼多了。
另一個東西，是一塊赤金色的面具，上面雕刻着鳳凰花紋，能遮住半邊臉。
當初姜玲瓏戴面具的時候，他就琢磨了這個，覺得她應該會喜歡。
只是做完之後，林毅又覺得不該送這個東西，會顯得太曖昧了。
不過，這面具的材料也很特別，煉製出來之後，能安撫人的精神。
林毅尋思着姜玲瓏應該會需要這個東西，所以還是拿了出來。
“面具能有微弱的安神效果，我希望以後如果實在走到了絕境，你不得不吸血的時候，你就去找那些該死之人的血，不要傷害無辜。”
“你……”
姜玲瓏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還爲林毅的到來而開心，林毅卻像是在交代後事似的，這讓她如何能心安？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尋找破解詛咒的方法了。”
姜玲瓏：“……”
聽着林毅的道歉，她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她已經找到了破解詛咒的辦法，但她不能告訴林毅。
因爲她也知道，林毅是商王的屬下，她想要反商的秘密，不能讓林毅知道，否則，引來了商王的軍隊，她的計劃就功虧一簣了。
“你，一定要回來。”
姜玲瓏頓了一下，才很認真地說道。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要對林毅說出自己的心聲，但她卻也知道，她肯定改變不了林毅的決定，那就不要再給他添加心理上的負擔。
“我盡力。”
林毅笑得很灑脫，跟姜玲瓏說完了正事，又馬不停蹄的離開了。
他不打算和靈漪道別，此行兇險，他是真有可能回不來。
既然如此，那就做好破釜沉舟的心理準備。
至於靈漪，會有人照顧她的。
自己若是戰敗身死，東王公西王母就有理由救她了。
此去，不管是成功還是成仁，靈漪都可以得救。
至於自己的使命，林毅就沒辦法了。
他是人間的守護者，但同時也是靈漪的丈夫。
他不會爲了老婆去犧牲天下蒼生，卻也不會爲了所謂的蒼生，去犧牲自己的老婆。
做好了足夠的準備之後，林毅直奔泰山而去。
泰山，是陰陽分界之處，有詩云：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
現在還沒有，以後會有人這麼寫的。
林毅來到泰山山腳，又迅速地爬上了山。
他還是戴着面具，剛出現在泰山神殿範圍內，泰山神殿的神頓時緊張了起來。
然而，此時的東方天帝，還在天庭飲酒，並沒有發現神殿的異常。
林毅的裝扮很顯眼，一看就知道是劍仙。
上次在把泰山神殿殺了個乾淨的戰績，現在還有人提及。
這樣的凶神打上門來了，怎麼能不慌？
別人瑟瑟發抖，碧霞倒是淡然地審視起林毅來。
肚子裡的孩子在跳，彷彿在給她某種提示。
昨夜，林毅出現的時候，也是如此。
果然，劍仙就是林毅。
她以前就有猜測，但現在才實錘。
只是不知林毅這個時候來這裡是做什麼。
“你是何人，爲何擅闖神殿？”
碧霞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似乎對林毅毫不畏懼，氣場也沒被壓過多少。
林毅不卑不亢，回道：“我想去陰間，麻煩神女行個方便。”
泰山神殿有開啓陰間之門的方法，這也是林毅過來的原因。
“這我幫不了。”
碧霞果斷拒絕了。
她能幫，但是她感覺不太對勁，林毅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去陰間？
一看就沒有好事，她必須要阻止。
“爲何幫不了？”
林毅的反問，讓碧霞感受到了些許壓力，她更堅決地道：“你是人間客，不能擅自進入陰間，否則會受到懲罰。”
“若我一定要去呢?”
林毅哪能不知道碧霞的套路，上次他和晏青丘就下去了，也沒被懲罰。
而且，他下面有人，只要能過鬼門關，後面的路未必難走。
他這麼說出來，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今天你讓我去，我也要去，不讓我去，我也要去。
“天條法度，不容凡人踐踏，你還是自行離去吧！”
不管是什麼事情，她都不會允許林毅擅闖陰間。
她必須守護好鬼門關，這是守護自己的職責，也是爲了守護林毅。
可林毅並不需要她的守護。
他只想破界過去，然後該幹嘛幹嘛。
“我說了，我一定要去。”
林毅拔出了劍，劍鋒指向了碧霞，一時間，場上殺氣騰騰。
碧霞下意識後退了半步，她不是害怕林毅，而是怕林毅傷了自己的孩子。
而靈霖則是側向前進了一步，手中出現兩道冰凌。
見狀，碧霞才道：“你退下，讓我來。”
她手上出現一把青色長劍，與林毅對峙。
“陰司地府，自有規則法度。
你恃勇擅闖，可曾想過後果？還不速速退去，本神不和你計較。”
碧霞試圖用嘴炮勸退林毅，林毅自然是不聽她的勸，挺劍而起，直刺碧霞面門。
這次他是來做土匪的，可不能跟碧霞講道理。
講道理，他也過不去鬼門關。
所以，只能先擒住碧霞，脅迫她打開鬼門關。
當然，這看起來很兇險的一劍，其實毫無威力。
碧霞揮劍格擋的時候，才真切地感受到。
林毅的劍招輕飄飄的，像是當初她和林毅切磋時的樣子，空有樣子，沒有殺機。
碧霞也放鬆了許多，也用普通的劍招回應。
她雖然懷着肚子，但以神仙的體質，這種程度的活動當然不礙事。
只是，肚子裡的小傢伙越來越興奮了，碧霞都能感受到她傳來的那種快樂的情緒。
這孩子，估計以爲她爹孃在打情罵俏呢！
碧霞心裡也暖暖的，這就是血脈相連的感覺。
然而，就在她放鬆警惕的時候，林毅冷不防一個變招給她上了強度，啪的一下把她的劍打飛了。
下一秒，林毅就把她束縛在了懷裡，劍也橫在了她的脖子上。
碧霞從未想過，林毅和她會有這樣的一日。
“放我過去，我不殺你。”
碧霞頓時滿心委屈。
她和林毅比劍的時候，還以爲林毅並沒有忘記她，誰知，林毅轉頭就來真的。
“你殺了我吧，我就算是死，也不會給你開門。”
林毅：“……”
他感覺到，碧霞不開心了。
之前是裝得，現在是真的。
這下他可怎麼下臺？
去陰間的方法，他只知道這一個。
碧霞若是不肯放人，他就只能眼睜睜看着靈漪的壽命一天天流逝。
林毅心存不忍，也只能繼續威脅道：“我不會殺你，可未必會對其他人留情。”
林毅貼在碧霞的身後說道，劍鋒又指向了靈霖，還有神殿中的其他人。
碧霞這才清醒過來，這不是她鬧脾氣的時候，她還有腹中的孩兒，而身後持劍的人，已經不是那個愛她的林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