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深心念一動,江心月再次從血棺材中憑空出現,踏出了懺悔室,轉身走入了隔壁的神父間。也是那奇怪呲呲聲發出的地方。
那聲音的主人不明,突然出現,邀請他走入其中。高深的第一反應,自然是召喚江心月,前去探路。
但是未想,江心月一走入了那一牆之隔的房間,像是一粒小石子投入深淵之中一般,瞬間再次失去了控制。高深共享不到對方的視覺、聽覺和一切感官,動物園中掉線的感受,又重演了。
上一次,江心月斷線,還是因爲003號躲在廁所暗格,以極快的速度殺死了她,並且切斷了她和背棺人的聯繫。這一次,江心月在走入隔壁的一瞬,沒有受到任何攻擊就直接杳無音信,一丁點徵兆都沒有。
這種失去掌控的感受,實在是很糟糕,比在動物園中都要糟糕。
高深於心中默默分析,既然沒有被攻擊的預兆,江心月突然斷線,要麼是屍傀失控了,要麼是隔壁連通着異空間,她一腳踏入到了另一個世界。
前者的概率幾乎爲零,要是屍傀失控,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過頭來攻擊背棺人;高深心中,更加傾向於第二種可能性。
他並沒有表現出來,熟視無睹,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不讓隔壁那個聲音來源知曉。
只是,沒想到,隔壁那個聲音一下子繃不住了:
“哎呦喂,你這個人,你到底要幹嘛吖。
“我讓你過來,你幹嘛派一具屍體過來。我這裡各式各樣的屍體已經夠多的了,還缺這一具屍體麼。
“還是說,你也根本不是人,也是一具屍體?”
聽對方的聲音,似乎並沒有暗算自己的意思,並且,對江心月這具屍傀的出現十分驚愕。
就在高深思考之際,那聲音繼續說道:
“你的本體到底過不過來?我都在這裡沉睡了幾百天了,好不容易被叫醒一次,如果你不來的話,那我就繼續睡着,保持體力了。”
眼前對方的聲音越來越輕,似乎真的要睡着了。
六扇門好不容易完成,有資格見到懺悔室的神秘聲音。要是對方真的就此別過,高深可沒有時間和精力,再把六扇門過一遍了。
看來,這隔間,是非走一次不可了。
就算對方在其中設下了天羅地網,就等着自己自投羅網走入其中。高深左右權衡,也硬着頭皮不得不入,做好最壞的打算。
更何況,以高深現在的實力,這世上,有本事殺他的人,也委實不多。
這個風險,值得一冒。無論懺悔室的隔間,等候着他的到底是什麼。
高深暗自下定了決定,推開單間的小門,側身,再次推開了隔壁的神父間。
無論前方是刀山,還是火海。
……
……
當高深踏入了那奇怪聲音所在的隔間,眼前整個環境瞬間大變,就明白,自己已經離開了大教堂,於不知不覺之間被傳送到了另一個新的空間。
這裡,充滿了未來科技感,地面和牆壁和特製光滑的金屬材料製成,隨處可見的儀表盤和操縱檯上,密密麻麻顯示着高深根本不認識的各種數據。
在這間宛如巨大駕駛室的奇怪空間,更令高深感到驚愕的,是一排排豎着的透明氧氣艙,其中用特殊的溶液,浸泡着一具具奇形怪狀的類人軀體。說是類人,是因爲“它們”雖然有人類和四肢和五官,這些最基礎的器官,但是像是還未完全發育一般,各種比例失真,多少有些畸形和違和,這樣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人類,倒像是在拙劣模仿着人類的某種生命形態。
這別有天地的金屬地面上,正軟綿綿癱着一動不動的江心月。很顯然,剛纔她走入隔間,瞬間被傳送到了這裡,所以和高深暫時失去了聯繫。
倒不是,因爲受到了某種偷襲之類。
這是什麼秘密的人體實驗室麼?
高深感受到了一種邪惡的氣質,他沒有想到,懺悔室聯通的所謂“天堂”,竟然是這麼一個鬼地方。搞不好,這些裝置中的“人類”,像是動物園一般,也是之前誤入其中的驅鬼人被同化的。
那一刻,高深動了殺心,準備召喚出滾滾天雷,將整座金屬空間徹底毀滅。
就在他腳下的影子慢慢浮現,準備動手的時候,那個一直髮出呲呲聲的奇怪聲音,再度響起:
“我沒有想到,你真的是一個人類。
“真正的原生人類,我只在教科書上看到過,你們已經滅亡很久了。
“你會成爲新的船長,帶領我們,離開這顆星球。對嗎?”
順着聲音的來源,高深低頭一看,一盤宛如掃地機器人一般的圓盤,不知道從何處移動了出來。
那奇怪的聲音,正是從它身上發出。
船長?
高深心有所感,忽然之間,試探性地問道:
“這是,是一艘飛船?”
那奇怪的矮小機器人,來到了高深腳下不遠處後停了下來,糾正他的話道:
“‘大教堂’號,飛船,自從上任船長消失之後,已經在這顆怪談肆虐的恐怖星球停留了234天17個小時53分鐘07秒了。
“飛船內的所有能量已經充盈完畢,足夠在宇宙中飛行超過300年,抵達茫茫宇宙中的新家園——開普勒-22b。那是一顆美麗的星球,有空氣、綠植、乾淨的水源,更加重要的是,那裡沒有任何怪談,文明不必擔心第二次滅亡。
“現在,一切已經準備就緒了,我們這艘飛船上所有碳基生物,一直在等候着一個真正的船長登陸。只需要一個,一個,我們這艘飛船就會起飛,永遠離開腳下這片廢土。”
從機器人的視角來看,它們所在所處的這顆星球,已經被怪談完全毀滅了。
高深的第一反應,是還有其他星球上,近似人類的高度發達文明,也遭受了怪談洗禮的末日下場?
但是隨即,他便發現了不對,茫茫宇宙誕生出生命和文明的概率就微乎其微,再加上和人類一樣的下場,這種概率可以小到幾乎無視了。
他試探性地,問道:
“現在是公元几几年,我們所在這顆星球叫做什麼?”
圓盤機器人再次發出了熟悉的呲呲聲,似乎它每次思考、查閱信息,都會發出這樣的聲音,直到,圓盤機器人在它的元件大腦中找到了高深問題的答案:
“公元2155年,舊地球。”
真相,原來就是這麼簡單。
懺悔室連接着兩個時空,當高深完成六扇門任務後,他踏入了懺悔室,也被傳送到了將近130年後的未來。
人類的文明,分歧成了兩個未來。
A先生所處的那個未來,人類文明毀於兩大超級陣營的核戰內亂。
在A先生的生命最後時刻,開啓神級AI鐘樓,重新創造了第二條世界線。
在第二條世界線上,因爲怪談的入侵,各國政府的精力大都被這些來自地獄的不可名狀存在消耗,並沒有發展出尖銳的意識對立,科技上限大大鎖死,更加沒有發展出超級兵器。
雖然人類沒有毀於核戰,但是,50年後還是毀於怪談的肆虐。難以逃脫世界末日。
高深現在進入的,就是第二條世界線後的死亡結局,130年後。
這個時間段,神級高深都已經承認鎮壓失敗,死了將近80年。
是真正沒有任何希望的,絕望到極致的深淵時代。
令高深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如此絕望的未來,竟然還有着倖存者在拼盡所有,保存着人類文明的火種。他們的悲歌,甚至比第一個時空的A先生還要悲壯。
這艘飛船,顯然是倖存者所做的最後努力,他們想要離開已經被怪談統治的地球,前往數億光年之外的一顆全新的星球。
高深不知道,這艘飛船是如何在文明末路的情況下造出來的,但是,倖存者還是成功了。
可以說,他們既成功了,也失敗了。
因爲機器人口中,只要飛船上登陸一個人類,飛船就可以起飛離開。但是,最後一個船長,或者說最後一個人類都死亡了,所以飛船直到現在,遲遲沒有起飛。
只剩下這些硅基生物和機器人,仍然苟活在無人的飛船中,等候着永遠不會回來的船長,下達起飛的命令。
飛船中的這些畸形生命裝置,也不是人體實驗。
應該,飛船被造出來的時候,地球上僅剩的人類越來越少,不足以支撐建立一個新的國家。這些容器裡裝着的是失敗的克隆體,準備到了新星球之後,大量製造人類,用這種方式在短期內增加人口數量,避免被滅亡的命運。
“作爲新的船長,您能否現在下令,飛船起飛?
“我們等候了這個命令,已經等候了快一年了。”
圓盤機器人,輕輕撞擊着高深的腳尖,示意這個僅剩的人類,下達這最後的指令。
高深仍然保持着冷靜:
“稍等一下。你不要着急。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們的最後一任船長,叫做什麼名字。他是因爲什麼原因失蹤的,臨走之前給你留下什麼指示了麼。”
圓盤機器人發出了嗶嗶聲:
“您說的,是李劍慕船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