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顏色還很燦爛，遠遠沒有到由橘紅變得暗淡的時候。
但是房間裡的氣溫已經是比想象的還要冰冷得多了。
她在注視自己。
冰冷徹骨的注視自己。
彷彿她的雙眼是可以噴射冷凍激光的槍口，而自己會在她的面前變成冰凍的雕像，接着一碰就碎。
“你說什麼？”
朝霧凜冰冷到了極致的聲音如此出現。
月野弦眨了眨眼睛，“我說什麼了？”
“你再說一遍你刷新什麼了？”
少女的手都攥緊了，很顯然有些東西她相當在意，哪怕早就擺出了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這一刻將其打破也在所不惜。
月野弦側過頭看向冰箱。
這個冰箱的大小似乎藏不進一個成年人的屍體，哪怕被碎屍的情況下。
“你不是都聽到了？”
“我問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話語裡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她本就白皙的臉蛋，現在看起來有些近乎病態的蒼白，少年意識到，好像自己還是想的有些簡單了。
有些事情帶來的傷害，比一句話的分量要沉重得多。
她的眼神可能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裡頭的天塌地陷，比她表面的鎮定更加明顯。
月野弦開始想的很簡單。
無非就是這件事情不適合隱瞞多久，哪怕風間櫻願意配合着自己欺瞞，那也沒有必要。因爲謊言的力量就在於你欺騙的越久，它積蓄的力量就愈發的恐怖。
你以爲時間長了就不算是什麼。
但是就像是從遙遠的方向射來的一支箭，只要它能正中眉心，就無關期間它到底飛翔了多久。
月野弦沒有猶豫太久，或者說這件事情一提起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決斷。
不管對方的直覺來的多麼玄妙，她到底是基於什麼理由問出這個事情。可能是真的直覺，也可能是某些其他渠道的瞭解，畢竟這樣的家族，要想知道一個高中生的動態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是月野弦都會如現在這樣回答。
“這不是你應該早就能預料到的事情嗎，你應該對我很瞭解纔對。”
他的話像是不知悔改。
可是落在這個時候，似乎有些過於殘忍了。
她覺得有些殘忍的對應自己對他的好了。
“你就是這樣回答我的？”
女孩子比想象中的堅強，即使心中的波瀾比想象的更加劇烈一些，她的眼睛也沒有紅，聲線也沒有過於顫抖。只是冰冷的好像已經沒有了感情，過於機械。
月野弦輕輕的嘆了口氣，這已經是他爲數不多出現的情緒了。
“因爲不想騙你，而且或許這件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爲什麼這麼覺得。”
“畢竟用的是你的卡。”
“呵呵，我倒是沒有想到你這麼無恥。開房都用我給你的卡，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你更加惡劣的人嗎？”
有些困難如何度過呢？總不可能說什麼用真心就可以了吧？
月野弦當然沒有這麼天真，而且身邊這些女孩都不是一般人。
清野見月和風間櫻還好，因爲在她們看來，她們已經是在絕望之中因爲自己才掙脫出來的幸運者。但是自己對這個女孩而言並沒有什麼‘大恩大德’。
雖然無意用這種‘恩惠’和自身魅力來綁架她們配合自己，但是有些事情的發展就是這樣。哪怕你不想接受，都必須承認被這種情況所影響，得到了好處。
所以月野弦也不矯情。
聽到朝霧凜這麼說，他十分坦誠的回答。
“我的惡劣情況你應該早就知道，我也沒有說過我是什麼好人。你現在也有不接受的機會，這很公平。”
朝霧凜微微仰起頭來。
窗簾沒有拉上，窗外的風進不來，卻無礙這夕陽的光線照在她極致的側臉上。彷彿高挺的鼻樑都出現了光線斑駁的影子。
“你對風間櫻也是這麼說的？”
“嗯。”
“真是兩個傻子。”
她沒有重新坐下來，只是拿起了自己的書包。
月野弦偏過頭看向對方的身影，“今天的社團活動就這麼結束了？”
女孩子稍微停頓腳步，不過目光沒有在月野弦的身上多停留，她只是平靜到顯得詭異的說。
“結束了。”
她邁動步伐，朝着門外走去。
月野弦沒有挽留，安靜的待在教室裡，靠着椅子，看着窗外的燦爛光線。
它是如此的盛大，盛大到彷彿能照耀出每個人的卑微渺小，還有卑鄙惡劣。
走出門外的朝霧凜冷淡的像是移動的冰雕，只是一出門，她就看到了出現在走廊另外一側的高挑少女。
她的腳步有些遲疑，在那個方向停留。
似乎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自己情緒的不對勁。
她沒有上前來，也沒有如之前那樣雀躍活力滿滿的打招呼。
風間櫻站在原地，就看着朝霧凜緩緩的轉過身來面對自己。
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可怕，不是一般程度。因爲在之前，她表現的多麼可怕自己也有勇氣上前說話，但是現在這樣的氣場，讓自己的腳步彷彿凝固在了原地沒有辦法更向前一點。
她就在那裡凝望自己，兩個人隔着遙遠的距離。
但是風間櫻總是幻覺，對方好像會下一刻就衝上來一樣.讓她情不自禁產生了要退避的衝動，彷彿避開這個女孩的直視纔是當下更好的選擇。
可是終究她沒有選擇逃避，而是擡起頭，勇敢的對視。接着。
風間櫻就看到了朝霧凜對自己伸出了手。
她還以爲是什麼招呼自己的手勢。
卻發現，對方豎起了一根中指。
“誒？”
“噠噠噠噠。”
朝霧凜提着書包轉身就走，好像不打算將多餘的表情再給這個女孩。
經過樓梯間，拐角，然後一路向下。
步伐平緩有力，似乎一點都不受到情緒的影響，就像是平常的她自己。
“小凜？這麼快就回家？”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在一樓的西園寺花戀就像是在這個地方固定刷新的NPC一樣，看到對方下來，還有些驚訝。
朝霧凜只是瞥了她一眼，接着一句話都沒有說，就走出了活動教室大樓，整個人沐浴在了陽光的照射下。
只是哪怕被陽光沐浴，她的身上好像還是找不到多餘的溫度。
直到回到了車上，坐在主駕駛的森田薰也有些意外這位大小姐怎麼這麼快就下來，以往還要過一兩個小時纔對。
難道是因爲那件事？
那張卡被使用，還是在那種敏感奇怪的地方，作爲朝霧凜的半個助理，森田薰當然有責任要通知哪怕事先已經想過這麼做會不會影響太大，但是她必須忠於朝霧家。所以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只是現在看來這個事情發酵的後果似乎還是太迅速了。
自己這位大小姐.比想象中的果斷嗎？
“這麼快就回去嗎？”
森田薰試探性的問道。
朝霧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回家。”
“.是紙飛機？”
“也不是。”
“那是.？”
……
“小凜她你跟她說什麼了？”
風間櫻回到了活動教室，月野弦似乎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讓她看着都有些迷糊，宛如這兩個人是完全不同的畫風，可是剛纔這個教室裡就他們兩個人，說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那怎麼可能？
至於給自己豎不豎中指那倒是其次了，大小姐的性格古怪，整個學校都清楚。
“沒什麼，就是說了一些事實而已。”
“事實？你該不會是說了我們.”
“這是不能說的事情嗎？”
月野弦看向對方。
風間櫻瞬間明白了一切，也就是這樣的事情或許才能讓她的情緒跌宕成這樣，才能讓她顯得那麼陰鬱可怕。
可是
“你可以不說的。”
風間櫻沒有要責怪這個少年的意思，她只是想着，這或許不是月野弦希望看到的狀況。所以本能的想要安慰對方。
忽略了這種事情自己來安慰的話，有多麼荒唐。
月野弦搖搖頭，“遲早要說的，而且這種情況我預料到了。她是和你不同的人，我知道有些事情你可以忍受，但是不代表她能忍受。”
“這不是說明誰高貴，誰低劣。誰清醒，誰迷糊的事情。只是因爲生長環境的不同，性格的不同，而醞釀的必然結果。”
聽着月野弦說的頭頭是道，看着他依舊平靜溫和的表情。
風間櫻想了想，她只是走到了少年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
“你知道的，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離開你的身邊。”
月野弦看向她，微笑着點點頭。
這個時候不適合流露出什麼感激，因爲會暴露自己實則是一個脆弱的人，沒有那麼堅強。
內心隱秘的角落一旦被發現，所有的防備就會頃刻瓦解。
然後他聽到風間櫻說。
“正是因爲這樣，所以我可以和她好好相處但是我想，如果任由事情這樣發展，你也會可惜的吧？”
可惜嗎？
當然。
誰讓朝霧凜是這麼特別的女孩子，是見一眼就會讓人難忘的女孩。更不用說自己來到這個學校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爲她。
簡單的一個承諾而已，誰能想到後來的一切比想象的要複雜，要更加糾結。
“有些事情不是可不可惜能界定的。”
“但是總得嘗試一下。”她輕聲細語的說着，拉着少年的手。
月野弦看向她，有些不理解，這麼勸慰自己的她，太過於光輝萬丈，以至於都好像失去了人性，像是一位神明。
她說。
“不用覺得會委屈了我什麼的，我比誰都明白，錯過了會多麼可惜。而且說來有些慚愧。”
她的笑容有些苦澀。
凝望少年。
“看到你們在一起，其實我經常覺得，你們纔是天生一對。”
……