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靈公福地。
小柳尊微微搖擺。
柳枝拂過,一道又一道聲音傳出。
任公子連同聖地藏書庫的賢才學士,盡都奮筆疾書,記下小柳尊所言。
“這香火化靈丹,着實令人感到驚歎,居然能夠直接消去妖物血肉當中蘊藏的詭異之氣。”
“此丹若成,這三府之地的糧食來源問題,便會解決掉許多!將來即便哪一年饑荒,也能以妖物血肉來支撐!”
“這麼多年來,妖邪以我人族爲食,時至今日,也該是我人族以妖物血肉爲食的時代了!”
“北邊大地,號稱百聖盟,據傳乃是上百座聖地結成契約,所成就的大勢力……無論地域之廣袤、還是人口之數量、各類方面皆勝我等百倍。”
“過往還以爲有所誇大,但今日看來,至少在丹道方面,聖盟的傳承造詣,遠在我等之上。”
“不過,這香火化靈丹的主要材料,竟然是以雲翼鳥的精血來煉製。”
“傳說之中,雲翼鳥具有‘大日之血’,是唯一可以直接食用的妖類,而且不單是人族,對於妖邪而言,同樣是補藥,多年來近乎絕跡,咱們去哪兒……”
那位老者的聲音,尚未落下。
就見福地的上空,掠過一行白鳥,去往福地的南邊。
“福地之中養了一批雲翼鳥,近來多加栽培,頗有成效,日後應該不會缺少。”
任公子這樣說來,露出感嘆之色。
隨後小柳尊再次揮舞柳枝,繼續發出聲音來。
壯神丹、增神丹、應元靈神藥等助益元神的丹方。
太乙玄靈丹這等療傷聖藥的丹方。
這讓聖地衆位賢才學士,無不感到驚歎。
“根據丹方之中的記載,這些有助於元神修行的丹藥,其材料頗爲珍稀……但似乎在咱們這邊,倒是不算罕見。”
“畢竟在聖盟那邊,這些材料都已被前人消耗,用以煉丹,而咱們這邊,沒有此類丹方,就算有這一類材料,也往往未必識得。”
“這般說來,這幾個丹方,咱們是很有希望,得以煉製出來,供應各方的?”
“元神方面的修行,除卻擁有巨大機緣的幸運之人,否則一般來說,窮盡畢生苦修,也不見得可以圓滿。”
“如有這些壯盛元神的丹藥,三府之地當中的煉神境強者,修行起來,當是事半功倍!”
“聖師福澤,庇護三府……待過百年之後,我聖地三府之內,高層強者必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
“人族生存之安穩,勢必更爲穩固!”
“……”
衆人頗多議論,又聽得任公子說道:“倒是這太乙玄靈丹的材料,是陰陽靈光草!此物在我三府之地,一直被封爲寶藥,號稱生死人,肉白骨,極爲難得……”
“過往一株陰陽靈光草,只能救一人!”
“但是以此物,煉就太乙玄靈丹,其功效不減,但一爐功成,少則三五枚,多則十餘枚!”
“也就是說,一株陰陽靈光草,經此煉製,效用之高,可增數倍,乃至十數倍!”
“但在過往,陰陽靈光草的效用被我等所知,如今在三府之地,已極爲稀少。”
就在此刻,小柳尊微微揮舞,柳枝拂過,聲音傳出:“放心,陰陽靈光草的材料,將會從妖魔域那邊送來,這是聖師的手段!”
衆人聞言,無不感到驚歎。
而在將這些丹方抄錄完成之後,煉丹堂的高層,便已經匆匆離去。
餘下這些賢才學士,則是根據聖師傳來的修行進展,對新法方面,進一步完善。
而任公子掃了一眼,停頓了下,說道:“聖師的元神,不大對勁!”
“怎麼不對勁?”
“以聖師所言,他認爲錘鍊元神,比造景方面,還要艱難百倍。”
“這……”
“過往以我等的認知,造景層次要比錘鍊元神更爲艱難,畢竟那是憑着元神,造就一方內景神域。”
“現在看來,修行順序顛倒,似乎也出現了不同的變化。”
“這是否會影響將來聖師晉升人間武聖?”
“畢竟內景神域融於自身,纔是成就無漏真身的關鍵……倘如內景神域不夠完善,踏破武聖這一步,就極爲艱難。”
“……”
衆人對視了一眼,神色無比凝重。
而任公子則沉吟着道:“但反過來說,若是如此……將代表聖師的元神,強於尋常煉神境的百倍!”
他沉吟着道:“我等一直認爲,新法的修行,將造景和煉神,顛倒了過來,後續方面的修行,與舊法並無過多的出入!”
“現在看來,也許在人間武聖這一步,也是走出了另類的方向……”
“但這個方向,是否能夠走得通,比之於舊法,優劣如何,咱們還不清楚。”
場中氣氛愈發沉寂。
衆人對視一眼,無人開口。
任公子沉聲道:“聖師修行速度極快,堪稱前無古人,他一直走在前頭,並且對咱們毫無戒心,盡數告知了他的修行進境。”
“往往咱們還沒有理清,當下聖師修爲進境的一些問題,而聖師就已經走出了更遠。”
“但涉及人間武聖這一步,萬不能讓聖師在前頭涉險。”
“聖師一心爲人族開路,但我等作爲人族的‘創法之人’,豈能讓聖師孤身一人,挑起一個種族的未來?”
說到這裡,他看向衆人,說道:“我等要儘快,提早推算出,聖師突破人間武聖的關鍵!我等要先一步,爲聖師探明前路的風險,不能再讓聖師涉險了!”
“……”
衆位賢才學士,盡都起身,神色肅然,道:“自今日起,我等不眠不休,定在聖師突破人間武聖之前,將此關隘,鑽研透徹!”
——
身在聖盟之中的林焰,心中一動。
他發現此前耗空的香火之力,又拔高了一截,恢復了兩三萬。
隨後他偏過頭,看着身側的上官幼麒。
從天門歸來之後,上官幼麒便已經顯得有些神色複雜。
一開始林焰還以爲他是在與天門之主那一戰,受了些傷勢,或者牽動了舊傷。
而小白猿則認爲,這廝一定是扔出了太多的殺伐之寶,正在心疼。
“五爺,這位天門祖師,好像跟我想的,不大一樣。”
上官幼麒嘆了一聲,說道:“此前我一直認爲,這些天人與上人,都是一樣的,他們自負修爲高深,從而自封天人,高高在上,俯視衆生……他們將人族視作螻蟻,甚至將人族送與妖邪。”
遲疑了下,上官幼麒說道:“但現在看來,他們之中,有一批人,未必真就窮兇極惡。”
林焰沉默了下來,說道:“這位天門祖師,想要用另類的方式,延續種族的生存,讓今後的人族以‘天人’的形式存在。”
“不過,這太過於極端,也斷絕了後人的生存。”
“這一批天人死盡了,就會後繼無人。”
“而當今天門,更多的天人,是‘肉身邪祟’,吞噬大量人族,從而誕生出混亂的神智,而自封爲天人。”
“就連如今的天門祖師,都認爲這條路錯了。”
說到這裡,林焰神色平淡,說道:“無論他們一開始,出於什麼樣的想法,來創建天門……但他們的存在,威脅人族的根基,若再有天人,我還是要斬盡他們!”
上官幼麒聞言,頓時露出思索之色。
林焰平靜說道:“人有私心,在所難免,但當他們的私心,動搖了種族的生存,便不再是純粹的善惡與對錯!”
“在太玄神山以南,沒有天門的存在。”
“但是位居高層的人族強者,爲一己私利,而不擇手段的,同樣不少!”
“他們掠奪人族的資源,甚至葬送人族的百姓,來換取自身修行的進境!”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一類身居高位,得衆生供養,但卻只爲自身考慮的,就是天門祖師眼中的純粹天人。”
“如果他們只是純粹的武夫強者,行走於世,也就罷了!但他們竊居人族高位,又敵視人族百姓……”
林焰語氣平靜,說道:“所以,無論是所謂純粹天人,還是肉身邪祟所化的天人,都該殺!”
“我明白了。”
上官幼麒的眼神當中,浮現了一些異色。
林焰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你的道傷,不僅僅在於肉身,還在心境當中?”
上官幼麒笑着點了點頭,說道:“聖師一番點撥,使我豁然開朗,對於往事之愧疚,算是解了一半……”
林焰聞言,微微點頭,說道:“有所恢復就好,你這天門一行,消耗了諸般寶物,如今也不算白跑一趟。”
“能夠爲人族除去毒瘤,割除爛肉,本來就不算白跑一趟。”
上官幼麒笑着說道:“天人通常修爲不低,這一個毒瘤,放在整個人族之上,便相當於長在腦袋裡的毒瘤,禍及全身……如今除得七七八八,也算咱們功德無量!”
他這樣說來,又道:“接下來咱們得去殤日聖地走一趟,先前算是被天門耽擱了。”
林焰沉默了下,說道:“你似乎一直都希望我前往殤日聖地?”
上官幼麒怔了下,旋即笑了笑,說道:“有些事情,得讓五爺幫忙。”
林焰目光微凝,沉聲道:“以你的本事,還壓不住?”
上官幼麒沒有直接回應,只是沉聲道:“殤日聖地的根源,來自於一尊極爲強大的天神,在上古的舊神之中,也是名列前茅的。”
小白猿不由得問道:“殤日聖主失控了?跟天爐聖主一樣?”
“還不知道,所以要去看一看,”
上官幼麒揉了揉眉頭,說道:“殤日聖地裡邊,有着很重要的東西,萬不能出事!一旦真的出現了最惡劣的狀況,我一人壓不住的……”
他擡頭看着林焰,說道:“世間仿造殤日聖地而成的內景神域,被稱爲擔山趕日……所以聖地之中,有兩座山,我只能鎮壓一座!”
小白猿問道:“既然如此重要,聖盟方面,至今沒有動靜,怎麼只有你來?”
上官幼麒無奈道:“我初入聖盟,雖然受到重視,成爲了太上長老之一,但對於聖盟高層,並不熟悉,所以不能信任。”
“那爲什麼會如此信任我?”
林焰再次開口,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問道:“純粹只是因爲聖師之名?”
上官幼麒撓了撓頭,說道:“放眼世間,身具大氣運的人族,如果還不能信任,那人族真就完了……”
“這也太草率了!”
小白猿說道:“你這番話,你自己聽聽,你自己信不信……其實我是很信任你的!”
聲音未落,小白猿已經默默收起了上官幼麒遞過來的丹藥,說道:“其實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是個好人。”
“……”
林焰嘆了口氣,不再多問。
只要能夠確認,這上官幼麒,並無惡意,便足夠了。
此人具有極大秘密!
他身具衆多至寶,且知曉諸多世間大秘。
何況此人張口閉口,都是二皇時代的舊事!
其一言一行,根本不像是當代之人!
就連林焰這個來自於太玄神山以南的人族,本身與聖盟便有些格格不入!
但此人比之於林焰,更像是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那就去殤日聖地走一趟罷。”
林焰心中想起了那個不再屬於人族的李神宗。
對方十有八九,是從歲月長河之中歸來的存在。
而對方也因爲感應到鎮南王施展出來的擔山趕日內景,指點自己,前往殤日聖地。
如今這個來歷極爲神秘的上官幼麒,也有意無意,要帶自己前往殤日聖地。
這座聖地之中,究竟是有什麼東西,與自己牽連頗深?
與人族大氣運相關?還是跟古仙遺旨相關?
除此之外,林焰着實想不通,自己本身與殤日聖地,會有什麼聯繫。
“不過,咱們被天門的人,用天星道場抓了過來,如今殤日聖地在什麼方向,五爺能確認嗎?”
“……”林焰默然不語。
“別問我。”小白猿攤手道:“你們都不知道,不用指望我。”
“……”上官幼麒撓了撓頭,訕訕說道:“這附近不會是所謂的禁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