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高深一連串的疑問,死神只是看着他已經磨平成白骨的膝蓋,毫無感情迴應道:
“像是你這樣的低等人,沒有必要知道這麼重要的事情。
“就帶着無盡的疑惑和遺憾,去死好了。”
高深雙腿顫抖着、撐住牆壁的手也開始抓不住了,他忍不住感嘆道:
“你這個人,素質太差了。
“我都快死的人了,還不願意告訴我真相。
“就沒有見過你素質這麼差的反派。”
反正自己死不死,這個長得最爲奇特的反派,都不會說出真相。那高深索性也不裝了,攤牌了,不需要維持這麼弱不禁風的老者模樣。直接戴上了棺槨行走的面具,下一秒,發動能力,將身上所有被詛咒導致的衰老,全部轉移到了血棺材中江心月的身上。
令他略感意外的,這死神的詛咒十分詭譎,自己只能轉移到一部分血肉腐敗受損的傷害,他的身軀,僅僅恢復到了六十多歲的狀態,遠遠沒有重回巔峰。
看到高深戴上奇怪的人皮面具之後,外表稍微變得年輕了一些,死神沒有太大反應,只是冷笑道:
“免疫傷害之類的能力麼。可是,衰老並不算是一種傷害,身體的自然老化,是自然規律,可是用什麼辦法都無法免疫。
“儺面匠,一個投機取巧的下等職業,根本沒有資格成爲七誡;棺槨行走,你們的祖師爺唐連奇來到這裡都擋不住我死神的‘衰老’,更不要說你這個只會偷竊的儺面匠。”
有點意思,只要看到了這怪人的模樣,就註定在無休無止的衰老中死亡。哪怕是棺槨行走的免疫傷害,甚至是進入燃血三重百分百虛化,都阻止不了這個過程。
真是令人棘手的能力,大約部長級別的驅鬼人,中招之後都很難處理。
高深並沒有太過驚慌,隨即取出了石之花,上面象徵着壽元的石花瓣,隨着這段時間的推移,已經密密麻麻結成了幾十層,根本記不清到底蘊含着多少壽命。
他隨手結了七八片,吃下了四十年左右壽命,這才從衰老中擺脫出來。
對面那怪人的表情雖然看不清,在看到高深如此快速就變回了原本模樣,也做了一個驚訝的聳肩姿勢。很明顯,他和這麼多隊長交手,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輕描淡寫解開自己詛咒的人。
但高深也只是短暫恢復了青春,只要那怪物的形象還在自己腦海中,自己的衰老就是永無休止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快點幹掉死神,纔有可能停止詛咒。
高深抽出一張天龍雷符,雙手結印,準備召喚天劫。
“想要殺了我?我是最擅長拖延時間的。
“你只是緩解了自己衰老的過程,卻還是無法擺脫。”
嘖嘖彈舌聲中,死神面前的空間開始發生了扭曲,一片虛無中一道類似黑洞的屏障擋在兩者之間。
高深這個方向的任何攻擊,都會被這道扭曲的黑洞傳送到異空間。單論防禦,甚至勝過了列車上鬼先生的黑色傘面。
就在此刻,死神全神貫注抵禦着來自正面的攻擊,他的背面,毫無徵兆影子二重身突然出現,手中超過三十道天龍雷符,像是不要錢一般直接摔在了死神的額頭。
巨大的電光,瞬間席捲了整個地下博物館十層,地面之上的建築都在震動,巨響超過了耳膜的承受上限,變成了無聲的世界。置身於和死神同一層的高深,自然也倖免不了,被瞬間吞噬了。
幸好,他及早進入了燃血三重,開啓了虛化狀態,纔在這場無盡浩劫中躲過了一劫。
不知多久,連綿不絕的天劫慢慢散去,一片廢墟之中,高深退出了虛化狀態,仍然站立。放眼望去,整個地下十層除了自己基本沒了活物。
自己身上的衰老狀態也已經結束了。
戰鬥結束了,死神毫無防備的背面,結結實實吃下了三十道天龍雷符,他那小身板根本扛不住這麼誇張的傷害。
剩下的四誡,又被自己殺死了一誡。
高深踏過一地碎石,準備進入前方部長的辦公室,查一下楊喬治等人是否還活着。
他未走兩步,忽地停下了腳步。本能的第六感告訴他背後有什麼事情不對勁,於是他回過頭,在走廊的另一端,看到了——
一扇綠色的門,憑空之中,緩緩開啓,像是撕開了空氣的一角。
真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在他的預估中,同爲七誡,綠門主人應該不會比死神強上太多。
如果七誡一擁而上,高深不一定有把握能夠贏下。但是如果七誡像是這樣死一個降臨一個降臨,那真是葫蘆娃救爺爺,一個一個送。
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他們明顯低估了自己的成長速度和實力。
愚蠢的敵人。
按照這樣的節奏,贏下這場戰鬥的,一定是自己。
高深轉過身,面對詭異綠門,已經充分做好了戰鬥準備。
那綠色的門上雕刻着繁瑣不知名的奇特紋路,這些紋路,高深之前見過。
在血之門的紋路上。
兩者之間除了顏色,一個是綠色,一個是黑色,其他的幾乎一模一樣。
門縫打開一道,一條修長的腿,輕輕落在了地上。
顯然,門後人,已經從另一個地方進行長距離傳送,來到了博物館,即將開門到來。
高深隨之想起,董老太在怪談論壇說過,她在帕勞羣島和一名女性七誡戰鬥,對方的能力是無限時間循環。每次死亡後從綠門中重新走出,像是沒事人一樣繼續和自己戰鬥,在無窮無盡的輪迴之下,董老太最終崩潰戰鬥。
這一次,輪到自己和這位綠門七誡戰鬥了。
從她的能力來看,或許比死神還要麻煩一些。單純的超高物理輸出,對她造成不了致死打擊。
只是,令高深感到好奇的是,爲何對方的綠門和血之門黑門完全一致(除了顏色)?若這僅僅是一個巧合的話,那未免也太牽強了。
說明,這位七誡,很可能也去過一個類似血之門的地方。
綠門之後,一個窈窕修長的身影,已經完全脫離了綠門,站立了走廊另一邊,用複雜的眼神的看着自己。她的身後,綠門也完全合攏,消失不見了。
“高深。
“好久不見。”
當看到對方的真容時,聽到那熟悉的聲音,高深的呼吸已經都要停止了。
他寧可自戳雙目,摳出自己的兩顆眼珠,檢查一下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導致了幻視,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從綠門後走出的那個少女,是夏綾。
在西雅圖事件中消失許久的夏綾,那個在復讀機構傻乎乎考試個位數的夏綾,周天鼎的侄女、詭臉事件被糾纏的無辜者,夏綾。
自己的初戀,夏綾。
她失蹤了這麼久,高深一度認爲,已經慘遭羊枯毒手了。他自己內心也不抱太大希望了。
可是對於夏綾的下落,羊枯反應怪異。對於這一個普通人類女孩,立於世界頂端的羊枯,既不承認自己殺害了夏綾,也不告訴高深夏綾的下落。
只是說,自己通過了大教堂第五扇門後,可能會得到她的線索。
後來,羊枯在帕勞羣島之戰中下落不明,高深如願通過了第六扇門,進入了懺悔室,卻仍然不知道夏綾的下落。
羊枯已經不在了,這世上唯一知道她下落的人不在了。高深一度以爲,直到地球毀滅自己都不會再找到夏綾。
他絕對沒想到,會在這裡再次見到夏陵。只不過,以這樣一種方式。
夏綾僅僅失蹤了半年不到,爲什麼,她能夠從一個手無寸鐵的少女,變成了超越S級別怪談和隊長的七誡成員?
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高深的升級速度已經是前無古人,而夏綾的升級速度,甚至比高深還要快速。
自己又該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她?這對戀人第一次見面,難道又要以敵人身份刀刃相加,直到一人死亡。
看着高深站在原地發愣,夏綾臉上露出了一絲複雜的微笑,同時慢慢向他走來:
“怎麼,你是不是在思考,我是什麼幻覺之類的冒牌貨?
“我確實是夏綾。如果你懷疑我的身份的話,可以用你的顯形符來試探我,或者隨意問我任何問題。
“我願意用任何方式,來證明我自己的身份,高深同學。”
高深站在原地,內心如同驚濤駭浪,外表卻仍然平靜,看着對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不需要證明你的身份。
“我很確定,你就是夏綾,並不是什麼怪談僞裝而成的。
“我和這世上最擅長僞裝的僞人打過交道,親手殺死過一個你的冒牌貨。一般的怪談,僅憑外貌騙不過我。”
夏綾美麗的臉龐,依舊保持着笑意,但是她的眼中,卻毫無笑意:
“我送你的那臺寶馬,你收到了麼。哦對了,忘記了,你沒有駕照,什麼時候讓周天鼎帶你去考一次。
“你請我的那碗蘭州拉麪,真的很好吃,是我這輩吃過最好吃的大餐。下次,我請你吃吧。
“你這麼傻傻看着我幹嘛,我們這麼久沒見面,你不會是……在想着怎麼殺了我吧。
“真是一個殘忍的負心漢。在拉麪館那一天,你明明保證過,以後無論我在哪裡,遇到什麼危險,都會過來保護我。難道你的許諾,就和對策科部長的頭一樣,一碰就碎麼。
“你不在的時候,我可是經常想念着你呢。高深同學。”
兩人的距離,很快進入了雙方攻擊範圍內的危險距離。
戰鬥經驗的高深當然知道,這個距離,不能再讓對方前進了。自己已經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內。
高深仍然站在原地,看着對面走來的夏綾同學。彷彿,就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在教學樓走廊上相遇。
面對七誡,理性告訴他,立刻動手,殺了這個長着夏綾面孔的女人。
可是,高深遲遲沒有動手。
他看着夏綾的面孔,沉默了許久,只是輕聲嘆息道:
“你的臉上,長出了輕微的魚尾紋。
“十八歲,每個人都只能經歷一次。你更成熟了,也長大了呢,夏綾。”
“夏綾”走到了高深面前,熟悉地攬住了他的脖頸,微笑着擡頭看着她年輕的戀人:
“不愧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驅鬼人。
“這麼快,就讓你發現了呢。高深同學。”
高深沒有用刀,卻用更殘酷的語言,輕輕割開了夏綾的心理防線:
“你不是這個時空的夏綾。
“你是從另一個時空,從神級高深所在的平行世界,五十年之後——那個已經被怪談毀滅的末世——穿越過來的夏綾。
“所以,你才能在‘短短四個月’時間內,從一個普通人成長爲七誡。
“從你的視角來看,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