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儺面是什麼？這個東西很厲害麼。”
“豈止是厲害……”
趁着走廊盡頭的黑長直還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存在，沒有回頭，林虹鹿一把拉住高深，無聲將他拉到了六層的位置。
看得出，哪怕是她，也對這個多面聚合體十分忌憚，
“儺面，是徘徊在江心月潛意識中，最可怕的怪談。
“我一直以爲，江心月經過長時間的心理治療，至少那個怪談已經從她的記憶中抹去了。可是沒想到，它竟然還存在，並且徘徊在這麼高的樓層。
“江心月的精神狀態這麼不穩定，這個儺面還徘徊在她的潛意識中，恐怕難逃干係。
可是，林虹鹿還是沒有解釋，這個特殊的怪談儺面的來歷，以及如何它的能力，如何處理掉它。
“要想知道儺面的來歷，你先要知道，北宋初年成立陰司，鎮撫天下怪談。其中陰司和怪談戰鬥的主力，正是一種叫做鎮魂將的傳承。”
這一點，高深自然是知道。
深夜圖書館，第一序列的三個職業，分別是鎮魂將，焚符人，無常吏。
“而事實上，鎮魂將這一行業，在北宋之前就已存在。
“這片大地上上千年的歷史，鎮魂將一直有一個死敵，叫做儺面匠。雙方在無數王朝興衰之間明爭暗鬥，不死不休。
“儺面匠和鎮魂將一開始存在的目的一樣，都是爲了應對怪談。但是和燃燒自己壽元，獲取力量的鎮魂將不同，儺面匠最善於使用的一種禁術，就是剝下其他人的面孔，貼在自己臉上，通過這種方式暫時‘轉化’成那個人，並且獲得他的所有法術和能力。
“我這麼說，你能聽明白吧。”
雖然鎮魂將和儺面匠都是爲了應對怪談而生，但是儺面匠的邪惡，真是令人不寒而慄。
接下去的話，雖然林虹鹿還未說出口，但是他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高深大膽推測道：
“是不是，儺面匠只要剝下鎮魂將的面孔，貼在自己臉上，就可以暫時變成這個鎮魂將？使用他的所有法術。
“如果是這樣的話，在儺面匠眼中，鎮魂將和怪談都是是獵物一樣的存在，捕殺越多的鎮魂將越多，儺面匠手中擁有的面具越多，也能獲得越強大的力量。”
林虹鹿點了點頭：
“不只是鎮魂將，焚符人、無常使、問米御史，這些所有和怪談作戰的職業，都是儺面匠的狩獵對象。通過收集不同的人類麪皮，儺面匠一個職業，就可以擁有多個職業的技能組合。
“這讓他們在處理各種怪談時效率極高，但是也成了衆多職業恨之入骨的對象。”
至於儺面匠和江心月的關係，以及這個被喚作儺面的怪物爲什麼會徘徊在她的精神世界……
“江心月的父親，就是一個儺面匠。
“她的爺爺，曾爺爺，世世代代，都是做這個的。
“你所看到的那個由無數人臉組成的東西，它是失控之後的儺面匠，所轉化成的怪物。
“儺面匠因爲職業的特殊性，不停獲取他人的記憶、能力、人生，自我認知原本就很容易發生失調，在達到一定臨界點之後，就會被自己戴上的面具徹底反噬，忘記自己的本身，成爲江心月夢境中那個徘徊的怪物……
“它雖然是怪物，但是生前卻也是對抗怪談的人類。”
林虹鹿所說的話，高深自然能夠理解。
同樣爲驅逐怪談的職業，儺面匠能夠使用鎮魂將、焚符人、無常使等職業技能，強度比它們強了一大截。有利也有弊。
如果說鎮魂將的能力發動是燒命，焚符人的符籙都是一次性的，那麼選擇成爲儺面匠所承受的代價是最大的，時時刻刻都要小心自己的意志崩潰，不然就會變成那個鬼樣子。
“12歲那年，江心月的父親被自己塑造的面具吞噬了靈魂，在她的家長會上變成那個鬼樣子，當場殺死了她的所有同學、老師，還有她的媽媽。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江心月，精神崩潰，在那一天也覺醒了自己的超能力。
“隨後趕到的三支異常生物對策科小隊，和駐守在學校中的儺面展開了激戰，但是全部被團滅……想象一下，一個同時使用鎮魂將、焚符人、無常吏各種技能，並且本身肉身也變成怪談的儺面，是多麼可怕。瞬間能全滅一支小隊。
“直到第四支小隊配合軍方火力，直接夷平了整座學校，才結束了這場戰役。如同奇蹟一般，在廢墟之中江心月雖然受了重傷，但是仍然存活着，不知道爲什麼，那個怪物殺死了那麼多人，卻唯獨沒有殺死她。”
高深猜測道：
“難道是因爲化作怪物之後，還殘留着一絲父愛？”
但是隨即，他便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就算儺面因爲父愛，沒有下手殺死江心月。以軍方的火力，連混凝土的教學樓都燒成了灰，那片焦土之上就連一隻蚊子都活不下來，爲什麼江心月能夠倖存下來？
而且儺面吞噬了那麼多受害人的記憶，連自己的妻子都不放過，真的還能保持一絲理智，放過自己的女兒嗎？
她當年還活着，一定發生了什麼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唯一清楚的是，那件事情之後，江心月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心理徹底扭曲了。
“還有一件事情。
“當年，在廢墟之上，沒有找到那個儺面有關的任何殘骸。
“也可能是軍方的火力太強大了，直接把它燒成灰都不剩了。
“當然，所有接觸過那件事情檔案的成員，更認可另一個看法——那個儺面根本沒有死，只是直接逃走了，它遲早還會再次出現。
“從此，江心月的夢境中，一定會徘徊着一個這樣的儺面，長着無數人的面孔，一次又一次模仿她的父親在家長會上變異的情景。”
無數黑線，在林虹鹿手中再度匯聚成那把巨大的影子鐮刀，
“你先去樓下等我吧。一會打起來波動太大，我怕不小心連你一起殺了。”
片刻之後，林虹鹿從六樓走下，巨大的蜈蚣碾過了多面聚合體的身體，將它一張張怨恨、尖叫的面孔碾壓成了二維碼的形狀。
在消滅掉這個怪談之後，巨人蜈蚣明顯也受了重傷，半邊身子的利爪被多面聚合體的黑色觸角活活撕裂了下來，流露出淡白色的漿液。此刻正緩緩沿着走廊慢慢爬行，似乎在尋找安心養傷的地方。
“太弱了。
“江心月夢中的這個儺面，和現實中的儺面相比，連一成都比不上。”
林虹鹿搖了搖頭，似乎沒有看一眼腳下，已經奄奄一息的巨人蜈蚣，
“如果是那個真的儺面存在於這裡，恐怕我就被殺了十次了。”
清理完了夢境中最後一個怪談，高深兩人所站立的樓層，也在不知不覺之間發生了奇異的扭曲。
他們又回到了精神病院的地下關押區，身邊，是無數仍然沉睡着的僞人。
它們也像是昔日的高深一樣，徘徊在循環七樓的夢境之中，面對着一樣的怪物。可以這些僞人的戰鬥力，雖然同爲怪談，根本不是怪手、人頭、儺面的對手。
恐怕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整條走廊，多出來一個人影，坐在椅子上，就在他們的對面。
那人是沉睡着的江心月，此刻她的目光閉着，嘴角還掛着一絲笑意，像是沉睡在甜美的夢境之中。
若不是她的頭頂，無數黑色絲線若有若無流出，滲入一走廊的僞人頭頂，像是在精神操縱它們……眼前的一幕還有一點溫馨。
剛纔的林虹鹿和自己，恐怕也是在不知不覺之間被那個黑色絲線影響，進入了夢境。
“接下來的收尾工作，不歸我管了。
“該如何關押已經暴走的江心月，就讓那些專業的收容部隊來處理吧。
“唉，累死了，終於可以下班了。”
林虹鹿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直接無視了一地僞人，轉身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在離開之前，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了高深一眼：
“羊枯……你的名字，叫做羊枯對吧。
“這是你自己的名字麼？
“好奇怪，我怎麼記得，對策科其他部門，有一個老員工，也叫做羊枯？”
pS:
僞人篇結束後，豬腳確實要在深夜圖書館大升級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